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源

刘建平

　　西安之行，是一个夙愿，是一种魂牵梦萦的情愫。

　　车窗外，时而绿茵如毯的平野，时而陡笔的黄土坡，三门峡在绵延婉转的黄河上一闪而过，心中顿涌“黄河的源头在哪里”曲调。或许，这是一种寻源之旅，但究竟是哪种源，又说不清。

一、大雁塔、钟鼓楼

走近大雁塔广场，青砖红墙，大唐的磅礴气势逼人而来。大雁塔蓄势涌立，沉静超然。千年来，大雁塔斜而不倒，是大唐文明不倒翁型地基的坚实，而近年的“改斜归正”，则是现代文明的升华。

临风沐日中，大雁塔向游客徐徐展现当年唐玄奘的卷卷经书、菩提种种；立于塔顶，环视四周，隐隐绰绰中，你仿佛就身在杏园，春风得意地畅饮曲江，吟颂着白乐天的“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兴起时也来一联雁塔题名，有如“柳色箫声拂玉楼”，末了，你惋叹没有生逢当年的诗词盛世，只能逾今越古，仰望秦时明月，唱和汉时清风，漫步于钟鼓楼之间，聆听唐风飘送而来的晨钟暮鼓。

夜宿古城，凌晨时分，远处传来阵阵南无阿弥陀佛的梵音，沁人心魄，安人神思，是什么时候的清风带来曾经遥远的梦？从此，那源远流长的字字心经悄悄生根滋长。

二、华山

出高铁站，乘免费巴士到游客中心，再凭票乘坐游车从西线坐榄车上华山，悬崖陡壁横空扑面压来，一律的石峰如聚，一座座耸立似斧锯刀削。

西峰为一块完整巨石，峰巅形状如莲花瓣浑然天成。华山流传众多传说，而最经典感人的则为沉香在此劈山救母——美丽的神话、沉香的执着感天动地，人间至情体现得淋漓尽致，或许这就是华山的精髓所在。

从西峰至南峰如在一条盘旋的龙脊上攀爬。南峰落雁危坐绝顶，天近咫尺，星斗可摘，游人纷纷在最高处留影远眺。“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名相寇准当时心情更应该是“只缘身在最高层”更多一点。而我，却在处处寻觅华山论剑众豪侠的飒爽风姿。

东峰万象森罗，朝阳台、青龙潭、甘露池、三芧洞、清虚洞、八景宫、太极东元门等胜景如云，环绕台上，似至身武林，金庸先生笔下剑影重重，高手清修剑气纵横此间。

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

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

——李白在此搔首问青天高歌唱呤。

及至从北峰拾级而下需手脚并用，再一次用腿丈量华山千尺幢、百尺峡和老君犁沟等众环生险象。

惊叹山险石奇峰陡之余，令人敬畏的是华山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应更符合华山松。因有松的傲霜斗雪、挺拔直立，险峻的华山多少添了一点妩媚灵秀之气。由于自然和人为的原因，华山松古树陆续被摧毁，多少带走了华山的精气神，余下可怜的50多棵古树，是死去同伴活生生的纪念碑，希望它们能好好地活着，希望人们能好好爱护它们。

三、半坡遗址、华清宫

因前一天的爬山辛苦，腿脚已处于半休眠状态。我们在火车站报了一家旅行社，听说这些景点必须有解说才有收获。

半坡遗址应该是不收费的，旅行社却收了其他人65元门票。我们因为腿疼开始不想看，后来在车上又不愿意久等，及至在半坡街上闲逛时无意中发现遗址大门洞开，于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相安无事。人不多，展览馆里人们肃穆，深深被六千年以前的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所吸引。有儿童感慨，我们的祖先住的地方好小，他们不挤吗？他们是不是小矮人呀？听者一片释然。

华清宫就象骊山翡翠里镶嵌的一颗红宝石，富丽堂皇典雅别致。游人如织，拥挤着，身临其境地穿梭在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里。

导游戏说着烽火戏诸侯的荒唐、描绘着西安事变当事人的狼狈不堪，而让人着迷的或许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莲花汤、海棠汤、飞霜殿——无不让人感受到他们水乳交融的爱情世界和梦幻佳境，两人珠联璧合的《霓裳羽衣舞》和《凌波曲》在导游的解说中似在华清池上空缠缠绕绕、隐约飘起。

美丽的爱情故事总会衍生美好的艺术，梨园——中国戏曲艺术的鼻祖由此产生。而白居易的传世名篇《长恨歌》，则被现代科技和艺术表现手段将两人的爱情故事演绎得至善至美、臻于化境，满足了游人们对爱情的向往和美的崇尚。

四、兵马俑、古城墙

走近兵马俑，人群如潮，长长的队伍传递着肃然的气息。前法国总理希拉克说：不看金字塔，不算到埃及，不看秦俑，不算到中国。从此秦俑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导游介绍兵马俑平日接待游客6万人左右，而节假日则是10万人左右。上午人尤其多，我们赶到时已近3点，游人相对减少了，但从第一检票口经广场到第二检票口进大门，队伍如游龙，及至进到兵马俑坑里参观时，根本没有让你停下来的机会，你只能顺着人潮一直往前走，耳机的导游声音不时串台。

兵马俑有三个坑，呈品字型布列，一号坑在前，二、三号坑在一号坑的左右两侧。三号坑为总指挥部，统帅左、右、中三军；二号坑是由骑兵、步兵、弩兵和战车混合编组的大型军阵；一号坑最大，坑内6000余陶人陶马，井然有序地排列成环形方阵。有三列武士俑为前锋部队，其后是铠甲俑组成的主体部队，手执矛、戈戟等长兵器，同乘驷马战车在过洞里排列成数路纵队，南北两翼为后卫部队。

兵马俑的车兵、步兵、骑兵列成各种阵势。整体风格浑厚、健美、洗练。这样具有威慑力的巨大军阵就是秦帝国奋击百万、气吞山河、挥师六国的整体军事展示。在惊叹秦军事力量磅礴气势的同时，你不得不震撼古陶俑艺术的魅力，这千百个充满生气、神态各异的陶俑构成整体静态的军阵地，这样恢宏的阵列，宏伟的构图，空前绝后，无与伦比。而铜车马的出土使世人耳目一新，其工艺之复杂，作工之精巧，技艺之卓越无不令人惊叹。

有稚气儿童问父母，秦人是不是比我们更高大更聪明，众人慨然。

到古城墙骑自行车环行令人神往。我们先行早早离团，搭乘市内游车回到西安，已晚上七点半，南门还可以售票进去。

城墙自隋唐以来已有1400年历史，包括唐城墙和明城墙，但一般特指明城墙，我们逛的应该是明城墙。

你首先被吸引的是城墙厚重坚实的基础，一块块方砖，一个个眺望口，一座座敌台，一重重城楼，无不彰显古统治者严密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城墙上宽厚平整，城墙婉延伸展着雄健身姿，用温润的怀抱拥抱着每位游客。漫步墙内，你恍若隔世，你身披铠甲，这时，战鼓擂擂，号角响起，你勇士般的身姿奔走在城墙各处，或许，你是位指挥官，凝视着城外的滚滚战尘，大手一挥，鼓舞着英勇善战的将士。

城墙外仿古建筑在绿树掩映下错落有致，城墙下的车水马龙、远处的灯火辉煌猛地将你从战火纷飞中拉回现实，而你，却宁愿致身于这片古城墙，伴随着云外钟声守护这片遐想。

这一次，你历尽佛缘、追名雁塔、剑舞华山、沐浴沉香母子深情；这一次，你探问远古、驻足梨园、倾听情殇，沉溺于比翼鸟的唯美双飞；这一次，你翻阅兵书、抚摸秦砖汉瓦、登临唐城明楼、至身千军万马，饱览史册的浩浩汤汤。

“黄河的源头在哪里”乐曲又一次在心头飘过。是佛源？是母子情源？是梨园之源？是六国大统之源？还是唐风昌盛之源？山剑气，塔冲云，池腾雾，俑坑尘土飞扬，城墙号角声声，你挥手，再见，梦中唐朝，再见，秦时明月，再见，风华依旧的长安，再见，古老的天空永远含蓄隽永，若有三生三世、蕴藉依然，第三世还会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