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慈母情

冷画

每次从学校回到家中，母亲常偷偷看我，尤其是趁我吃饭的时候，我心里早就知道，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照样夹菜吃饭，有时我扭头和她目光相遇时，她又开始吃饭。

学校离家并不远，我一个月回一趟家，母亲如此端详我，好像我好与不好都可以从脸上看出似的。有时母亲看着看着会说：“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我说：“我一天三顿都按时吃了呀。”母亲又问：“那脸上咋长了这几个痘痘？”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说：“吃了点辣椒……”母亲还会问：“头发上还有头屑没有？”我会扭过头让她看：“你看看还有没有？”

越长大越发现，母亲对我越来越温柔，看我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关切，我才知道，我是母亲带到世上的小宝贝啊！不管我在外头有多失意，在母亲的眼神里总能找些安慰。

我知道母亲的心牵在我身上，所以她常常看着我。在看斯琴高娃朗读贾平凹的《写给母亲》时，泪如雨下，我自己的母亲又何尝不那样疼我呢？当我在床上看书、或在床边写字的时候，母亲常幽幽地来看我好几次，一会儿看我读的什么书，眼睛大概扫一下又拿给我，嘱咐我到外边走走，别把眼睛看瞎了。我往往会“嗯”一声，继续看我的书，写我的字。

在学校待得久了，会养成晚睡的习惯。母亲睡完一觉后看我屋里的灯还亮着，会在我屋门口眯着眼睛说：“还看书呢，早点睡吧啊。”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父母都是早睡早起，天还未亮时，父母得早起去很远的地方挣钱，快要走时母亲会在我床边嘱咐我一些事情：“这些零钱就放这儿了，你买点菜，煤炉子记得换煤球，别灭了。吃完饭你把那车上的东西给你姥爷带去吧，电车我充好电了，你把插头拔了就行……”我一一答应后，听着渐渐远去的车声，竟又睡着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母亲的骄傲，母亲也渐渐成了我的骄傲。每当七邻八舍的朋友来我家做客，母亲常说我画画多好看，毛笔字钢笔字写得多好，虽然我觉得写得并不是很好。她会让我拿来给她们看，我总是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敷衍过去。母亲的身上也有很多优点，她勤劳勇敢又善良，关键是她是这世上唯一知我疼我的人，多年母女成姐妹，这或许是一种最好的关系。

上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们俩有心灵感应。我在校想母亲时，还有我生病的时候，天变冷的时候，或者哪次过节我留在学校时，母亲都会过来看我。慢慢地，我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对象，可我也知道，母亲扛着厚被子来回上下楼的辛苦，雪地里的深深脚印。上了大学后，母亲只来看我一次，天气猛然变冷，我因社团里有事不能回家，母亲就一个人在一个下雨天带着厚衣服给我送来。母亲很快就来，却很快也就走了，我穿上厚衣服后心里热乎乎的，后来我知道那天是寒衣节。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有时候我会害怕她，我把不敢说的话写在了纸上，母亲看我脸色不对趁我不注意看了我写的东西。母亲坐在床头问我：“有啥不能跟我说的，我是你妈啊！”父母吵架的时候，我站在中间惊慌失措，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母亲会向我诉说她在这家里的难处，还会替我擦眼泪。我知道母亲已经很伤心了，可我从没见她哭过。

母亲不仅给了我生命，还塑造了我灵魂。我们俩一起读《红楼梦》，一起看《平凡的世界》，我的教科书看完后，母亲也会读。虽然母亲只上了两年学，母亲对知识的渴求慢慢地影响了我。我喜欢听她讲故事，还有民俗的由来，母亲边讲边放馒头，我边听边递柴火。

在校期间，母亲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多与我。家里下大雨或大雪或刮大风时，母亲会打电话问我这儿的天气，问我好不好，钱够不够。母亲一人在家无聊的时候也会打来电话，有时候推算到我该回家了问我要不要回。我关心母亲太少，也许我就是母亲上辈子的冤家吧，这份恩情迟早是要还的。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今日我含泪写下这些文字，只是让自己记得母亲对自己的好，万不可等到那时候才知道母亲的不易。母亲或许不知道，我常常也偷看她，看她藏在深处的灰白头发，看她眼角的皱纹是不是又多了几条，看她慢慢变成绛紫色的皮肤，看她慢慢臃肿的身体，我看着她慢慢地变老——这个和我最亲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