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行摄日志

濠上客

<h3>  严格来说,这次东欧之行只是<b><i>行</i></b>摄,而不是行<b><i>摄</i></b>。 此次旅行从成都出发,经阿姆斯特丹转机到威尼斯,然后再乘坐大巴,翻过阿尔卑斯山脉,先后游经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和波兰五国。在12天的行程里,除了舟车劳顿和走马观花外,很难说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摄影,镜头中匆匆忙忙留下的也只能是一些碎片式的影像。但是,无论是到此一游的<i style="font-weight: bold;">行</i>摄,还是专题从事创作的行<b><i>摄,</i></b>在我视域中前来照面者,终将融入我的世界,并内化为生命的元素。</h3> <h3><b>  翻越阿尔卑斯山</b></h3><h3> 从威尼斯出发,前往这次旅行的第一站:奥地利的哈尔斯塔特镇。由于时差作祟,一上车我便晕晕乎乎的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当清醒过来,发现汽车已经驶入阿尔卑斯山的茫茫雪原和丛山峻岭之中了。虽然早在十七年前就有过同样的旅途经历,但这次再过阿尔卑斯山,我却依然激动如初,急吼吼地掏出手机,隔窗随拍眼前转瞬即逝的景致。</h3><h3> 重峦叠嶂的山峰和广袤起伏的草甸,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草木零落,鸟兽绝迹,空山无人,寂寥无声。偶有一些古朴的小木屋,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山野间,在夕阳的映照下,整个阿尔卑斯山显得格外空灵澄澈而生机潜藏。</h3><h3> 汽车在曲折的山道上蜿蜒前行,我的心绪却在这片纯然之境中油然生出一种远离喧嚣后的超凡脱俗之感。在我看来,这眼前之景是很难用日常言语来描述绘的,唯有在那种让人类之成为人类的澄明之思和诗的语境中才能为之道说,因为,这思和诗源始的就是从这澄明之敞开处缘发而生的。作为芸芸众生的我们,虽然被抛在喧嚣的常人世界中而成为精神的异乡人,但只要我们踏上回乡之路,又何尝不能在本真的在世中绽露出自己的存在呢?</h3> <h3><b>  相遇哈尔斯塔特</b></h3><h3> 相遇,并不是指两个现存存在者在某个现存的地点和时间点偶然碰面了,毋宁说由于有一种先在的视域上的知,两个碰面者的碰面才可视之为相遇。正因如此,我与哈尔斯塔特的相遇,才有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我们只能在这里呆一个小时,但是能找到这样的感觉也是一件幸事!</h3><h3> 到达哈尔斯塔特已是下午四点多,在导游的指引下,我快步穿过狭窄的街道,来到小镇中央的广场,这里是观看小镇全景的最佳位置。太阳开始慢慢地西沉,阳光从小镇背后陡峭的山顶斜射到湖对岸的山头上,然后又把金色的光芒反射到湖面,湖光、山色和处在阴影中的小镇三者交相辉映,一幅绝美的画面跃入眼帘,仙境般摄人心魂。</h3><h3> 哈尔斯塔特历史悠久,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以及现代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地依山傍湖而建。镇上仅有900多居民、步行十多分钟就可以穿越小镇全境。然而,恰恰由于她的小,方能在阿尔卑斯群山的环围中,在哈尔斯塔特湖的映带下,开展出一种寂寥而宏大的气势来,徜徉其间犹然生出一种游于无何有之乡的感觉。</h3><h3> 壮美的山峦,清澈的湖泊,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建筑,使哈尔斯塔特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和世界上最美的湖畔小镇。如此极致之美,难怪惯于搞山寨版的中国公司要把这个奥地利村庄"原样复制"到中国惠州了。</h3> <h3>  <b>雨访萨尔茨堡</b></h3><h3> 雨中的萨尔茨堡象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没有艳丽色彩的渲染,也没有人声鼎沸的嘈杂。萨尔斯河静静地从城中穿过,把萨尔斯堡分成新城、旧城两个部分。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在飘飘洒洒的细雨中显得更赋动感和韵律,在远处阿尔卑斯山秀丽风光的烘托下,整个古城充满着从中古而来的宁静和优雅,漫步期间真有一种隔世之感。</h3><h3> &nbsp;在古城区和米拉贝尔花园短暂游览后,我匆匆地赶往盖特莱德街9号那座米黄色楼房,这是莫扎特的故居,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以期更近切地感受这位音乐天才。因为在我看来,如果音乐是萨尔茨堡的名片,那么莫扎特就是这座城市的灵魂!莫扎特是西方音乐史上唯一一个不接受贵族供养的音乐家,虽然一贫如洗且英年早逝,但他的古典主义音乐始终充满了阳光般的快乐和对人生的庄严审视,深深地寄托着他对生活的感悟和对市民阶层的关怀。静静地聆听莫扎特,会令人在清朗和优美中获得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h3><h3> 离开的时间快到了,我选购了一套莫扎特的音乐CD以作纪念,然后恋恋不舍地走出小黄楼。雨还在下着,那雨絲好象是无数跳动着的五线谱,让莫扎特的音乐在古城上空久久的回荡。</h3> <h3><b>  漫步克鲁姆洛夫</b></h3><h3> 如果说从稍远处看哈尔斯塔特,便能从宏大的山水环围中领略到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那么,捷克小镇克鲁姆洛夫则宜从近处看,漫步于古街老屋之间,才能体味到那童话般的中古风情。</h3><h3> 我们沿着古朴的石板小道从古堡旁的多层拱桥下进入小镇。伏尔塔瓦河在镇口蜿蜒流过,著名的克鲁姆洛夫城堡就修建在左岸高地上,俯视并拱卫着右岸的古城。连接城堡和古城的是一座小木桥,在这里放眼望去,波西米亚风情一览无余。整个城镇围绕着一个13世纪建造的带有哥特式、文艺复兴式以及巴洛克式风格的城堡展开,四周建筑皆红顶彩墙、曲线飞场,教堂和房舍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俨然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h3><h3> &nbsp; 过了小桥,穿过小巷,便来到了市政广场,这里是克鲁姆洛夫镇的中心。广场呈四方形,宽阔敞亮,四周的哥特式建筑艳丽明快,唯有广场边上的那根黑死病纪念柱平添了几分沉重,毕竟14世纪中叶那场瘟役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使当时的欧洲断崖般的减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口!</h3><h3> 虽然没有太阳,但天空云层的细节非常丰富,小镇斑斓的色彩也因此显得更加柔和,使原本宁静的所在又多了一些舒缓。我在老城里沿街闲逛着,四处寻找能够入镜的兴趣点。瞅着脚下那一块块锃亮的铺路石,看看那一幢幢风格独特的房舍,我的思绪纷扬,千百年来这些石块究竟有些什么人在上面走过?而那些屋子里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不过,作为"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克鲁姆洛夫不仅风光秀丽,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是乎更让人流连忘返……</h3> <h3><b>  邂逅赫卢博卡</b></h3><h3><b> </b> 在克鲁姆洛夫用过晚餐,我们乘车来到一个小镇住宿。天色已晚,经过一天的参观游览和舟车劳顿,使人倍感疲惫,已没有精神出去看夜景了。洗漱完毕,我推开窗户透气放松,目光却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住了。夜色中的小镇,在橙红色灯光下,格外宁静而神秘,黑天鹅绒般的夜色极大的压缩了周围环境,把视域内的街道房舍紧紧的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紧凑而有序的景象。而恰恰是在黑夜的压缩和暖调光影向外扩展的张力中,夜色中的小镇方显出平衡与和谐之美。</h3><h3> 听说小镇背后的山顶上有一个古城堡,出于好奇,在闹钟的提示下,我起了个大早,背着相机便往山上走。清晨的小镇,空气有些湿润,街上了无人迹,四周寂静无声,在蓝调天空的映射下显得特别舒朗清新。走出不远,天上飘飘洒洒下起了雨,我赶紧撩起衣襟捂住相机,快步往山上走去。</h3><h3> 沿着盘山公路很快就到了山顶,一座白色城堡骇然眼前,Oh my God !这不是赫卢博卡城堡吗!我们住的这个小镇不正是赫卢博卡镇吗!白色城堡的不期而遇,的确让我有些喜出望外。</h3><h3> 在欧洲,城堡和教堂均为标志性建筑,如果说教堂是神权的象征,那么,城堡便是世俗权力的符号。教堂的演变标志着宗教历史的演历,城堡的兴衰则标志着王朝的更迭和社会的嬗变。作为捷克最著名的城堡之一,赫卢博卡的变化在这方面体现得尤为突出。在这座城堡里发生的政治博弈、军事对峙、宫廷阴谋和爱情悲剧,也无不与㨗克的历史休戚相关。</h3><h3> 古城堡历经变迁,漂摇风雨,周围草木零落,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令人陡然生出些许怅然之感来。八点半钟还要出发去卡罗维瓦利,古城堡也还不到开放的时间,我得往回走了……</h3> <h3><b>  卡罗维瓦利随想</b></h3><h3> 自从十四世纪四十年代,查理四世在狩猎中发现受伤小鹿用温泉水疗伤后,隐藏在深山峡谷之中的卡罗维瓦利便逐步发展成为欧洲最赋盛名的温泉疗养胜地。小镇沿泰普拉河依爱情山顺势展开,建筑风格以巴洛克为主,间或有维多利亚风格建筑点缀其间,温泉回廊、清澈河流、优美山谷浑然一体,漫步其间或观美景或饮泉水,无不令人心旷神怡、畅然释怀。</h3><h3> 天空飘着细雨,水汽聚集在山头氤氲徘徊,与山下巴洛克式建筑上极富流动感的线条形成强烈的正相关视觉效果。我打着雨伞,沿着泰普拉河两岸悠闲的漫步,让自己的思绪随着流动的气流在小镇的上空自由的飞翔。</h3><h3> 卡罗维瓦利是人文荟萃之地,自19世纪起欧洲的文化巨擘们便纷至沓来。普希金来过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这里吟诵过他的优美诗篇。不过,我宁愿相信他是吟诵过的,因为吟诗是诗人的本份,无论是有声的吟诵还是无声的吟诵,诗人只有在吟诵中才能成其为诗人。我猜想,普希金也许会在磨坊温泉回廊巨大的廊柱间徘徊踱步,神情忧郁地吟诵着他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因为生活确实欺骗了他,他也因此轻率的失去了不仅仅属于自己的伟大生命。</h3><h3> 马克思来过了。他在贫困和疾病的困扰下,带着《资本论》手稿来到了这里。他喜欢在森林覆盖的花岗岩山上散步,在那里沉思资本的终极秘密。马克思是幸运的,因为他的身旁站着另一位伟人——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为了维持马克思的生活,恩格斯凝然放弃自己的研究,回到曼彻斯特去经营自己十分厌恶的商业。正是在恩格斯的资助下,卡罗维瓦利疗养期间,马克思完成了《资本论》这部改变世界格局的旷世巨作的初稿。</h3><h3> 歌德、席勒、贝多芬、勃拉姆斯、肖邦、莫扎特、果戈理、德沃夏克、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大师们也都来过了,卡罗维瓦利温泉蒸腾上升的水汽凝结出了璀璨的文化结晶。</h3> <h3><b>  布拉格印象</b></h3><h3> &nbsp;仅凭一天的走马观花,就建立起对布拉格较为完整的结构性认知,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肤浅的认知也是非常困难的。撇开从审美的角度对丰富多样的建筑风格的审视、从文化的视野对人文精神的概观不谈,单从历史的视角看,从神圣罗马帝国到奥匈帝国,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从布拉格之春到天鹅绒革命,如此跌宕起伏的宏大叙事,走马观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企及的。其实,如果能够得到一鳞半爪的印象,已经算是大有收获了。</h3><h3> 站在拜特申山上,从古城堡举目远眺,鳞次栉比的红色房顶如潮水般沿着伏尔塔瓦河涌向远方的地平线,与风云际会的天空融为一体,悠远博大的气势摄人心魄。布拉格拥有不同历史时期的多种风格的建筑,从罗马式、哥特式建筑、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新艺术运动风格到立体派和超现代主义,万花筒般使人眼花缭乱。</h3><h3> 城堡下的黄金小巷是一个建于15世纪的民居小胡同,这里常常人流如织,使本就狭窄的街道显得更加拥挤。不过,在一百年前这里可是一个寂静的处所,很少有人会到这里造访,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这里徘徊。人们常常看见他从22号小屋中出来,沿着铺满石块的坡道缓缓地上到城堡的城墙边,倚着墙垛远远的看着他熟悉的布拉格城。有时他也许会到圣维特教堂或圣乔治教堂去静静地坐一会儿,在那里聆听来自天堂的启示。他,就是弗兰兹.卡夫卡。卡夫卡生活在奥匈帝国即将崩溃的时代,在尼采、柏格森哲学的影响下,他的作品大都用变形荒诞的形象和象征直觉的手法,表现被充满敌意的社会环境所包围的孤立、绝望的个人。其实卡夫卡来到黄金小巷,就是来寻找孤独的。他说他"为了写作而想要孤独",他喜欢"门前那美丽的上坡路,那里的寂静"。在黄金小巷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完成了《乡村医生》和《致科学院的报告》两部小说。因肺病的折磨,他不得不抱憾的离开了这里。不过,黄金小巷却因卡夫卡而从此声名大振。</h3><h3> 在我的经历中,查理大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大桥之一了。这座由查理四世亲自主持修建的大桥,两端哥特式门楼的塔尖径直指向天空,有一种把整座桥往上延展的态势,而桥两侧的30座栩栩如生的巴洛克风格雕塑却给人一种让大桥牢牢地往大地上扎根的感觉。两种艺术风格的结合,两个方向的力的对抗,使查理大桥拥有极高的审美价值。然而,我并不满足于仅仅从审美的维度来欣赏查理大桥,而更喜欢她在精神维度上带给我们的启迪。从作曲家斯美塔那把伏尔塔瓦河的激流声称作是捷克人心灵的呼唤、把历经几百年风雨血火的查理大桥称为他心中的祖国的情感中,从作家卡夫卡在他生命最后时刻说出的"我的生命和灵感全部来自于伟大的查理大桥"这句遗言中,都不难想象到查理大桥承载着㨗克人怎样的精神寄托,感受到这个民族传承以久的文化血脉的强力搏动。</h3><h3>&nbsp; 布拉格<span style="font-size: 16px;">老城区迄今依然保持着中世纪的气息,走在用石块铺成的街道上,看着古老的煤气灯式街灯和带有宗教色彩的房屋壁画,都使人有隔世之感,要不是那极赋现代感的有轨电车</span><span style="font-size: 16px;">从眼前驶过,还真以为自己穿越了呢。我们从火药门楼进入老城区,沿着古色古香的宁静小街走不多久,就到了老城广场。这是我们在布拉格要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当然也是</span>布拉格最著名的景点和最热闹的地方。我在胡斯雕像下找了个僻静处坐下休息,饶有兴致地看着广场上玩球戏耍的青年、演奏音乐的老者和秀肥皂泡的玩家。下午六点的钟声响起来了,人们纷纷奔向钟楼, 去观看天文钟十二门徒报时的生动场景。太阳慢慢下沉,广场逐渐笼罩在阴影之中,唯有提恩教堂在最后一缕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金色的光辉来。我突然想起了尼采的那句话:"当我想以另一个字来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h3><h3><br /></h3> <h3><b>  塞德莱茨教堂:直面死亡的终极关怀</b></h3><h3> 从布拉格往东约70公里,便到了库特纳霍拉。镇子虽小,但坐落在这里的圣芭芭拉大教堂和塞德莱茨教堂(人骨教堂)却名气很大。如果说圣芭芭拉大教堂是中世纪银城库特纳霍拉权力和财富的象征,那么塞德莱茨教堂则以死亡为主题,突显对人的终极关怀。</h3><h3> 十四世纪六十年代末的黑死病和十五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胡斯战争,使得波西米亚大地生灵涂炭,尸骨遍地,仅黑死病夺走了三万人多人的性命。为了安抚亡灵,传教士们将他们的遗骸带到库特纳霍拉的圣土安葬,并用未葬的骨骸装饰教堂,于是便有了今天的塞德莱茨人骨教堂。</h3><h3> 教堂的规模很小,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哥特式建筑。从门口拾阶而下,由如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墓穴之中,用人骨砌成的烛台、祭坛、圣杯、门楣、拱门、吊饰、十字架,骨骼造成的人骨吊灯,下颚骨串成的挂帘比比皆是,行走其间寒气逼人,阴森可怖。难怪大多数游客都不愿入内参观!</h3><h3> 在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骨前,我揣摩着人们的恐惧从何而来,或者说,人们究竟在恐惧什么?是恐惧尸体或骨骸本身么?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是,那人们为什么不恐惧动物的尸骨呢?甚至在屠杀动物和食肉啃骨时也没有感到有任何不祥之感。如果仅仅只是恐惧人的尸骨,那为什么在战争或灾难中,在亲人朋友去世时,人们除了伤悲却并不感到有任何恐惧呢?如果恐惧从根本上并不来源于人的尸骨,那又是什么呢?依我看,从终结上讲,人所恐惧的就是人的死亡!</h3><h3> 具体而言,人的恐惧并不一般的来源于人的死亡,而是来源于不知何时将至的自己的死亡。面对朋友的离世,我们会悲伤;面对亲人的离世,我们会悲痛,但一定不会恐惧。只有在死亡可能临近自己时,恐惧便油然而生。作为时间性的存在,人终有一死,而且必须自己去死,这便是人的恐惧的终极来源。看来海德格尔就把人称为终有一死者,而且把"畏"作为人生在世的一种基本方式,不是没有道理的。</h3><h3> 早在文明发韧之初,人类就开始受到了生死问题的困扰,于是各色宗教应运而生。无论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把死亡看作是通向天堂的阶梯,还是佛教通过破除"我执"而得到对生死的解脱;无论是中国古代儒家的圣人"死而不亡,与天地并久,日月并明"的思想,还是道家把生与死融入宇宙大化运行、万物生灭变化之中的"死生存亡一体"的生死哲学,都意在使生命呈现完全自由开放的状态,从而消解人们对死亡的恐惧。</h3><h3> 值得一提的还是海德格尔。在他看来,死意指着人的"一种向终极存在",是人"刚一存在就承担起来的去存在的方式",是人"不得不承担下来的存在可能性。人必须"先行到死中"去领悟死亡,进而在对死亡的理解中赋予人以积极的生的意义。是啊,面对眼前的历史曾在,作为此在的我们,该如何从未来的可能性中去把握人生的完整意义呢?</h3><h3> 走出教堂,明媚的阳光一扫先前的晦暗,呈现在眼前的是生机盎然的大千世界。我想,既然是死赋予了生的价值和意义,那么,有其恐惧死,不如敬畏生!</h3> <h3><b>  匆匆的布拉迪斯拉发之行</b></h3><h3> 到达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已经将近下午6点钟,来不及晚餐,我们直奔第一个景点——古城堡。</h3><h3> 这座位于多瑙河岸边丘陵上的四方形白色建筑,曾经是古罗马人城堡的一部分,直到10世纪匈牙利王国时期,此处建造了一座石头城堡成为军事要塞。后来,为了抵挡土耳其人的入侵,在四角上增加了塔楼。在岁月的流逝中,古城堡逐渐成为布拉迪斯拉发的象征,而那尊大摩拉维亚国王斯瓦托普鲁克一世策马扬鞭的雕像则俨然成为这座城市的守护神。</h3><h3> 时间已晚,城堡已经关门了,只能抓紧时间在外面拍拍照。聊以自慰的是,站在城堡所在的山坡上,可以俯瞰布拉迪斯拉发全景和多瑙河,这是此次行程中第一次与多瑙河相遇。这条流经欧洲10个国家的河流,在我心目中早就不是一条普通的自然河流了,因为经过施特劳斯音乐的灌注和沿岸国家历史文化的融合后,多瑙河已经成为欧洲的名片和欧洲人的精神家园。</h3><h3> 从古城堡拾阶而下,便到了老城区。与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布拉格老城相比,布拉迪斯拉发老城小而质朴,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和巴洛克风格的装饰,简朴而不失典雅,宁静而不失生机。有人将其特色概括为"小而古,平而精,静而幽",确实是很有眼力的。在我看来,布拉格是一个适合于扛着相机四处观光的地方,而布拉迪斯拉发则是一个适合于坐在路边酒吧的座椅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在柔软的阳光下闭目养神的地方,旅途中所有疲惫都会在这里得到消解。<br /></h3><h3> 夜幕渐渐降临,我信步来到老城区中心广场,圣马丁教堂、老市政厅、罗兰喷泉以及街口小店都亮起了灯光,在宝蓝色天空的衬托下,整个广场笼罩在神秘而优雅的氛围中。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在青石板街道上散步闲逛 ,或坐街边酒吧喝酒闲聊,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平和,融入其中,恍惚不知魏晋。</h3><h3> 黑夜抹去了天空中残余的宝蓝色,不足半天的布拉迪斯拉发之行也在匆忙中结束了……</h3><h3><br /></h3> <h3><b>  布达佩斯访古</b></h3><h3> &nbsp; 被誉为多瑙河明珠的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是一座历史悠久、风景秀丽的城市,具有浓郁的古老气息。主要的遗迹集中于多瑙河右岸布达城堡山上,地处河岸台地和山坡之上,地形奇特,风光别致,显示了匈牙利都城在历史上各伟大时期的风貌。</h3><h3> 到布达佩斯旅游,寻访著名古迹渔夫堡、被雨果誉为"石头的交响曲"的马加什大教堂、藏有匈牙利第一位国王伊斯特万一世右手的圣伊斯特万大教堂、模仿伦敦国会大厦而建的匈牙利国会大厦、作为布达佩斯象征的链锁桥以及乘船游览多瑙河,均属必须的选项。但是,我是乎更喜欢英雄广场,因为这个为纪念匈牙利民族在欧洲定居1000 年而兴建的胜迹,保存着匈牙利人悠远厚重的历史记忆,展示着匈牙利民族和国家波澜壮阔的历史变迁。只有读懂了匈牙利人隐藏在历史深处的文化密码,才能真正理解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些古迹的存在意义。</h3><h3> &nbsp; 公元四世纪时, 一支称为匈人的强悍民族在欧洲东部崛起,在史称上帝之箭的阿提拉率领下,建立了东起自咸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自多瑙河,北至波罗的海的强大帝国。公元五世纪中期,阿提拉去世后匈人帝国崩溃,余部分为两支,一支占据多瑙河下游,后吸收斯拉夫人发展为日后的保加利亚民族和国家;一支占据多瑙河中游,先后与六世纪西迁的阿瓦尔人及九世纪西迁的马扎尔人融合发展为日后的匈牙利民族和国家。</h3><h3> 匈牙利人是一个极赋传奇色彩的民族,有研究认为,匈人的祖先就是秦汉时期活跃在我国北方草原上的匈奴人。匈奴是在约公元前三世纪时兴起的一个游牧部族,匈奴国的全盛时期从公元前209年至公元前128年。公元48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附汉称臣,北匈奴则在汉帝国的打击下,于公元91年西迁至中亚锡尔河流域。此后约三百年, 匈奴人便从中国的古籍中消声匿迹了。</h3><h3> 如果匈人确为匈奴后裔,那么,从中国北方草原到中亚再到东欧,从黄河流域到锡尔河流域再到多瑙河畔,匈奴人走了整整八百年。也许少有人知道,在这期间他们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历难险阻,遭受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少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一路向西的信念和信心?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匈奴人在西迁的漫长岁月中,把自己的文化印记深深的烙在了与之打交道的周围世界中,同时自己也被周围世界改变着,这种改变自然也包含着人种学意义上的改变,而正是两种文化的交融,促进了古代丝绸之路的繁荣和民族大融合,而且还引发了欧洲社会的大变动,改变了欧洲历史的大格局。公元476年,正是在匈奴人和日耳曼人的反复侵袭下,西罗马帝国才寿终正寝的。其实,甚至可以这么说,整个世界古代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草原游牧文明与内陆农耕文明争夺生存空间的历史。这种争夺的过程表现为一系列残酷而血腥的战争,但其结果却是民族的融合和文明的演进!</h3><h3> 历史总是令人回味的。1896年,为了纪念匈牙利人定居欧洲1000年,人们修建了英维广场以彰显先人的历史功绩。广场的主体建筑是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千年纪念碑和广场两侧的弧形石柱廊。大天使加百利展着双翅从天而降,稳稳的站在纪念碑项端,守护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她手中的十字架和王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神对匈牙利人定居权的认可。碑座上7个戎装跨马的人物是当年带领匃牙利人来到多瑙河畔定居建国的部落首领,矗立在两侧柱廊中的则是14位匈牙利历代著名统治者的雕像。在柱廊的4 个角端上,还有4 组以战争与和平、劳动与爱情、知识与光荣为题材,表现匈牙利人民生活及精神风貌的雕像。这种天、地、神、人和谐相融的历史叙事,深动地刻画出了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匈牙利人面向未来的家园情怀。</h3><h3> </h3> <h3><b>  曲湾三镇的惊喜</b></h3><h3><b> </b>多瑙河从德国西南部的茂密森林中跌宕而出,沿巴伐利亚高原北部,经阿尔卑斯山脉和捷克高原之间的丘陵地带流入维也纳盆地,再经斯洛伐克蜿蜒流过入匈牙利。在这里,多瑙河冲出高山峡谷进入平原,河道豁然开展,水势由急变缓,流态曲折迂回,在布达佩斯北面一改向东的态势,转身自北向南流淌而去。就在这"多瑙河大转弯"处,三个秀美的曲湾小镇突入了我们的眼帘。</h3><h3> 圣安德烈,这个被华人昵称为山丹丹的小镇,距离布达佩斯大约 二十公里,乘车约半小时左右就到了。我们沿着小石板路,穿过狭窄的街道,漫步进入小镇。镇上的建筑多为色彩斑斓的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沿街商铺多为工艺品店、画廊、作坊、博物馆、酒吧、咖啡厅等,氛围质朴典雅、幽静安详。镇子中心有一个小广场,如林中空地般使略显局促的街道豁然开朗,而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十字纪念碑又把整个小镇的空间往浩渺的天空方向拓展,令人感到通透与敞亮。在镇子的左侧,是缓缓流淌的多瑙河,河边或是三三两两的散步者,或是窃窃私语的恋爱者,也或是品着咖啡的观景者,一切都显得那么闲暇、那么自在,给古风浓郁的小镇平添了不少自然的气息。</h3><h3> 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导游告诉我这里是匈牙利伟大诗人裴多菲的故乡!尽管我在之前的功课中并未发现裴多菲与圣安德烈有关联的资料,但我还是相信经验丰富的导游是言之有据的。于是我决定去寻找裴多菲。</h3><h3>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由于语言障碍,我在小小的镇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与裴多菲有关的东西。用半拉子英语向当地人打听,别人也不知道我要找什么。就在万般无奈之际,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黑衣教士从广场边飘然而来,我连忙迎上前去,用手机提示的信息向他求助。他是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匈牙利话,一边用手比划着给我指方向 ,好像在说"裴多菲就在那里"。谢过教士,我急忙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但是,他所指的只是一个大方向,裴多菲会在哪个具体位置、以什么方式与我照面,仍然使我深陷迷茫之中。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队小学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正从教堂旁边的坡道往下走来。我好奇的顺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就在坡上的空地旁,奇迹出现了!一尊青铜雕像骇然在目,那雕像的基座上用匈牙利文刻着:Petőfi !</h3><h3> 我之所以热切的寻找裴多菲,那是因为他不仅是一位天才诗人,更重要的他是一位有良知的天才诗人。诗人总是令人敬仰的!因为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随着耶稣基督的殉道,诸神和上帝遁逝了,世界进入了黑暗时代。唯有通过诗人的吟诵去摸索已经远逝了的诸神之踪迹,才能为人类寻找到通向光明的途径。裴多菲正是一位自觉履行这种天职的诗人,在他看来,"谁是诗人,谁就得前进,千辛万苦和人民在一起!"裴多菲是一位天才诗人,一生中写下了800多首抒情诗和8部长篇叙事诗,此外还有80多万字的小说、政论、戏剧和游记。同时,他还是革命的领导者。在1848年匈牙利革命中,他领导了震惊世界的"佩斯三月起义",牺牲时仅26岁。为了匈牙利人民的光明和自由,裴多菲用一腔热血践行了诗人的天职!</h3><h3> 找到裴多菲,是我曲湾三镇之行的意外收获,至于这里是不是他的故乡,已经不重要了。</h3><h3> 离开圣安德烈到达维谢格拉德镇已是中午时分。汽车刚一停稳,大家迫不及待来到多腦河边拍照留影,有的索性在河边小亭中拿出自带的自热食品开始午餐。我和几个朋友在镇口找到一家咖啡店,各要了一杯咖啡,就着面包也算是午餐了。喝咖啡是悠闲的,但也是耗时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入镇参观便又要出发了。对于这座匈牙利的历史名城,只有多瑙河边牵着狗悠闲散步的妇人和路边小吃店那位身着匈牙利民族服饰的服务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著名的古堡和所罗门塔楼,这次算无缘一见了。</h3><h3> 这次东欧之行给我一个强烈的印象,是乎随到一处都会碰到保存完好的历史古迹,就像在罗马,你得当心自己脚下的那块石头,因为极有可能它就是当年凯撒站过的地方。曲湾三镇的最后一站埃斯泰尔戈姆,不但是匈牙利王国的创立者伊斯特万一世的出生地,而且在十世纪到十三世纪中期一直都是匈牙利的首都,也是该国的宗教发源地和天主教的中心。从布达佩斯到曲湾三镇,甚至可以说整个东欧之行,我们一直穿梭在历史的隧道之中。</h3><h3> 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参观古城,只能两权相利取其重,径直前往城堡山参观埃斯泰尔戈姆大教堂。这座举世闻名的大教堂,是匈牙利第一大教堂,欧洲第二大教堂,伊斯特万就是在这加冕为王的。从正面看去,大教堂由八根巨大的柯林斯式圆柱支撑,左中右三个拜占庭式圆顶形成对称稳定的结构,形态庄重,气势非凡。</h3><h3> 穿过教堂侧面的圆形拱门来到后面的平台,这里是俯瞰多瑙河风光的极佳之地。远眺中的多瑙河明镜般纹丝不动,一片形如怪兽的巨大乌云从河对岸斯洛伐克斯图罗弗市的远处慢慢往上升起,粗暴地把明亮的太阳遮蔽到身后,使得阳光只能透过云彩边缘奋力往外射出,并在河面上投下了泛着淡淡蓝色和烁烁金色的局域光,多瑙河在这斑驳光影的映衬下如梦如幻,与远处马利亚.瓦莱里亚桥朦胧的身影、近处城堡山上宏伟博大的教堂和圣伊斯特万接受加冕的巨型雕像,组成了一幅气势恢弘、磅礴悠远的绝美画面。在这种景致面前,一种廓然无累、恬淡从容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油然而生。</h3> <h3><b>  克拉科夫的夕阳</b></h3><h3> &nbsp;如果说有一座城市从古至今都一直演绎着它所属那个民族的历史,而这个民族的命运也一直呼应着这座城市的兴衰,那么在我看来,这座城市就是克拉科夫,这个民族就是波兰人。</h3><h3> 克拉科夫是波兰的故都,也是波兰民族的起源地,欧洲地理意义上的中心。十四至十六世纪,在波兰全盛时期,克拉科夫与布拉格和维也纳鼎足而立,是欧洲文化和科学的中心。1491年,哥白尼开始在克拉科夫大学学习天文和数学,为他日后提出"日心说"奠定了基础。1596年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三世将首都迁至华沙后,克拉科夫在经历瑞典人和奥地利人的入侵后逐渐衰落。十八世纪波兰曾经三次被列强瓜分,克拉科夫也先后被奥地利和德国占领。幸运的是,虽然克拉科夫命途多舛,历经战火,但却完好的保存下来,就像久经磨难、遭受亡国之灾却能顽强生存下来的波兰人一样。</h3><h3> 到达克拉科夫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半了,我们只能抓紧时间直奔中央广场,因为这里是整个老城的中心和精华所在。广场有两个地标式建筑,一个是位于广场正面的文艺复兴风格的纺织会馆,另一个是位于广场东北角的哥特式风格的圣母马丽亚教堂。在广场中央矗立着的则是波兰十九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的雕像。</h3><h3> 把诗人放在广场中央的布局有着极大的深意,它没有象布达佩斯英雄广场那样把开国领袖和功臣放到广场的中心位置,因为波兰的开国元勋的辉煌早已被亡国的阴霾所遮蔽;它也没有象布拉格广场那样把争取民族独立的宗教领袖放在突出的位置,因为在波兰人看来,无论是传统教会还是新教组织,都是占领者的帮凶。唯有具有良知的诗人才能高高的矗立在克拉科夫广场的中央,因为只有诗人诗意的道说唤醒了沉沦中昏睡的灵魂,只有诗人铿锵有力的吟诵激发了波兰人反抗侵略的无畏斗志,最终保存并延续了波兰人的文化血脉。</h3><h3> 亚当·密茨凯维奇一生经历了逮捕、监禁、放逐、流亡,最后客死异乡。他的生活和创作中始终贯穿着一个理想,就是争取祖国的解放。他的诗想象瑰丽,描写生动,形式通俗,为波兰积极浪漫主义文学奠定了基础。鲁迅称他为"在异族压迫之下的时代的诗人,所鼓吹的是复仇,所希求的是解放"。他的长篇史诗《先人祭》最为直接的反映了波兰民族的反抗精神。他在第三部的前言中写道:"半个世纪以来,在波兰,一方面暴君们横征暴敛,无尽无休,残酷无情;另一方面,人民则显示了自己无限的坚忍不拔的献身精神。"</h3><h3> 在这部诗戏中,"先人祭"仪式的内容是祭奠自己的亲人而不是祭拜和歌颂上帝;为了摆脱教会和官方的监视,"先人祭"举行的场所总是隐秘的选择在夜晚的坟场、黑暗的空屋或者偏僻的乡村小教堂进行,这种在黑暗中神秘地进行的祭奠,显然营造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不屈服的秘密抗争。亚当·密茨凯维奇用诗歌的形式记载和描述波兰的民间祭祀,用来表达波兰人民的反抗精神,在当时不仅是一种智慧,而且是波兰19世纪政治浪漫主义达到的最高境界。在波兰剧院院长涅什科夫斯基看来,"反抗是《先人祭》的脊梁"。这种反抗精神,就是近代波兰这个苦难民族的精神。</h3><h3> 亚当·密茨凯维奇不但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和剧作家,同时还是一名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革命者,他的多重身份,使其作品的影响早就超出了欧洲,超越了文学。因此,他理所当然的为波兰人民所膜拜,理所当然的站到了克拉科夫最触目之处。</h3><h3> 圣母马丽亚教堂的钟声敲响了,浑厚而清澈的声音极富穿透力,在广场上空久久的回荡。这声音从中古一直响到了现在,它是人们在黑暗时代期盼诸神归来的呼唤,这种呼唤通过诗人的吟诵,便转变成为人们从内心深处对自身的呼唤,唯有听从这呼唤,波兰人才从历史的惊涛骇浪中走到了今天,而且还将继续走向未来!</h3><h3> 天色渐渐变暗,圣母马丽亚教堂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暖红色,而在她的身后却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是乎是一个奇妙的隐喻:克拉利夫的辉煌过去以及她的艰难历程 。</h3><h3> 落日的余晖已经隐没到了地平线以下,我们还得去参观瓦维尔城堡。遗憾的是,当我们赶到时城堡刚好关门,这个波兰最大的古迹群、波兰的国家象征和波兰最顶级的艺术博物馆,与我们失之交臂了!</h3><h3> </h3> <h3><b>  奥斯维辛:人类永远的伤痛</b></h3><h3><b> </b> 波兰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这个灾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达到了极端的程度,奥斯维辛集中营就是这个极端灾难的集中体现。我们旅行团30个人不约而同的在众多自费活动选项中选择了奥斯维辛集中营,足见这个地方在世人的心目中有着何等深刻的烙印。</h3><h3> 走近奥斯威辛这个战期间纳粹德国在欧洲修建的最大的集中营,远远就可以看见一条专用铁路从南边大门一直通到集中营的北端。铁路尽头原是集中营的两座配有毒气室的焚尸炉。当年,德国纳粹把从欧洲各国抓来的人用闷罐列车拉进集中营,从中挑出极少数身强力壮者去做苦役,其余人包括儿童甚至初生婴儿都被送进毒气室杀死,然后送入焚尸炉焚化。具统计,1940年至1945年期间,共有110万人在这里被德国法西斯杀害,其中包括大约96万犹太人,75000名波兰人,19000名吉普赛人以及部分的德国政治异见分子。</h3><h3> 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默默走进这当年的"死亡工厂",面对一幅幅遇难者的照片和一件件遇难者的遗物,瞅着刽子手们杀人后开怀大笑的狰狞面目,走过阴风惨惨的毒气室和焚尸炉,人们的心情除了震惊就是愤怒。德国纳粹杀人手段之残忍,杀人数量之巨大,旷世无有,惨绝人寰!</h3><h3> 站在奥斯维辛血迹斑斑的土地上,联想到南京大屠杀的惨剧,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人类历史上如此残忍的屠杀行为?奥斯维辛幸存者、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埃利维厄塞尔也曾倍感困惑的说,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那些受过良好教育、遵纪守法的公民怎么会在白天用机关枪扫射数以百计的儿童及其父母,然后晚上又心安理得的欣赏席勒的诗和巴赫的音乐呢?</h3><h3> 人们往往会把人类的屠杀行为斥之为非人性的兽行,但是我认为这恰恰就是人性本身的问题。我们有谁在自然界中发现过动物间的种群灭绝式的屠杀行为呢?也有人把奥斯维辛大屠杀归因为希特勒的神精错乱和纳粹党人的盲从心理。这种解释实际上把屠杀行为理解为个别性的偶然现象,如果是这样,那么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对境内的亚美尼亚人的驱逐和屠杀,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种族清洗和日本在中国南京的大屠杀,再到1994年卢旺达胡图族人屠杀80万西图族人,这一次又一次的悲剧难道都是偶然的吗?还有人对各类屠杀事件贴上道德标签,比如把奥斯维辛大屠杀定性为恶,把对广岛、长崎的核轰炸标榜为善。德国纳粹的行为故然是恶,但我们能把广岛长崎近45万冤魂都说成是善的祭品吗?</h3><h3>  &nbsp;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鲍曼在《现代性与大屠杀》一书中认为,大屠杀不只是犹太人历经的一个悲惨事件,也并非德意志民族的一次反常行为,而是现代性本身的固有可能。科学的理性计算精神,技术的道德中立地位,社会管理的工程化趋势,正是这些现代性的本质要素,使得像大屠杀这样灭绝人性的惨剧成为设计者、执行者和受害者密切合作的社会集体行动。从极端的理性走向极端的不理性,从高度的文明走向高度的野蛮,看似悖谬,实则有着逻辑的必然。</h3><h3> 从人的现代性危机入手探寻大屠杀的社会根源,不失为一个有意义的途径。不过,人类的屠杀行为古已有之,问题恐怕还得从人性的根基上去寻找。帕斯卡说,"人既不是天使,又不是禽兽,但不幸就在于想表现为天使的人却表现为禽兽。"这既是人的不幸,更是人性的悲哀。奥斯维辛作为人类永远的伤痛,源自于人性最隐秘处的分裂和对抗,如何弥合分裂、消解对抗,或许是作为人类的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h3><h3><br /></h3> <h3><b>  华沙的巨人们</b></h3><h3><b> </b>华沙是我们东欧之行的最后一站,乍看起来这座城市与布拉格、布达佩斯等古都相比,无论在城市营构还是在建筑风格上,都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但是,如果我们从历史叙事的维度,透过岁月的沧桑,就会发现华沙的别样风采和特殊魅力。</h3><h3> 自从1596年齐格蒙特·瓦萨三世迁都后不到70年的时间,华沙就在瑞典人的入侵中遭到了严重破坏,在以后几个世纪中又多次被异族占领和统治。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华沙又几乎被夷为平地。然而,每次重创之后,华沙却总能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这其间我们也总能看到波兰人顽强的抵抗精神和蓬勃的生命活力,马克思就曾称赞波兰民族是"欧洲不死的勇士"。不仅如此,就在这块谁都可以恣意欺凌的土地上,哥白尼、肖邦和居里夫人这三位旷世巨人就足以让世界对华沙、对波兰不得不肃然起敬!</h3><h3> 在华沙游览的时间只有一天,我们安排的第一个景点就是到克拉科夫郊区街参观圣十字教堂,因为这座曾经在华沙起义中成为抗击纳粹保垒的教堂里面,至今还安放着肖邦的心脏。 </h3><h3> 教堂门前矗立着一尊巨大的圣徒塑像,他扛着沉重的十字架,双脚稳稳的扎根大地,奋力撑起被压弯了的身躯,翘首凝视着远方,一手扶着十字架,一手直指苍穹,把波兰人问天抗命的不屈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得令人心存敬意。</h3><h3> 走进教堂,左侧第二根廊柱特别醒目,上面饰有肖邦浮雕头像以及生平事迹,柱子下方摆放着人们敬献的鲜花,那颗伟大的心脏就安放在这根廊柱之中。肖邦喜欢这座教堂,他在街对面的华沙大学读书时,经常过来做祈祷。1830年,20岁的肖邦因不堪异族统治,离开故乡波兰移居法国巴黎,客死他乡时年仅39岁。</h3><h3> 我站在廊柱前,久久地仰望着肖邦,这位英年早逝的音乐天才,尽管在异国他乡倍感孤寂,并苦楚地自称是"远离母亲的波兰孤儿",但是他依然用诗意般的钢琴曲来抒发着自己的思乡之情和亡国之恨,他的音乐像"藏在花丛里的一尊大炮",向全世界宣告着"波兰不会亡"。</h3><h3> 在肖邦的音乐中,最令我感动的是那首脍炙人口的《E大调离别练习曲》。在这首曲子中,肖邦把对祖国的大爱通过对恋人的小爱曲折婉转地表现出来,曲调优美缠绵,使人为之神迷。就连肖邦自己后来在听到他的学生弹奏的这首曲子时,竟然也感慨万分的叹惜不已:"啊! 我的祖国! "肖邦不仅把钢琴演奏技法和表现力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他的音乐所承载的意义早已超越音乐,成为黑暗时代照亮人们心灵的一束亮光。</h3><h3> 走出圣十字教堂,我穿过街道来到对面波兰科学院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是哥白尼纪念碑。哥白尼手持"日心说"模型端坐在碑顶,用睿智而自信的目光仰望着浩瀚的宇宙。他提出的"日心说",科学地阐明了天体运行的现象,推翻了长期以来居于统治地位的地心说,并从根本上否定了基督教关于上帝创造一切的谬论,实现了天文学的根本变革。哥白尼的学说通过伽利略和开普勒得到进一步的证明和发展,而后两者的工作则直接为牛顿力学的建立开辟了道路。哥白尼,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透过无尽黑暗中的点点光亮,把人类的视野从朦胧的古代带到了近代科学面前,这是波兰之幸,更是世界之幸!用哥白尼自己的话讲,他"带来的好处,最长的诗篇也不能叙说详尽!"</h3><h3> 克拉科夫郊区街是华沙最富盛名的一条步行街,从哥白尼纪念碑一直到皇宫城堡广场,长度大约3公里,圣十字教堂、总统府和华沙大学都在这条街上。从圣十字教堂出来,团友们抓紧时间在总统府和华沙大学门口拍照留念,然后前往老城区的弗雷塔街 ,去拜谒居里夫人的故居。</h3><h3> 这是一栋巴洛克式的三层公寓楼,1867年11月7日居里夫人就出生在这里。1967年在她诞辰100周年时,正式作为博物馆对外开。但是我们运气不佳,碰到了周末的闭馆日,大家只好在紧闭着的门外溜达拍照。有人试着轻轻地推一推门,那门尽然开了,大家欣喜若狂,蜂拥而进。屋子里走出一位体态微胖的女工作人员,她非但没有一点责怪大家的意思,反而热情的接待这些远方来的游客。遗憾的是由于闭馆,我们不能上二楼的博物馆去参观。但是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在居里夫人像前留影纪念,那位女工作人员也高兴地主动要求和我们合影。</h3><h3>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年代,在物理学领域内爆发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大革命。这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居里夫人就是其中的巨人之一。她和丈夫比埃尔·居里一道,在类似马厩和土豆窖的实验室难以想象和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热忱顽强的工作,终于开创了放射性理论、发明了分离放射性同位素技术、发现了两种新元素钋和镭。居里夫妇的发现,和伦琴发现X射线、汤姆逊发现电子并称为当时物理学的三大发现。这三大发现,揭开了物理学革命的序幕,它标志着物理学的研究由宏观进入到微观,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量子论和相对论应运而生,现代物理学从此闪亮登场!居里夫人由此而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两获诺贝尔奖的人。爱因斯坦在谈到居里夫人时说:"在所有的世界名人当中,玛丽·居里是唯一没有被盛名宠坏的人"。"居里夫人的品德力量和热忱,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存在于欧洲的知识分子中间,欧洲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这是一个巨人对另一个巨人的评价,面对他们,我们只能高山仰止!</h3><h3> 沿着弗雷塔街往前走,便来到了维斯瓦河边。过河就是由红砖砌成的古城堡,再往前就是札姆克约广场了。广场中心是齐格蒙特·瓦萨三世纪念碑,这位王者头戴王冠,身披战袍,高高矗立在碑顶。他一手持剑一手紧握十字架,用力量和信念庇护着脚下的土地和臣民。然而,他并没有给华沙带来长治久安,并没能避免古城在历史上多次被战争摧毁,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严重毁坏。但是,历史依然眷顾着华沙,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使华沙能够在战火中涅槃重生。就在大战爆发前夕,华沙大学建筑系的师生们自发的把华沙古城的主要街区、重要建筑物都作了测绘记录,这才使华沙经战后重建,能够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布局和历史风貌。这种奇迹在世界战争史和世界建筑史上绝无仅有,但是它被波兰人创造出来了!1980年,华沙古城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并称之为"灰烬中再生的凤凰"。</h3><h3> 我漫无目的的在古城中心的方形市场和周围街巷信步闲逛,色彩斑斓、形质古朴的建筑,各色画廊、工艺品店、博物馆和教堂,王城脚下招览游客的古式马车,广场上旁若无人地拉手风琴的老人,坐在街边酒吧和咖啡馆聊天的青年,完美的演绎出独具欧陆特色的中世纪风情。</h3><h3> 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声。抬头望去,只见彩旗飘扬,人头攒动, 一场别具风格的马拉松比赛正在进行中。之所以说是别具风格,是因为它没有我在国内或奥运赛场上看到的马拉松比赛的那种仪式感和激烈程度,戏谑的说,倒有些象一场化妆游行。运动员们身穿各色服装,有的牵着宠物,有的推着童车,有的扮成古代骑士,有的装成蝙蝠侠,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忘记这是一场比赛。更有甚者,道路两旁的观众一边为运动员们加油喝彩,一边也可以随意的跟着跑上一阵子,我的几个朋友就兴奋的跟着跑了好几个来回,那种高兴的劲头,把我们的东欧之行推向了高潮,也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h3><h3> 飞机在华沙上空盘旋着向东而去,东欧那片神奇的土地随着弦窗外疾速飘散的云雾而渐行渐远。对他乡的不舍总是伴随着对故乡的眷顾,是回家的时候了……<br /></h3><h3><br /></h3><h3> 濠上客</h3><h3> 2017年8月6日于心斋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