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39b54a"> 在过去的15年里,我生命中最至亲的三位亲人先后离我而去。我的长姐,我的父亲母亲。我以为我很坚强,我也以为时间会冲淡我对他们的思念;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常常会带来阵阵悲凉冲击心底,让我无法入眠。<br> 我从出生时似乎就不受欢迎,母亲高龄产下我,本要过继给一位远房姑母,许是长得不受侍见,亦或是母亲不舍,又留下了;从小就常听大人们津津乐道这件事,再加上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兄长,使我打小就变得很敏感倔强。<br> 我有四位兄长加两位姐姐,父母的负担是如此沉重。父亲老私塾受教的,封建思想极重,非一般的重男轻女。及我出生时,父母满心思都在忙着给儿子们娶媳妇,无暇顾及我,长姐照顾我颇多,以至小时多病多灾,但每次都能顽强地活过来。我有点记忆始,父母又在忙着孙男孙女们,七个孙子加五个孙女的相继到来,让我真真切切更显多余,同时也给了我许多自己的空间。我喜独处,就爱采野花、抓小鱼、捉泥鳅。为此没少挨母亲揍。<br> 十几口的大家庭,每天盛饭都得排队,我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等父母召唤,如果错过,只能饿着等下顿。父母对我管束也少,哥嫂们对我又极不待见,倒养成我的自律与隐忍。为了让自己有存在感,打小我就自觉帮家里做家务活。<br> 父亲离开已三年有余,母亲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也走了,但他们的音容相貌与我脑海心里依然那么清晰。父亲是他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做了一辈子的村干部,农闲时爱读书读报,这一点对我影响极大。他极聪明勤劳,加之母亲也勤劳能干,所以我们家在当时当地算是生活很好的家庭,七个孩子都有机会上学。但这种优越却在我11岁那年,因母亲遭遇一场严重车祸而改变,那场车祸差点让母亲成了植物人,自那时起母亲的身体不再健康,时常病患不断;父亲也因劳累焦虑双耳逐渐失聪;偏偏三位年长的兄长极自私不担当,只顾其小家。幸好有长姐如母般地照顾我长大。<br> 父母对他们最大的三个儿子是极宠溺的,但也应了句俗语:"惯子不孝,肥田收瘪稻”。所以母亲晚年时常跟父亲炫耀她当年的英明决定:没按父亲的指示把我送人或溺死。就连一向很含蓄的父亲有次也盯着我叹口气说:“我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一向对父亲很敬重,从不敢跟他开玩笑,但那次听见父亲如此说,我当时笑着回他:“老人家,现在都解放这么多年啦!新社会、新中国,您还如此不进步,封建思想如此严重,嫌我不是儿子,是吧!”父亲有点难为情地笑了,母亲旋即再次炫耀下自己当年的英明决定。<br> 长姐离开已十五年,但我对她的思念并没有随岁月的流逝而减少。她是父母的第四个孩子,第一个女儿,父母对她也是极疼爱的;母亲是位目不识丁的农家妇女,极勤劳能干,且为人仗义疏财,只是性格简单粗暴;恰恰长姐又是性格内敛,且极聪慧敏感;以至于母女俩常闹别扭,极少有沟通。我经常费力地充当她们的和事佬,却收效甚微,以至常感苦恼。<br> 长姐一直独身,当时是我们那儿小有名气的裁缝。她与我就像位严厉的母亲,对我要求很严,必须“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大声说笑都不行。长姐不愿和父母一起生活,带着我独自经营她的裁缝铺。生意很忙,所以我学习之外很自觉地洗衣做饭,有时还帮忙熨烫衣服、钉钉扣子。二姐也会经常来帮忙。长姐的清高与自律深深影响着我,在她的宠溺下,我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快乐而平静地长大。但往往造化弄人,就在我大学即将毕业的前两月,一场车祸夺去长姐的一条腿和健康;也夺去了我原本平静安定的生活,我们失去了基本的生活来源,再加上父母年迈,母亲车祸后也是各种病患不断,无力帮我们,以及哥嫂们冷眼袖手旁观,刹那间我就感觉从天堂直坠入地狱。但有点倔强的我没有接受大家放弃治疗的建议,我放弃那份清高四处借钱,把长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痛苦过后,我选择放弃所谓分配的工作,独自来到省城。经过几年的努力,我还掉欠债,也不再为钱发愁;但我却无力阻挡长姐去往天堂的脚步。车祸后的第七个年头,长姐舍下我走了。<br> 长姐走时我恰远在国外,及我回时只见一丘新坟,这也成了我心中至今无法抹去的痛及遗憾,有时我会恍然,也许长姐未曾离去,不然为何不让我亲睹她离去;也或许上苍和长姐不愿让我再承受生死决别时刻的剜心之痛。但自那时起,我极不愿远行。<br> 斯人己逝,生者何堪。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