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校园

玉木

昨天，在细雨中我和加拿大返乡的同学罗笑呼一起探访了母校——吉林省实验中学，这是曾经给我们留下太多回忆，令我们魂牵梦绕的地方。校园正门外右侧院墙上，浮雕版的吉林省实验中学七个大字赫然醒目。这块校牌可比50年前我们在校时的那块牌子阔气多了。

原来那块校牌是竖版的，木板制作，白底黑字，尺寸大约长2米，宽40公分的样子。牌子虽然土气一些，但那是吉林省实验中学的标志，挂在校门右侧的门柱上，标志着学校。我们也引以为骄傲和自豪。

5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校牌变了，校园变了，旧貌换了新颜。我们曾经在其中读书时发生的多少往事，已如云烟逐渐远去……

学校的教学主楼已不再是正对学校大门的那座红砖三层楼房了。眼前的这座教学主楼叫笃学楼。比我们在校时的教学楼高大气派了很多，内饰也非常漂亮，大厅宽敞明亮，气度非凡，与当年那座三层红楼比较起来，绝不能同日而语。

但我忽然想，不知道现在这座楼里是否还有那么一批大师级的老师了。于是我也想起清华校长梅贻琦1932年就职演讲时说的那句话："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虽然我们只是一所中学，并不是大学，但在这所中学里，当时的确会集了一批大师级的中学教师。

想到这里，那些可亲可爱老师们的影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了。

现在的教学楼大门上方赫立三个大字《笃学楼》。多么励志的楼名呀，我俩在楼前照相留念，还特意嘱咐照相人，一定要把那三个字纳入镜头之中。

我们读书那会儿，虽然没有笃学楼牌的激励，却也有提高学生素质和能力方面的要求，记得学校当时倡导的一个响亮的口号是：练一张铁嘴，写一手好字，撰一手好文章。

这座红色的三层楼房就是我们当年的教学主楼。曾经窗子外面的那些树，不是现在的树种，是一簇簇的丁香树。五月中旬正是开花的季节，窗外浓郁的花香扑鼻，教室里书声朗朗。丁香树下一位美丽的女生正练唱那首《红莓花儿开》。

就在那座楼里，文革时期曾经贴满了大字报，发生过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时社会混乱了，学生疯狂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充满这所教学楼。

记得照片中教学楼的侧面墙上也贴满了大字报，其中有一篇不知是谁写的，但却是写给一位同学的。大字报的标题已记不清楚了，却清晰地记得写大字报的人故意把那位叫刘锡汞同学的名字用S、Sn、Hg三个化学元素符号表示出来。在严肃、残酷、荒唐的政治斗争中，竟然还玩儿了一把黑色的幽默。

对这所教学红楼我们是那么的熟悉：多少知识在那里学习，做人素质在那里提高，纯真友谊在那里凝结，悲喜故事在那里上演。那里有过我的快乐和憧憬，有过我的激情和理想；也曾有过我的苦闷、痛楚和彷徨。

我和笑呼还特意到学校食堂转了一圈。瞧，这食堂多漂亮，饭菜多甜香。我们刚入校时，可完全没有现在这样的吃饭环境。那时是10人一桌，大家围站在圆桌旁。十个人一大盆饭，一大盆菜，然后每人分盛到小碗儿里吃。回忆起来，虽然那时吃饭条件远不如现在好，但还是觉得那时的高粱米大豆饭好香好香啊！

走在校园里，四百米标准跑道，红色塑

胶地面，鲜艳夺目。在操场的西侧建有一座造型别致的通廊，我们在学校那会儿操场上可没有这个建筑。

我斗胆做个假想，倘若文革时就有这么个回廊，命运该当怎样？会不会被革命小将们把它当成具有资产阶级情调的建筑物，当成培养小资情调的温床而毁坏呢？

我和笑呼信步在操场上，心情无比欢畅。仿佛自己又年轻了十岁似的。

我们还参观了学校的体育楼馆，这个5层的体育馆颇为豪华，其中体育教学设施器械一应具全。看到这座体育楼馆，使我又想起当年我们念书时的那所室内体育馆，三合土打制的，没有地板。其内有一方舞台，供开会、表演节目、打乒乓球三用。馆内占地最大的面积，是一块篮球场地。再剩余几十平米的空地，一边被用做跳高跳远的沙坑，另一边安放了几副双杠和一副吊环。

在这样一个简陋的体育馆里，有过我许多美好的回忆：它让我想起了文革中那场与长春二中的篮球比赛，想起了高三、3班漂亮男生顾彦玩吊环的英姿，想起了每天第六节课后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跑来这里抢占球台，打乒乓球的情景……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呀！

当年三项全能的优秀选手——罗笑呼，按捺不住回到母校的高兴和激动，看着小师弟们打篮球，心里痒痒起来，顺手来了个投篮动作，虽然没有了当年的准确，但姿势看起来依然是像模像样的。

大约就在篮球场地旁边那两座楼房的地方，原来是一座三层红砖小楼---学校图书馆。那时在中学里，专门设有那么一个规模的图书馆也是不多见的。

记得文革有一段期间，我们一部分同学曾住在那里。那儿距离南湖特别近，有时我们男生竟然穿着游泳裤衩，翻过篱笆，穿越一条堤坝，直接去湖里游泳。

那年代正是毛主席畅游长江，提出青年人要敢于到大江大河中去游泳，锻炼身体，磨练意志的时候。毛主席"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和挑战大江大河的游泳实践，给了我们当时的青年学生以莫大的鼓舞和激励。

正是在那个年代，无数的年轻人学会了游泳。我们全校的学生也几乎都是在那时、在南湖，学会了游泳。

早晨，天微亮，我们从学校和南湖比邻的水域游起，通过南湖大桥，径直向湖心岛游去，不停歇，再返游回来，大约近2000米的距离一气呵成。

那段时光如今回忆起来，有的细节就像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在目。但那是烧断了胶片的电影，片片断断的连不成整体。

不知怎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学校的感情越加浓烈起来。就如酿制的酒，随着时间的久长，变得更加浓烈香甜，耐人寻味。

从1968年离开这所学校算起，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文革使我们这批学生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大部分同学上山下乡成了知青，少有几个同学去了部队、工厂当了战士和工人。从那时起，天各一方，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应该说，是当年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但我又想，在每位同学曲曲折折的人生道路上，何尝不是这所学校，那批老师在冥冥之中，影响着我们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