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这次从国内回来,携带了几件旧物品。它们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珍藏,而是国内人家极其常见的、普普通通的笔筒、算盘、小工艺品、证书等,可是在我的眼里、心中,却无比珍贵。那是因为:每一件都牵连着无法忘怀的记忆与故事。曾经的孩提童趣时光、曾经的姊妹成长历程、难忘的舔犊深情、人生楷模,以及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华年。</h1><h1><br /></h1><h1> 一只普通的雕花毛竹笔筒,并不珍贵、显目。记忆中,它与满桌上厚的薄的大的小的中文的外文的书籍,一张张散乱着的、添删划改着布滿黑色、红色、蓝色字与符号的稿纸,以及五颜六色的铅笔、钢笔甚至毛笔等,伴随着、印证着父亲所走过的岁岁月月。父亲一辈子在高校从事研究、教学工作,他遵循传统思维方法:博学、审问、填思、明辩、笃行,一生成绩卓越,为科技创新做出了巨大贡献。</h1><h1> 父亲思想敏锐,兴趣广泛,勇于、善于接受新事物、新理念,钻研学问、看待人生世事往往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有时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有时又像淘气的老顽童;有时是待人和蔼、循循善诱的导师,有时又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老学究。他醉心于学术研究,写过的手稿摞起来比天花板还高了;他满腔热情地投身于教学,培育出人数众多的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桃李满天下。他从不攀权附势,与世无争,无欲则刚,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我曾看到过大姑写来的一封信,谈到家史,说是应该让后代知道,他却不屑一顾,转眼不知道扔哪了。隐约的直觉中,父之家族、先人应有着显赫的过去或是名士。对于父亲所表现的这一态度,我的理解:他认为子孙们都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去奋斗、立世,而不应该依仗祖荫庇护或去炫耀,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这对于我姐妹俩独立之性格、从不丧失闯荡世间之勇气,真切地起到绝大的作用。感谢父亲无言的教诲,他一生光明磊落先做人、心无旁鹜学问深。是我们心中的榜样。</h1><h3><br /></h3><h3><br /></h3><h1> </h1> <h1> 望着这只小巧玲珑、很是陈旧的小算盘,仿佛又看到母亲辛劳的身影。每天晚上,带着老花眼镜,在一本小小练习簿上,记着进进出出的流水帐,又听到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乐章。<br /></h1><h1><br /></h1><h1> 父母在五十年代月薪合计已过百,加之子女不多,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家庭人均月收入6-7元的最低生活标准,我们绝对算得上是富裕家庭。那时候的钱值钱,买包花生米,5分钱;一根油条,2分钱。七岁那年,姐姐带着我学穷苦人家的孩子,去割牛草,忙了半天,弄的遍体鳞伤,称重后才拿了几分钱。虽然家中收入颇丰,然而母亲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心怀慈爱、乐善好施。舅舅、姨妈、表哥、表弟...,凡是生活困难的,她都伸出援手,有求学的,她都乐于帮助他们去深造。依稀记得,从我记事起至16岁下乡前的十来年中,在月底时常有不同的叔叔或阿姨来中找母亲,那黝黑的脸庞、粗大的双手,捧着热水怀低声嗫嚅着什么。每逢此时,母亲总是将我赶走,"去去去,到外面去玩"。长大明事后,明白了。那多是大院内的工人师傳,因收入不高,孩子较多(那年月没有什么计划生育之说,4-5个常态,6-7个也不罕见),每月10号发的工资,但只能维持20天左右的家庭开销。无奈,借钱周转度日。母亲总是慷慨相助,或借一还一、或半借半送,还经常拿出粮票等捐赠。母亲虽说是勤俭持家,小算盘打的飞快,也常常是入不敷出,有时也要向工会的互助基金借钱,形成那个年代里奇特的"三角债"。她在家中是内外兼顾的"强人",但骨子里仍是中国传统教育下的女性,侍奉老人,相夫教子(女);有了一点好的东西,总是先尽他人享用,最后才是自己;一生助人无数,自己却是艰苦朴素,身后没有留下一件珠宝首饰。 </h1><h1><br /></h1><h1> 母亲用了几十年的这小算盘,我视为珍宝,它教会了自己应当如何勤俭自律、乐于助人。 </h1> <h1> 这对可爱的小鹿,立在五斗橱上,看着姐姐和我度过了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童年,看着俩姐妹成双结对、形影不离地慢慢长大...。姐姐和我也是家中娇女,虽不如现代孩子的奢侈华丽,母亲也总是把我们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站在一起,如同姐妹并蒂莲。橱顶上的小鹿,那眼神儿两个样,一只在赞赏姐姐,无数光环下的白天鹅,一只在嘲笑我,蓬头灰脸的丑小鸭。看那只傻傻的、萌萌的,眼睛一大一小,貌不出众的,活托就是自己的写照。爱死了,珍藏了。</h1><h3><br /></h3> <h1> 已经破烂不堪的搪瓷缸,是我当年在国内工作时的奖品。忽然想起几年前,母亲交给老徐一包东西,带回加拿大,急忙找出来,果然是一大堆的荣誉证书。老一辈人,对此看得很重很珍贵。他(她)们认为,这是组织、领导、群众对你的支持与肯定,是自己子女杰出表现的印证与荣耀。进厂以后,我几乎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单位领导赏识你:这小姑娘不错,讷于言敏于行,心细干劲高,可用之材。工人师傅认可你:小杜人实在、和气,不怕脏不怕累的,没有一点架子。的确,那时候吧总是干劲十足,认真工作,身在会计室,没事就到车间里去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杂事、杂活。想想也是以我母亲为榜样,小时候,母亲也总是喜欢和工人在一起干活,放暑假时,经常带着我们到江浦实验农场去劳动,给棉花打老叶、摘棉花,从小养成了热爱劳动的习惯。开始从未想过荣誉什么的,可后来这荣誉多了后,渐渐地,就像一个包袱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又想丢掉,又舍不得。人往往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改变本原、失去自我的吧。出国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做回自己了。</h1><h3><br /></h3><h3><br /></h3><h3><br /></h3> <h1> 在众多的各类证书中,看到了这本毕业证书。 这是唯一我能和姐姐并驾齐驱的一次。<br /></h1><h1> 那时候的白天鹅也好,丑小鸭也罢,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断送了我们的学业,那一年,姐姐十八岁,我十六岁。双双走向了广阔的天地里,在那儿大有作为去了。尤其是我姐一待就是八年多,回城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错过了高考的机会。姐姐,当年大院中众多家长口中的:"邻居家里的优秀孩子、学习榜样",本可能成为北大、南大的天子之娇,成为父亲那样的学问家,而今化为无数感叹、惋惜!我们最终各自在单位,参加了南京粮食学院监考的的成人自学大专的考试。考完最后一门课后,姐姐和我就相继出国了,这毕业证书,还是好朋友牛毅良帮我们拿回来。如𣎴是这次做别前的最终翻找,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它。是我们当年千辛万苦、废寝忘食地获取了这张纸,还是这张纸最终赢得征服了我们,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人生道路上留下的一项笔录和记忆,所划过的一条淡淡痕迹。</h1><h1> 人这一辈子不一定要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功成名就才为成功,这只是其中的一类模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在平凡的岗位上脚踏实地做好事做实事,心态平和、与世无争,也可谓有志有成之人。就人生生活态度,清大臣李鸿章有一对联传阅甚广: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横批:天天快乐。群中同学借助此名对,就我们这一代人常谈及的人生成败话题,附和一联:何言成败人世间?无意高官,不羡巨商,但清白做人,认真干事,笔下留芳,生活质量达小康。细论百姓家乐福?儿孙满堂,古稀安康,得良友常聚,笑语欢畅,行事随心,鹤西途中无忧伤。横批:人间天堂。两联都表现的很是超脱、潇洒,希望吧。</h1><h1> 姐姐永远是我的偶像,我一直都挺佩服她的,打小学习就好,轻松地考上了南师附中,无论是在哪儿都能出类拔萃。在农村时,试着养长毛兔,为农村致富找出一条路,登上了报纸。刚回城时,在南京建筑公司开翻斗车,一次南京市竞赛中,她穏打穏扎战胜了所有男士们,爭得了第一名。到美国后,取得的第一桶金,就帮助在国外的姐姐妹妹弟弟们还清了房货。长女为母,她只比我大二岁,在她温暖翼翅的呵护下,正如那荷兰57岁歌手所唱名曲:"当我倚靠着你时,我是如此坚强,因为你的鼓励,让我超越了自己。" </h1><h1> 我们参加成人自学考试,也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能力。在这一生中,只要努力过了,就值得了。人生无处不故事,事事有精彩。我们这代人呐,五十年代的这一代,故事尤其多,生活更精彩!</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