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

行红方

　

妈妈，天堂的你，可安好？

　　母亲老矣，每每喊头晕脑胀，便时不时陪她出去走走。南山公园往上，找一清幽无人山沟，母亲放声高歌，老歌古戏，唱得有滋有味，我亦随声附唱，看着母亲高兴，我亦高兴。[呲牙][呲牙]

母亲身上，具备所有中国妇女该具备的美德。善良，勤劳，孝顺，贤慧，隐忍……而母亲身上最令我佩服的是，我要好好活着，而死神来临时，坦然面对。

父亲死于肺癌，从得病到手术到离开人世，一年半的时间，母亲亲临一切。父亲走后，母亲嘱咐我们儿女：以后如果我病了，我知道你们姊妹几个会尽全力医治，如果是癌，不要给我治疗，别花那冤枉钱，也别让我受那罪，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幸，72岁那年，一向身体极好的母亲也罹患癌症。我们隐瞒着母亲的真实病情，做了手术，一年以后，复发，没有了医治的机会，母亲身子一天天见弱，一直偷偷问我：我是不是癌，你告诉我，如果是我就不支撑着锻炼身体了，我就躺着。我继续着善意的谎言：妈，你不是，只是你以后要带病生存，所以有精力时还是要锻炼锻炼。我们多么希望母亲靠着这种信念多活些时日。最后几日，母亲经历了唯一的一次剧烈的疼痛，叫来了医生抢救，抢救过来以后，姐对母亲说：妈，有我在呢，你别怕，你没事。母亲却反过来安慰我们：我不怕，怕啥呢，七十多岁的人了，该享的福都享了，我不怕。就这样，最后时刻，母亲静静地，坦然面对。

母亲生前总说：老了，我不怕死亡，就怕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拖累儿女。母亲一生良善，总想着他人，上天眷顾，既没让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又没有骤然离去，让儿女无法面对，留下让儿女尽孝的时间，取一丝丝安心。母亲一生为家庭为儿女付出，连离开，也从了她的愿。

我想，我也要如母亲般，一生良善，积善行，得善终。

　

　这是老妈第二次给我打这样的电话了。问我：咱们中午吃啥？第一次是我在长治辅导市场，老妈打来电话：今天怎么不见你叫我吃饭了？我说：去长治了，咱们不是说好的么，周六、周日只要我在家，就会打电话咱们出去吃，不打了，就说明我不在永济。老妈：哦，我就说么，想着你是出远门了。放下电话，心里极是欣慰，老妈终于习惯了。

母亲是世上最伟大的母亲，记忆里，从未听她喊苦过累过，任劳任怨，带大我们儿女四个，又带外孙里孙。父亲在世时，只是一个早饭，母亲就要做三种，父亲嘴叼，吃饭讲究，做一种，她和儿子、媳妇，做一种，孙女挑食，再做一种，每每我们埋怨她太辛苦，她总是说：谁吃不好，心里都会不踏实。母亲的勤劳能干也是出了名的，小时候，我们家住农村，父亲上班，母亲在家带四个孩子，还要务农，每每我们跟去田里帮着做些农活，回来累死累活，没一个愿意动弹的，母亲回到家中，又开始操持给一家老小做饭，记忆里，母亲的身体比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都好，我们总是喊这儿疼那儿累的，从没听母亲喊过。母亲就一直这样从年轻干到年老。

去年，母亲大病了一场，身体大不如以前，病情刚有好转，还是放心不下已老大不小的儿子和孙女，每周一至周五为了儿子孙女能安心上班上学，每天按时按点做饭，让他们回来能吃上现成。我明显感觉母亲不如从前利索，以前，父亲三朋四友多，一桌子菜，母亲不一会儿就全端上来了，如今丢三落四，忘东忘西，中午一顿面条，也得两、三个小时做。母亲老了，我很是心疼，又阻止不了她为儿孙操劳，便和母亲约定，每周周末一天，她不做饭，我带着出去吃，改善改善。以前每每三番五次才能叫出去母亲吃饭，还总是唠叨，一顿饭要花多少钱，这钱我能吃几筐馒头，吃多少斤肉，心疼到不行。如今自知身体不如以前，也愿意跟我饭店吃去，不用自己做饭，吃现成的，但还是心疼，总唠叨两个人就花这么多钱，咱们看什么便宜吃什么，我自是不理会，专捡她爱吃的点，如此坚持了快一年，母亲终于习惯了。

妈妈，谢谢你，成全了我的小小孝心。

小时候，父母亲是我们的守护天使，长大后，尤其是父母年迈时，我们就要当他们的守护天使。

今天闲来没事，和老妈聊天。说：妈，我给你读一些我写的说说。妈说好。读着，妈说你能把一件事用普通真实的语言叙述清楚，不错呢。读着读着，读到了关于父亲的那一篇，哽咽了，母亲也些许嘘唏，有些后悔，可又想让母亲知晓我思念父亲的心思，虽不忍却又不后悔了。

　　从小，母亲便教我独立。记得当时小小年纪，便教我纳鞋底、踩缝纫机、缝制被子，做饭洗衣干家务活儿，更是不在话下，每每不愿意做时，母亲便会说，将来你要嫁人过日子，啥都得会，不然进了别人家的门会被人笑话。那时并不理解，直至婚后，过起日子来得心应手，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才明白母亲的的苦心，也感激母亲教与我的生活能力！小时候，母亲也经常对我说一句话，直至这些年，才深深领悟，"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自己男人有，也得隔隔手。"历经生活世事，才深谙其理，所以时至今日，从不敢懈怠，因唯有财务自由，人才能真正自由。

　　一友人知我最近压力大，又知我好骑，便约一起骑马放松放松。我拒绝，唯一理由，母亲体弱多病，我万一骑马摔着，谁来照顾母亲。以前，每次骑马归来后，拍些小视频给母亲欣赏，自豪于自己的胆大，母亲每每劝我，年龄老大不小了，不敢再玩这种游戏了，小心摔着，受伤了咋办？不屑于母亲的唠叨，依旧我行我素，照骑不误。现在，真心不敢了，今时今日，才真切体会，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只因，家有老母。

母亲生前，总给我们说起河南老家四叔的往事，四叔小名叫四娃。我奶奶活到九十岁，寿终正寝。奶奶八十多岁些时，腿摔断了，卧床将近十年，一直是四叔照顾，因奶奶和儿媳也就是四婶婆媳关系一直处得不是很好，所以四婶除一天三顿饭外，别的不多管。一日，四叔端了盆水，给奶奶洗屁股，老辈人思想封建，奶奶大骂：左邻右舍都听着，四娃不要脸，洗他娘的X哩。奶奶骂着，四叔自顾自洗着，洗干净了，奶奶舒服了，不臭了，也不骂了。第二天四叔再洗时，奶奶再也不吭声了，自此，在家乡传为佳话。每每我听到有些儿女说，女儿照顾爸爸、儿子照顾妈妈不方便时，我便嗤之以鼻，你们小时，爸爸为女儿、妈妈为儿子端屎把尿，擦屁股，可有不方便？父母老了，如我们当初婴儿时需要照顾，怎就不方便了？这时怎就男女授受不亲了？！父亲离世前，因病痛折磨，拉屎撒尿都已无力，我便无所顾忌，用手往出抠，撒尿时，因无力，尿壶端到床上，也尿不进壶里，我便用手替父亲把着，让他撒尿，做这些，我未曾有丝毫不好意思，父亲便也没有，安心享用女儿的照顾，一切都那么天经地义。父母垂垂老矣，做为儿女，矫情什么？！

　　天气渐渐转寒，大暖未至。早上起床，便把母亲衣物用电暖气烘热，至床前：妈，快穿上，热呼呼的。母亲边穿边说：嗯，舒服，你们小时候呀，冬天冷，不愿意起床上学，也是这样子在炉子上烤热衣服，两手捂住，哄着你们，快起快起，衣服热热的，不起床要凉了。我们便在母亲的暖意中，乖乖起床了。听着母亲慢声絮叨，想起那时那景，倾刻间，心中充满满满爱意。

　　此视频拍摄于2015年9月4日，当时并不知道妈病情渐重，治胃病，输液，断断续续输了一、两个月。每天陪妈输完液，精神好时，南山公园转转，老戏红歌，和妈哼唱一会，老妈开心，我亦开心。给妈说：妈，你唱，我给你录。便留了一些视频，偷发到我们家的群里，"行小宝家"群，大家一片赞扬，我让妈看，妈说丢人死了，让你偷偷拍下，怎么给发了。我笑：不发的话你儿媳、孙女、孙子哪知道她婆婆她奶奶还唱得这么好哩。 往事还历历在目，妈，今天你却离开我们已经50天了。[流泪][流泪][流泪]

　　此视频偷拍于2015年11月17日，妈妈躺在家里输液，她的老歌友过来探望，陪妈妈学唱红歌，躺在床上，唱歌仍然㡳气十足的老妈，21天后，12月8日永远离开了我们。 [流泪][流泪]

我很庆幸，没有让妈在医院里熬，当时在医院，人看起来很虚弱，医生也说时日不多，每天只能喝些白面汤养胃，我们姊妹决定，让妈回家。 在家里我们悉心照料，24小时不离人，用药调理，控制体温。（到了后期，天天发烧，稍不注意，烧到40多度，浑身打摆子。）鸡、鸭、鱼肉，甚至方便面，（以前因为没营养不让妈吃），妈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每天在客厅看会电视，听一听老妈最爱听的豫剧，偶尔还会唱上一会，就这样开心轻松地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我们只希望最后的时光能好好陪陪妈，让她不受什么痛苦，这一点，我们很欣慰。 弥留之际，妈说：可是享了福了，做饭的做饭，按摩的按摩，屁股每天都给洗得干干净净的，享福了，知足啦。

最大的伤痛，莫过于看着亲人慢慢离开，却无能为力。安慰的是，妈让我们尽了些许孝心。

　　母亲离开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会颓废下去，一下子似乎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奋斗的意义。曾给母亲承诺，你好好锻炼身体，身体棒棒的，有生之年，我一定带你走遍全世界。母亲离开前两个月，手术后还未发现癌细胞转移，我们一直奢望母亲就这样好下去。我告诉母亲，你好好锻炼，我努力赚钱，春节时咱们出国旅游。母亲说，哦。答应的很痛快，她知道她的小女儿说到会做到。可是病魔却再也沒有给我机会。

　　今天去药店拿药，找中医给号号脉。等待中，抬头，看见一对老人，竟是家住清华时的邻居老夫妇，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没过去打招呼，想必他们早已不认识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夕日故人依旧在，而我的父母已离开。想起，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我已长大，而你们却在身体依旧硬朗时抱病离开，好想陪你们变老，陪你们白发苍苍，牙齿跌落，步履蹒跚，搀扶颤颤巍巍的你们，步入耄耋之年。好想好想上有老的日子。[流泪][流泪]

　　敬老院里，为一对老夫妻八十八岁的大爷大妈洗头洗脚剪脚指甲，蹲在那儿，却潸然泪下。父亲生前，身体健康而且灵活，只是病时为父亲洗过几次脚，修剪脚指甲，母亲生前弯腰不便，我们姊妹倒是经常给洗脚，修指甲，如今，我依然有心，却不知为谁？[流泪][流泪]敬老院里，房间及老人难免有异味，却不会嫌弃，谁没有年老行动不便时。不是作秀，不是心血来潮，希望奉天下父母为父母，尽己所能，能做一些便做一些吧。

　　今年春节，我想一袭红衣。风俗讲究，父母过世不足百日，忌着红。我，却想一袭红衣。平日里极少穿红，只想，艳艳的，父母在天上，一眼能看到他们的小女儿，极艳，极婉，极好，便放心了。 葬母时，一人问及：这家人，父母怎都是火化，似乎不合本地土葬风俗。另一人答：这家的家风向来与常人不同，生前床前尽孝，死后一切从简，繁文缛节，是做与他人看。 更何况，火化，是河南老家风俗，父母更愿遵从老家风俗。父亲生前是极爱排场之人，当年他母亲我奶奶八十大寿，也是极尽风光。如今，父母过世，遵父遗言，生前尽孝，死后从简。 我们儿女亦做到，无憾。

　　战争中的孤儿，思念妈妈，在地面上画个人儿，躺在上面，如躺在妈妈怀抱里。[流泪]妈妈，自你离开，我日日晚上躺在你睡过的床上，为何不见你入梦？听说，人过世前七天，灵魂还会在家里，妈妈，你是对女儿有多放心，不肯再来交待女儿几句。妈妈，你倒身后，大家过来帮忙，儿女们守着你，听见客厅的糖罐不小心被打碎，那一刻，女儿知道，有妈妈在甜如蜜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人蒸好包子打电话说，来拿包子吧；再也不会有人做了我最爱吃的卤面说过来吃吧；再也不会有人两天不见我的面，牵挂的打个电话，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了？[流泪][流泪]妈妈，以后再过母亲节，女儿去约谁吃饭，去为谁添新衣，为谁买新鞋。[流泪][流泪][流泪]谁肯？还我个妈妈，来牵挂我，我来孝敬她。

　　傍晚时分，出门，碰上友，打招呼：去哪儿呀？随口回应：去我妈家转一圈。话音落，便泪流满面，去妈家，却已不见妈，一路泪流到妈家，家，依旧整洁，温暖，却没有了温馨，进门喊妈，再也没有了回应。任由泪水横流，每个房间转转，浇浇已干涸的花儿，拖干净空荡荡的院儿，想以往，姊妹几个，天天抽空妈家转一圈，哪怕不吃一口，不喝一滴，看看妈，心意已足，妈也总说，你们每天这个来那个走，我一点而也不孤单，话音还在耳边，人却阴阳两隔，妈妈，你可知，没有你在身边，女儿孤单。[流泪][流泪][流泪][流泪][流泪]

　　儿子说：妈妈，我梦见姥姥了，还有璐璐（我小侄女），在姥姥家客厅，正玩着，姥姥不见了，我惊醒了。醒来后，大哭了一场。原来，儿子也想姥姥，我一直以为儿子不会。

问儿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姥姥姥爷把你带大的，你上小学一年级了，才回到妈妈身边。

儿子：怎么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就没有妈妈，只有姥姥姥爷。

我告诉儿子，天堂里的姥姥想你了，进入你的梦里看看你。

和儿子聊着姥姥，我正敷着面膜，儿子看不到面膜下的眼泪已汹涌，能体会到妈妈想妈妈的心，搂着我，聊着，他的姥姥，我的妈妈。

思念，满屋。

一友说说，老爸老妈从外地来永济小城陪陪远嫁的女儿，幸福溢于言表。我不由泪奔，想老爸老妈了，那种贴心的幸福再也享受不到了。每每走在路上，看到蹒跚的老人，心想：我的父母能这样，而我能陪伴搀扶在侧，该是怎样一种幸福。子欲养，亲不待，是那样的痛。

十月一，送寒衣。几天的忙碌，都没有了时间去父母墓前拜祭。买上寒衣与幂币，找个十字路口，烧去女儿的思念，一路泪奔。无论多么的辛苦与疲累，这世上已没有了心心念念牵挂你的人，那种痛，痛入心扉！

　　老妈说，这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老妈做完手术，身体稍作恢复，为了不留遗憾，我便连哄带骗，带她来到三亚，休养了一个多月。老妈有精力时，我们便包车逛上一天，精神不太好时，便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后来，妈妈每每提起，说那是她这辈子最舒服的日子，我便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