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最近几个月,夜不能寐,很害怕夜晚。每每夜深人静,闭上眼,最清晰可见的,就是父亲最后陷入深度昏迷前的浅浅的笑。我附在他的耳边,问他:爸爸,你冷吗?他含混的回答:不冷。爸爸,你还认得我吗?他努力的睁开眼,浅笑着含混的回答我:莉莉嘛!这是爸爸留给我最后的话。</h3> <h3> 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很有才华。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爸爸是班里的班长,文笔极好,而且自学了很多的乐器,二胡,箫,笛子,口琴,手风琴,高中的时候曾作为红卫兵的代表到北京汇报演出。我们小的时候,家里的书籍和乐器很多,犹记得小时候很多个夏日的傍晚,我们姐妹和爸爸围坐在老院里的老杏树下,听爸爸吹口琴。琴声婉转,爸爸志得意满的神情,让我们觉得,从小就和村里瘋跑的孩子不一样。只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为了养家糊口,爸爸没有多少时间颐儿取乐。</h3> <h3> 爸爸最快乐的时候,应该是在学校里任教。也正是由于爸爸在学校教学,我上学比同村的孩子要早很多。现在想来,对爸爸教书那个时段的事情,我基本没有什么记忆了。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给我订阅的《大灰狼》画报,在当时的农村,能订阅一份刊物,现在想来应该是很奢侈吧。阅读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h3> <h3> 我一直认为,爸爸不适合仕途。大概84年的时候,爸爸几经辗转到政府工作。爸爸转行给我们的理由是因为咽炎,他说再讲课嗓子受不了了,耽误人家孩子。但后来我想,身体原因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爸爸再也按耐不住想飞的翅膀。爸爸总是很棒的,他成了政府的大笔杆子。与那时的挥笔成章相比,现在度娘里的拼拼凑凑多么的不值一提。</h3> <h3> 当然,仕途中才华也有不被埋没的时候。爸爸37岁本命年的时候我家有三件大喜事。一是爸爸农转非,吃上了国家粮,二是爸爸当选了副乡长,三是我考上了学。犹记得那一年家里的喜气洋洋,爸爸的志得意满。</h3> <h3> 爸爸是很重情谊的人。他从不违背爷爷奶奶的话,很孝顺,姑姑叔叔的事,也从不推诿,和妈妈结婚的四十年,把妈妈宠成了一个至今都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的小公主。那样一个严肃的人,对我们的孩子好到我们姐妹都嫉妒。但对我们姐妹,尤其严厉,说一不二。</h3> <h3> 仕途就是这种样子。2006年,爸爸在男人事业最好的年龄退居二线。他表面上潇潇洒洒,嘴里说着自己终于轻松了,但我想,他至死都没有跨过心里这道坎。他的才华,他的骄傲,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在这样的圈子里,无可奈何的谢幕。</h3> <h3> 爸爸一生中,最幸福的应该是和妈妈的家。两个性情纯良的人,纵然是媒妁之言走到一起,但一生中责任比爱情更来的牢靠。</h3> <h3> 2014年12月28日,爸爸查出了直肠癌。晴天霹雳。两年来,放疗,化疗,两次手术,疾病与压力折磨的爸爸迅速消瘦与苍老。2016年正月初六,我们也迷信的为爸爸抢了寿,那时候我们姐妹,与其说是随俗,不如说是害怕。那是我们最团圆也最快乐的一张照片了。这张照片后的四月,叔叔离开了。十一个月后,爸爸离开。</h3> <h3> 2016年11月19日,妈妈大美女的生日。媛媛太远没有赶回来,我和二妹一家共同给妈妈祝寿。爸爸在大饭店订餐,请我们挫了一顿。这是我和爸爸妈妈最后的一次聚餐。半个月后,爸爸便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出来。</h3> <h3> 夏天到了,呼啸了几天的风今天也停了。今日周末。窗外蓝天白云,绿树成荫。我在这里,平心静气的回忆我的爸爸。不要哭,也不要痛……</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