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第二十三章）<div><br></div><div> 爷爷知道这钟二就如他爷爷钟贵一般忠诚，难怪钟贵让他来照顾自己。于是，他又转身对钟二笑着说道：“机灵点儿，把你心里别别叽叽的事给我弄明白，弄明白了再告诉我。”<div> “是，老爷。”</div><div> “她老子是这恩施城的首富，这首富的女儿能没几斤八两？她要是什么好惹的善主，能把我郎家庄第一个武秀才弄去入赘？入赘就等于是卖了祖宗，他的后代都得姓刘，你知道吗？她要是什么善主，我今天还需要在这客栈转一道，再到自家侄子家去么？”</div><div> “是，老爷，钟二晓得哒。”</div><div> 爷爷见他乖张，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嗯，比你爷爷还机灵。”就转身上了轿子。</div><div> 爷爷坐在轿子里，在离洗马池把总府足有一里地远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拨人标端笔直地排成两行分站在把总府大门两侧。那把总府爷爷是清楚的，郎显宗结婚的时候他来过一次，后来因有事与县衙有交涉又来过两次，因那房子住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把总，后来就被人们习惯地称之为把总府。那把总府的房屋布局宏大开阔，它的主房前七后八，左右和中间为廊亭、天井，就似四合院，又比四合院多了后面的花园，房屋整体分上下两层，雕廊画榭，雅静别致，虽是武官行馆，却充满书香气，这点倒是符合郎家庄的风格。</div><div> 郎老爷的轿子在大门口停下来，钟二从轿中扶出他，郎显宗正带着夫人刘氏，儿子刘国福从大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恭迎他。他想起钟二的话，心里就有了一些戒备：“这以前来，也没见这么大的排场呀？”但是，爷爷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是不露声色地与他们家长里短、嘘寒问暖一番。见孙子刘国福长得身长九尺，一表人才，除了姓了刘姓让他觉得别扭，其他的都让他很满意。</div><div> 在一阵寒暄、酒席招待过后，自然离不开招募乡勇的事，当爷爷说起县衙要在郎家庄招募乡勇，要郎显宗出面周旋时，朗显宗却显出了为难之色，他说现任知府大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很难再周旋。原来，恩施县衙的知府大人已经是由朝廷从陕西调来的新任知府陈英图，原来的知府大人徐善谋已经卸任了。爷爷沉思片刻后对他说道：“显宗，我们郎家庄上下两代人连中十个举人，于国朝四十年和国朝四十五年由乾隆皇帝御赐了“五桂联芳”和“五桂重芳”两块烫金大匾后，乾隆皇帝就有“郎家庄世代皆为‘诗书世家’不得征用兵勇的口谕，难道谁敢不从？再说，这每年我们也为招募乡勇、兵丁捐了不少银子和粮食，难道这新任知府大人不知道县衙历来不在郎家庄招募乡勇的规矩么？</div><div> 郎显宗不慌不忙地对郎老爷说道：“大伯有所不知，现在国家面临的形式不同了。”</div><div> “怎个不同法？”郎老爷有些气恼地问道，心想看你能拿出什么理由搪塞我。</div><div> “大伯有所不知，现在全国各地以白莲教为首的反贼相继起事，灭了这里，那里又起事了，灭了那里，这里又起事了，这一次的白莲教闹事最为厉害，他们一路从北方杀过来，已经攻陷了二百多个城池，死伤了清军上万人。朝廷下旨，勒令各地方阻断白莲教与地方山贼匪寇的联络，广招地方上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士倾力清剿白莲教，凡有功者论赏，凡与白莲教有勾结着杀无赦。最近这白莲教从陕西、山西、云南、四川一带煽动农民起义，一直打到恩施县边境了。这新任知府大人刚上任，就遇到这么难办的事，到军需处一看，也没有几个能征善战的，急了，才八百里加急文件下到各乡各里加急招募乡勇。大人这么做，也是手头无可用之兵啊。”</div><div>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找你？”郎老爷听到这里，心里明白了几分，恼怒，他不想做糊涂鬼，便直接问了出来。</div><div> “大伯。”郎显宗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回答为好。</div><div> “罢了，这有些事我在东乡乡公所就听说了，白莲教真有那么厉害？”事已至此，郎老爷不想再就原因纠缠下去，他想要看看还有不有破解之术。</div><div> “因为这白莲教起义军里有深懂谋略的军师，有武艺高强能征善战的勇士。这一次攻到恩施县边境的总头目林之平，他的父亲就是在朝廷犯事的贪官林武阳，林武阳本就是一武将，却在朝做了一文官，可见应是文武双全之人，只因联合地方官吏贪污朝廷税银，被乾隆皇帝满门抄斩，却独跑了他这儿子林之平。想那林之平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才能平地起风云。”</div><div> “原来是这样。”爷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先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知府大人是刚刚上任的，这恩施县下辖八个乡公所，下属百十个里，上千个团防，近万个村，他怎么就单单找上了远在东乡乡公所属下的红土溪团防里的一个兔盘村？又怎会知道兔盘村里有一个郎家庄？他竟然知道在郎家庄能招到能征善战的乡勇，还怕东乡团防招不上来，还特地由恩施县衙给郎家庄专送一道公函？只怕要是没有自己侄儿这个高参，他也想不到这么地周全吧。</div><div> “是，是，大伯，郎家庄那些兄弟侄子们个个英武，如他们能够上得战场，清剿那白莲教还不是易如反掌。”郎显宗见他大伯如此一说，心里顿时轻松许多。</div><div> 爷爷抬起头来看着朗显宗，虽然有些老眼昏花了，但那冷峻的目光还是有些杀伤力的。郎显宗被大伯的目光逼得低下了头。看着郎显宗低下了头。爷爷又问道：“你现在在县衙里做什么差事？”</div><div> 见大伯问，郎显宗又抬起头来回道：“大伯，我现在县衙任参赞，因为年纪大了，不适合上战场了，就在县衙谋个差事混口饭吃。”</div><div>“你这参赞是个什么职位？是具体做什么事务的？”</div><div> “也就是在知府大人身边当当参谋，相当于文房里的管事。”郎显宗显然是擦了一把汗，然后看着他大伯说道。</div><div> “哦，那可是一个难得的肥缺哈，可以做半个知府大人的主呢。”郎老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就意味深长地看着郎显宗说道。</div><div> “哪能呢，大伯，我就是管理着几个整理文书的先生。”郎显宗又擦一把汗后对爷爷说道：“现在那知府大人厉害得很呢。”</div><div> “嗯，想来，他要是不厉害的话，皇帝老儿也就不可能把他天南到地北地调到恩施这蛮荒之地来了。”爷爷见郎显宗滴水不漏，已然知道他已不是原来那个处处维护郎家庄的郎显宗了，就转移话题说道，“我倒是有些年头没到恩施县城来看你们了，我那孙子我见到他时还不到小桌子高呢，一转眼他就人模狗样地人高马大了，现在他在做什么呢？”</div><div> “承大伯关心，他是军需储备处的千总。”</div><div> “多大的官？”</div><div> “只比把总小一级，大伯。”</div><div> “哦，如果这次恩施县衙能够在恩施县内清剿了白莲教，他应该会升为把总吧。”</div><div> “托大伯的福，真能如此，那也是我们郎家庄的荣耀。”</div><div> “嗯，他姓了刘姓，立了再大的功劳，当了再大的官，那也是刘家的荣耀。”</div><div> 爷爷与郎显宗这些表面上的话，虽不似芸娘与爷爷说话时那么的融洽和睦，但也都是一根针能从地表戳到地心的透亮话，那些意思却是都明白得很。</div><div> “你放心吧，不管怎样，都是我郎家子孙，我会成全你们的。”爷爷又轻松地笑着看着刘国福说道。</div><div> “还不快过来谢过爷爷。”郎显宗忙招呼一直候在一旁的儿子刘国福。</div><div> 刘国福赶紧过来给爷爷双膝跪下，匍地一叩首，抬起头来又一作揖说道：“多谢爷爷成全。”</div><div> 爷爷伸手就挽起了刘国福，并爱抚地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嗯，是块当官的料。”</div><div> 见此，郎显宗和他夫人刘氏赶紧过来给爷爷施礼道谢。</div><div> “一家人不说两家说。”爷爷看着他们说道：“不过世代不在我郎家庄招募乡勇、兵丁，我是有乾隆皇帝的口谕的，不管怎么改朝换代，儿子总不能不认老子说的话吧。但是，具现实情况而论，非要在我郎家庄招募乡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他得答应。”</div><div> “什么条件，大伯。”朗显宗赶忙问道。</div><div>“既然知府大人已经换人了，自然是不认识我的，你就负责帮我引荐一下就行了，给你说了，你又做不得主，我还是亲自去找他吧。”爷爷看看郎显宗冷冷地说道。</div><div> “那行，大伯，您先行在我家休息，待我明日去请示了知府大人，等知府大人回信了，我再知会您，好不好？”</div><div> “如此甚好。”</div><div><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