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出差长沙<div><br></div><div><br></div><div> 从工大回工厂，办事处就让我担任厂里的技术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改造厂里原夹板锺机器，这是一劳改释放犯设计的，做好以后在试验时,因冲击力太大,将锤杆振歪，或下面的套模震裂.这样就一直没有使用,有好几年了,因为机器大,占了一个很大的车间。</div><div>伍主任皱着眉头问“这问题出在哪里?”</div><div>“哦! 冲击力太大.”我想一想应答着,</div><div>“要把这个问题解决,这台机器不能就这样报废.” 伍主任满怀希望的看着我.</div><div>“怎么解决这一问题,没有图纸,没有资料,我恐怕…..”对伍主任的要求,我感到十分为难,我只是学了点理论知识,一下子要解决这一问题,实在是太难了.我想解释.</div><div>“这样吧,小余明天你与我去趟长沙动力机械厂，他们厂有一台夹板锺机器，我们把他们的图纸弄一套过。”伍主任不等我说完.继续说道.</div><div>“好吧!” 心想：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呀，如果到长沙能弄到夹板锺机器的图纸,也就好分析一下，存在的问题在哪.</div><div>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露头，我拿起包来到办事处，伍主任比我还到得早,他见我来了,就说:“我们坐公共汽车去,现在已经七点多钟了,七点半有趟去长沙的车.还来得及,走!”伍主任边看表边说着.</div><div>我跟随伍主任,赶紧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十分钟后到汽车站我们坐上去长沙的车.</div><div> 长沙与株洲相隔并不远,可我还是第一次去长沙.若不是带着任务让我忐忑不安,我一定会饶有兴致观看沿路的风景,可现在不行,我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夹板锺的问题,其实很简单的东西,一重锤靠夹板夹住,沿着轨道往上拉,下来时,到一定高度,夹板放开,让重锤自然落下,形成冲击力,将烧红的圆钢锻造成形.冲击力的大小与夹板放开的高度是有关的,怎么去控制?</div><div>“小余这个问题解决了,你就为厂里立了一大功.”伍主任兴致蛮高的笑着对我说.</div><div>“这个问题解决了,曲动轮轴的整个加工,我们就可以独立完成了.”伍主任并不等我回答,继续说道,他说这话是有些兴奋.</div><div>是呀,要是这个问题能解决多好,那么大一个车间,全给这夹板锺机器给占了,好个浪费.我在心里下着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它.</div><div>“小余,办事处最近有报了一批转正的指标,我们把你报上去了.你好好干,同样有前途的,街办企业也是大有作为的.”</div><div>“嗯!”伍主任的话无疑对我是一巨大的鼓舞.我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想起自己这样的出身,办事处还能时时照顾着我,培养我,很是感动.</div><div> 中午到达长沙,到动力机械厂领导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我们吃完饭后,先是参观动力机械厂的锻压车间,也看到了他们厂自做的夹板锺机器,从机器形外来看比我们做的小一点,但工作原理是一样的.我们提出希望给一套图纸,他们很乐意的同意了,只是有些不齐,说明天给复印补全,这样伍主任就提前返回株洲,我只好在长沙呆一晚,明天取了图纸再返株.</div><div> 么大的长沙市我第一次来,搞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敢到处跑,我只好在动力机械厂招待所住宿.</div><div>“喂!你是茶陵一中的.”</div><div>“是的,哪届的?”</div><div>“65届的.”</div><div>“认识余庆老师吗?”</div><div>“认识,名师呀,怎么会不认识.”</div><div>“只是,太可惜了……..”</div><div> 两个女人的对话,把我从梦中惊醒,她们正在谈论我的父亲,我心里一震,本想起来与她们打招呼,介绍一下自己.但我一想到父亲的惨死,自己十年来受歧视,遭人白眼的情形,我不敢与她们交流,就装着睡了,继续听她们的对话.</div><div> “唉,好人呀,余老师的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有蛮聪明的,一个是文艺天才,一个学习成绩出色.......”</div><div> 她们的对话,又让我回到了那个残酷的年代,所有的往事一下全又重现眼前,眼泪不能控制往外滚,我翻了一个身, 泪眼冲墙壁,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特意这样讲,但我不敢面对她们,只是在心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父亲,还记得我们…….余老师的女儿与家人正在走出困境,她们不会让余老师失望…….</div><div> 窗外在下着雨，这两位女人不是住宿的，她们好象就在长沙工作，也是到这个厂联系什么工作的，在这儿巧遇，因为雨大她们来避雨。</div><div> 她们的巧遇也应该说是与我的邂逅，老乡且又是同一母校的学友，如果不是十年前的残酷事实，我一定会与她们攀谈，但现在我却要将自己的情感掩饰，努力控制了自己，装做无关人，直到她们离开。</div><div> 也许是上苍的意图，只是告诉我：父亲的学生没有忘记他。在冥冥中给我一种力量，一切都将过去，走出来将是一片灿烂的天地。</div><div></div><div><br></div> 二十九,被愚弄的滋味
<div><br></div><div><br></div><div> 从长沙出差回来后，我全身心的投入到改造夹板锺机器的工作中，我和小翁，小尹一次次的实验，分析，改进，走出去学习，请师傅进来指导。终于解决了冲击力太大的问题。沉默了三年之久的机器终于动了起来，锻造出满意的曲动轴零件毛坯。
</div><div>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寂静的早晨，我沐浴着早霞，踩着轻快的步子向厂里走去。
</div><div>到工厂门口，有好几个工人围着一个年青的女孩子在说着什么。这个女孩子大概十五，六岁，像一个女中学生,她穿一身蓝布工装，白净的脸圆圆的，她冲我笑着……,这是从哪里来的学徒妹子,到我们街道工厂找谁哩?当工人们看到我时，就又向我围过来，从大家七嘴八舌的介绍中,我明白了这女孩子是来我们厂上班的.
</div><div> 我感到有些诧异,心想现在进街道工厂的大多是不能进国营企业的知青和劳改释放犯,她像个中学生呀,怎么会到这儿来.刚想问
</div><div>“我是陆主任介绍过来的,初中刚毕业,没考上高中,在家呆着没事,陆主任让我来这锻炼,锻炼……”她好象 早就认识我一样,主动的介绍着自己.
</div><div>“哦!,欢迎.”我蛮高兴厂里来了年轻人,因为这样会提高厂工人的素质,街道工厂要发展,得靠年轻人呀.
</div><div>“你是余工?陆主任说要我好好向你学习.”她似早就认识我一样,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div><div>这是一个见人就熟悉的姑娘,她的过分的热情让我有点不可思议,也有点招架不住.
</div><div>“别这么喊,我也是普通街道女工.”我慌忙解释着.
</div><div>“人家都说您……”
</div><div>“不是这样的,你叫我余姐.”我打断了她的恭维话语.
</div><div>“我姓张.”她这才收住了她的话头.
</div><div>她的到来,我本是高兴的,但她的过分表现却让我刚生的好感荡然无存,我从心里不喜欢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特别是她这么小就这么事故,让我倒胃口.且不解.
</div><div>我走进办公室,小张随后跟.
</div><div>我刚坐下, 左厂长走进来,看了看小张问:
</div><div>“你是陆主任介绍来的吧?”
</div><div>“嗯!我姓张”
</div><div>“哦!坐下坐下.委屈你了”左主任满脸堆笑的看着小张,十分讨好的说.
</div><div>我看不惯这奉承溜须拍马屁的样子,心想不就是办事处的主任介绍过来的,用得着这样嘛,我起身想到车间去.
</div><div>“小余,你先别走,……”左主任喊住了我,我回头,只好坐下.
</div><div> “是这样哈,小张,你就跟着小余学习.小余……”左主任看看我继续说着
</div><div>“小张是来实践的,她将是办事处的干部.”
</div><div>哦,原来如此,小张只是来我们厂镀金的,并不是真正来我们街道工厂做工.我这才明白过来.
</div><div>小张一个初中毕业生,又没有做过工,跟着我能做什么呀?我很纳闷,但这是领导的决定,我能说什么.
</div><div>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星期过去了.
</div><div>秋雨淋淋, 柔韧的霜风摧得大地的草木,绿叶羞涩,泛起红晕, 江南塞北,层林尽染.好一个秋收的季节.
</div><div>共和国的大地上演绎着发展与崛起的序幕,饱经忧患的中国踏上经济建设的正路,差不多所有的知青都返回了城市,厂里一下就增加了十几个知青,工厂也热闹了一阵,但他们都只是把街道工厂当作一个跳板或说暂时的落足之地,,很快就顶职的顶职,招工的招工.全走了.
</div><div>七七年高考恢复了,远在武汉的舅舅,姨妈都来信鼓励我参加考试,他们说现在国家是百废待兴时,需要人才,像我这样的没有放弃学习的高中生很少.可我考虑再三,想起这两年办事处对我的培养和转干的许诺,于是我放弃了高考.继续留厂.我相信街道工厂会发展,相信在这里我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也相信街道办事处不会让我失望,我会成为正式职工的.
</div><div>但命运似乎总要给那些执着的人,制造一些苦难,于是在我那么坚信不疑的执着中,我又一次体验了被人愚弄的滋味.
</div><div>这一天,是一个柔风轻拂的黄昏,我下班回家,我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
</div><div>“小余,你知道小张这几天没来厂里上班的原因吗?”一路同行的王嫂突然向我发问.
</div><div>“不知道.”我心不在焉的应答着.
</div><div>“她转干了!”
</div><div>“呵!不会,她才来三个星期呀.”我不相信,于是十分肯定的说.因为办事处转正的指标一年才一个,要先申报,再市经劳动局批准,这个过程得有几个月呀,伍主任上次说这次转正申报的是我,都快半年了,还没听到结果.怎么她才来就给转了.
</div><div>“嘿!你真是个书呆子,她就是顶替了你的指标,给转了.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王嫂惊诧看着我.
</div><div>“什么?!”王嫂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我不曾寄予办事处给我转正,但他们却是以我的名报上去的,还那么信誓旦旦告诉我,让我安心工作,他们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我这么信赖他们,并感恩着,为了承诺,我放弃了到工大的机会,现在还放弃了高考,我听到王嫂这一席话,从梦中惊醒,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又有多么傻!感到自己被人愚弄了,还那么的执着.良久,我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并发誓再有机会,决不放弃.我不相信自己的前途就这样被他们扼杀,
</div><div>人的一生有许多机遇与选择，一个错误的选择可能让你走一段弯路，但只要信念不变，希望就有，挺过去，也许是更蓝的天，更开阔的路。
</div><div><br></div> 三十. 报考大学
<div><br></div><div><br></div><div> 78年五一节过后，暖暖的春风亲吻着神州大地，我吃完早餐，就一路小跑地往五金厂走去，因为今天我们厂自已加工的丰收牌驱动能轴，就要送省里验收了！
</div><div>这是一个高兴的日子，驱动能轴从图纸的设计到毛坯锻压，机加工每一环节的工艺设计都是以我为主设计的，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知道有多少晚上我在工厂的车间度过.这也是从工大毕业回工厂的第一次实践.
</div><div> 来到厂里时，办事处的伍主任，陆书记，以及左厂长都已经到了，左厂长递给我一根红绸带，我把它系在驱动能轴上，在工人们的欢笑中，我们自己设计加工的丰收牌拖拉机驱动能轴载着我厂全体工人的希望被抬上运送它到省里的汽车后车厢里.小车在我们热烈掌声下慢慢开走，此时工厂门口的播声器里正要播送着《关于１９７8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我并没在意听，因为我知道上大学生，参军，招工......等都与我无关.
</div><div> 我和办事处的伍主任，陆书记，以及左厂长走进办公室，陆书记高兴地对我说：“小余呵！这次你功劳不少呵。”伍主任也接着说；“这次区里来了几个转集体工的指标，我们把你报上去。”我一边清理着桌子上的图纸，一边说：谢谢！谢谢！其实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话从这两位办事处干部的嘴里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可是每次真的宣布时，就没有了我，而是别人的名字，我也习惯了.
</div><div> 家庭出身已经注定我只能当街道女工，我已经彻底地灰心了，我不指望着办事处真能让我转为集体工。
</div><div> 此时播声器《关于１９７8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在继续播放着：“……考虑到66年,67年,68年这三届的高初中毕业生的情况,这次招生对他们的年龄放宽到30岁….”不知怎的,这句话一下子提起我的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这样吗？我顾不得主任，书记，厂长还在与我说话，跑出办公室认真地听起广播来。“哇！这是真真切切的。有机会参加高考了！这是我在白日作梦吗.我用右手死劲的捏了一下左胳膊,"痛!"这不是作梦.顿时,我像一个在漆黑的夜里走路的人，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已经绝望了，突然，前面出现了亮光，看到了希望了，我的内心好激动，好激动。
</div><div>我的眼圈一下就湿润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下来，全身都在发抖，我在心呼喊着“终于有希望了,终于 有希望了,我可以考大学了!我可以考了.！”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报名考大学.
</div><div>离高考时间虽然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但我十二年来从没放弃过学习，并已经自学了高等数学，数学分析，机械设计等,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考上大学。这次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div><div> 回到办公室，我把我的想法毫无掩饰地跟主任，书记，厂长们说，”从明天起,每天告假半天，复习功课…….”主任，书记，厂长脸色铁青,看着我,谁也不说话，好象他们早已经预料到了。
</div><div>“算了吧,小余,办事处不是说已经给你转正了嘛，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有一份正式工作，你看你带着个孩子怎么读书呀！一转正你就有好几年的工龄呀!还是别考吧。”良久，左厂长强作笑脸的拍着我的肩膀说。
</div><div>“不!上大学是我的梦,如今给了我机会,我怎么不试试,就放弃!”，我努力的控制自己有些邀动的心情，含着眼泪，回应着左主任。说这话时我分明是带着哭腔。
</div><div>“我想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考上大学的!你要好好考虑……如果你去参加考试,我们就从报上去转正的名单里划掉你的名字.”陆主任用冷冷略带警告的语气,边说边端起茶杯喝水，他死板的脸拉得很长.
</div><div>“不管怎样,我得试.,已耽误了十二年了！”我坚定的回答着.
</div><div>“如果考不上，你就别怪我们了，我们不会再给你转正的指标!”伍主任严肃的一字一句的大声的吼着
</div><div> 我明白这些政策水平不高的三八土地老爷在用“给我转正”的诱饵阻止我参加考试，也在用“再不给我转正”来威胁我，他们讲话是不守信用的，也是不讲理的.倒是掌握着我的杀生大权，明知他们这种做法也是违反政策的，但我不能霸蛮的与他们多理论什么了 ,就回车间了.
</div><div>第二天，就去招生办报了名。
</div><div> 厂里不给我假，我深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失去了不会再有，我只能孤注一掷，尽所有力量作最后一次拼搏，于是我白天上班了，晚上复习，备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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