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有一种人生,生来无人问津,死去无人问津。有一种价值,也许它的自我价值一文不值,但所带来的社会价值却连城无价。有一种浪漫,她扎根于农村,挣扎于农村,死亡于农村,她叫血色浪漫。<br></h3><div>新泰有位老教师,60年代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任教,参工年龄十八九岁左右。那个年代,村子里穷得连个学校都没有,周边的孩子只好在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里上课。晚上学生们走读回家,只剩下这位年轻的教师在山神庙里过夜。不知道那个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他疯了。村民把他送到了县里,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遣送回家养病去了。这一养病就是五十多年。</div><div>半个世纪过去了,省里下达了原民办代课教师的教龄补贴发放的文件。他的儿子听到消息后,不远千里赶来向我询问政策。儿子四十多岁,一副淳朴农民的模样。他从一个掉色的小布兜里拿出了父亲的材料。打开封存多年的档案材料,他指着档案材料上的照片对我说,这就是他的父亲。我仔细看了下老人年轻时候的模样,头发乌黑,眼睛有神,面容青涩但英气逼人。老人的儿子用粗拙的手指捻着每件材料向我一一介绍,言语中流露着对父亲的敬重和对生活的无奈。当翻完最后一页,他满怀希望地望着我,“张老师,你看我的父亲有资格领到教龄补贴吗?”</div><div>看着他期望的眼神,我真想撒个谎,不想让他心有失落,可是,我无权更改省里的政策。停顿片刻,我对他摇了摇头,“不要意思,老人当时是属于公办教师,他不符合民办教师教龄补贴的政策”。我话刚说完,我看到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埋头把刚才翻过的材料认真地码齐,小心翼翼地装进了那个掉色的小布袋中。</div><div>临走之前,他握着我的手说“张老师,50多年了,其实没有今年的政策,我们也不会大老远跑来问这个事儿。我来问问,并不是因为家里穷,贪图那些教龄补贴。而是因为,家里老人还活着,头脑不清醒,作为儿子,我只是想让国家承认老人当年的任教经历和教师身份,假如老人现在精神正常,我想他以后去世的话也死而无憾了……”</div><div>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他掌边树皮般的老茧磨着我手生疼。有力的手掌让我感受到了他家庭给予他生活压力。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伟大的儿子。一个儿子为自己的父亲争取一份迟到了50年的认可而已。这种要求高吗?可是我却连这点都满足不了他。顿时,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没等思绪散去,他已经挎上那件掉色的小布包低着头走了。</div><div>我呆立在门前,不由地问自己:假如倒退五十年,坐惯了空调办公室的我们会安心在一个闭塞的小山村里教课吗?我想根本用不着在山神庙里过夜,我们就会发疯。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国家穷得揭不开锅,那几批年轻的公办教师全部下放,没有了编制,没有了保障,如果换作是我们,还会满腔热情抛洒青春吗?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精神。他们那个年代是乐观主义精神,无私奉献精神。我们这年代呢?三观还有吗?</div><div>原民办教师教龄补贴发放工作接近尾声了。一个月区区几十块钱,不多,就像一位老民师代表所说的,“钱不在多,我们这把年纪能等到国家的认可,算是幸运的了。我们打算把第一个月的补贴都捐出去,给那些去世的老教师们的家属们,怎么说也算个安慰吧……”</div><div>我由衷地敬佩这群老教师们。就是这一代人,他们的知识虽然浅薄,可是凭借着无限的热情却为国家培养了一批批的人才,保证了我们国家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中人才没有断层。这批人才中,有市长、有局长、有老板,他们已经成了当今社会的中流砥柱。可是,没有这群原民办教师的启蒙,他们当年能从那闭塞愚昧的农村中走出来吗?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目空一切趾高气扬吗?有个老民办教师曾经自豪地对我说,某某领导是他的学生。我反问,你为什么不去找这位学生去?老教师吞吞吐吐地说,和他走了个照面,他没认出。是啊,或许有些领导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早已忘记了村里小学堂的黑板上那个老教师写过的“为人民服务”的情景了……</div><div>我敬佩他们还因为也就是这一代人,他们把青春都抛洒在了贫瘠的土地上,尽管艰苦,但是他们乐观坚强。他们曾被这个社会遗忘,但是,他们坚守而又无悔。他们一年一年的在无人问津中老去,但是,当时间沉淀过后,他们的浪漫青春是血色的,他们的价值是无价的,他们的人生更是伟大的。</div><div><br></div><div>向我们的教育老前辈们,敬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