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姨.和藤厂

若然(素素)

<h3>我对藤制品有情结,还有竹编,一看到就迈不开步,家里几乎所有收纳小物件都是这种。</h3><h3><br /></h3><h3>小时候我四姨是藤厂工人,上班总带我去,那时候国营厂还红红火火,也没那么多规矩,大人边上班边带小孩,没去幼儿园的我像孤魂四处游荡,我四姨看我可怜就收编了我。</h3><h3><br /></h3><h3>没去幼儿园的原因只有一个:乖。我妈说我小时侯特别安静,安静到笑的时候也没声没息,为了省钱,我妈选择让我在家自生自灭,而我姐则因为太好动必须抓去幼儿园禁起来。</h3><h3><br /></h3><h3>但自己的记忆和别人看到的没有出入么。我记得自己并不安静,而且爱哭,一哭就是刹不住的天荒地老,从早哭到晚,从花开哭到花谢,从活着哭到断气,从醒来哭到睡去。很多时候,我厌倦了自己的哭,很盼望我妈过来抱我,哪怕打我一顿也好,但我妈在我身边来来回回走过,用一种极平静的口气说,我劝你别哭了,待会你爹回来你就惨。</h3><h3><br /></h3><h3>我后来问过我姐被父亲打过没有,我姐说没有,我问,那我呢,我姐说你小时候爱哭,哭鬼一样,特烦,当然挨打。</h3><h3><br /></h3><h3>我的救星是我四姨,只要她来,我就洗新革面。我怀疑她每次来我们家目的就是救我。</h3><h3><br /></h3><h3>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把我抱过去,放在水槽那里洗,小时候的我经常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脏猴,四姨边洗边说,多好一个小姑娘,擦干净真好看。然后给我换衣服带我去她们藤厂。</h3><h3><br /></h3><h3>藤厂里都是女工,也有一两个男的监工,但大家看起来和和气气有说有笑。</h3><h3><br /></h3><h3>有一个叫纽的阿姨,和我四姨一个班组,她是四姨的好姐妹,对我特别好,每次去都有糖果给我。我喜欢去藤厂,到那里就蹦蹦跳跳去玩,看她们手编藤制品。</h3><h3><br /></h3><h3>藤枝在她们手中用锋利的刀片破开,削成薄薄的藤条藤片,乳白色的藤碎到处都是,藤条在她们手中就像我妈手中绣花的针线,飞快的扬上扬下,她们的脚旁一边放着一扎一扎的藤枝,一边放着做好的藤盘,藤篮,还有藤椅子。。。那些藤枝有韧性,我就抽一支出来当马鞭,在她们周围假装骑马,哒哒哒跑来跑去。</h3><h3><br /></h3><h3>有时候下班跟着四姨回家,在她家蹭饭,晚上在那里过夜,那种心情,有点像过节莫名的兴奋。</h3><h3><br /></h3><h3>四姨家很整洁,什么都井井有条,家里还有盆景,在那个物质匮缺的时代,养点花花草草已经是对庸常生活最高的敬意,盆景,在我看起来就像天物,最让我着迷的是盆景的树下有两个土陶的老人在下棋,一个还半举着手,棋盘上划着横竖线,我一去就爱趴在那里看,希望自己变得小小的,能在树下玩耍,走跳。</h3><h3><br /></h3><h3>好时光总是短暂,四姨并不天天来我们家,那些去藤厂的美好却像柔软的藤蔓缠绕了我整个童年。。。</h3><h3><br /></h3><h3>今年春节去四姨家拜年,她的阳台照样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杜鹃花看起来也开得比别人家好看,我这样说,她以为我恭维,笑笑说,哪有,都一样,去年买的了,今年剪了枝,又开。</h3><h3><br /></h3><h3>四姨在我眼里依然像我小时候看到那样,腰板子直,人精神。但想想那有可能,她都七十多,我自己也快半百。。。她现在住新家,很想有时间陪她去老厝看看,也很想把小时候的感受说给她听,她们的藤厂早就散了,工人也买断工龄遣送回家,纽姨则和四姨还常来常往。</h3><h3><br /></h3><h3>这次去旅游,晚上出去行街,路边有一家卖藤制品的,我瞥见一种熟悉的藤编花纹,就冲过去,何琛拉我,走啦走啦,这东西到处都有带着占地方。</h3><h3><br /></h3><h3>最后一天要走的早上,我忍不住想着去买那个藤盘,我问何琛,要不要陪我去,她叹了口气说,好吧,去。</h3><h3><br /></h3><h3>很多的物件只是稀拉平常,很多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原来的模样,但命中经历的难忘却赋予它特殊的涵义。。。凉风拂面,夏日微熏,四姨和她的藤厂就像老照片,当看到那种用细藤穿起来的几何花纹记忆瞬间就回到眼前。。。</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