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

老人与海

走在去琴行上班的路上，就哼起一首《江南有雨吗》。想那些听歌的岁月，一起听歌的人，～皆成过往。

二十岁生日，去浙江诸暨好朋友张鲁这里过，他家私房有个老大的平台。三四个朋友，铺了张席子，躺着看满天星斗，聊天听歌，听杨林，罗大佑，听候德建～那个凭一腔二十岁的热血在错误的时刻渡过海峡的音乐人。我这位好朋友后来遭逢大变，几次电话后现在也断了联系。我们彼此都成为对方生活里一道回忆的风景。

而那段成长的岁月，一起买连环画《三国演义》，一起写诗，一起学吉他的岁月，那痕迹，已经在你的生命里，在你的言谈举止里，怎么抹去？

在美声艺校教琴的岁月，一直记得如我当初热情爱歌的年轻人吕某。外型很不错，修长挺拔的身材，我一直记得他在学校走廊上，左右各围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向我走来的画面。上我的吉他课的时候，我站在讲台上，他可以坐在最后一排课桌上背对着我，对着外面的窗，闭着眼旁若无人弹唱着歌，唱完了点上一支烟，还不忘记给我飞过来一根。

他爸妈离婚的，他妈在南京路的书店音像柜台做的。于是他就每每到他妈那里搞到最新的姜育恒唱片，然后回家和爸爸一起听……多么有趣，他可以和他爸爸喜欢同样的歌。

他说，他就喜欢带着墨镜，坐在椅子上，拿一高脚玻璃杯，把大厨穿衣镜转过来，对着自己，听姜育恒的歌～哇，我都听了一愣一愣的，一个人，可以自恋到如此……令人感动。

什么人听什么样的歌。每一首歌，出现，就总有人会喜欢。我英文差。但是竟然可以完全不影响我听西蒙和加芬克尔（PaulSimon and Garfunkel），听唐.麦克莱恩（Don Mclean），听约翰丹佛（John Denver），完全不影响我为了琼贝兹（Jona Baez）的《Diamonds and Rust》感动。～听不懂，但是感动。

有些旋律，有些和弦流动，符合你的生命成长的印记，就会有共鸣。

在我青春飞扬的日子里，一直有爱上层楼的忧伤，感谢杨庆煌的《会有那么一天》，感谢齐秦的《离家的路》，那个G9和弦的忐忑和迷惘。其实要感谢无数写歌唱歌的人。感谢那个时代，每一个歌者比拼的是用心灵制作的音乐。当我们厌倦了歌里的爱情，我们希望歌曲描述更多的生活面，那么要感谢罗大佑，郑智化（早期的批判现实主义竟会在功成名就后迅速堕落，可悲），黄舒骏～你剑拔弩张的逼人才华，让你的前四张专辑是我这一生里听歌历程的最大享受。

感谢陈升，在我最低落的人生困境里，我的闵行小屋里，有你的声音陪伴，那个尼龙弦吉他弹出的C挂留和弦，使我觉得我真的不是那么孤单。是我以后听到华丽的嗓音，总觉得没有深度。说到这个，我琴行里的钢琴女老师跟她老公（她老公是我老徒弟）说：老郑唱歌真不怎么样……的确，我其实唱歌一直不怎么样。……我真的是这么认为。

不过，我也的确用我的弹唱感动过身边的人。～技术指标都没达到，但我的歌声，一定曾经到过你的心里。

也许，按她的标准，罗大佑李宗盛唱歌肯定一塌糊涂了。但其实，唱的怎么样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一小句，几个音，甚至一个休止，在你的心里，泛起涟漪？

我听歌的时代，是华语歌曲伟大的时代。我想，姜育恒拿着一瓶白酒边喝边录《与往事干杯》，到录完，把酒瓶往后一扔，潇洒离去的那种直抒胸臆的快意，是多么令人向往（这传言一定是夸张的。），我总纠结于“那酒瓶会不会砸到人”的小市民的琐碎心理。人生，总要恣意几次的。

1995年，杨明煌在家门口被醉酒少年的摩托车带走生命～列侬也在家门口死去，那歌迷打死列侬后说了句著名的台词……“你变了”。 对后面的马上来临的快餐时代，他要放多少枪啊天哪。

1997年，约翰丹佛开飞机失事，同年，张雨生车祸离世。

2000年，上海坚华琴行开张。我渐渐的不听歌了，我们就这样迎来了快餐时代。

总是有人在默默唱自己的歌。感谢朋友圈里的焦总古哥。我喜欢听你唱歌。人老了，不太会为什么感动，但人老了，也很容易看穿虚伪。感谢你真诚的歌声。当然，还有。但是碰到是缘分，我没有了去寻找的欲望。

听歌，写不完的……

2017年5月2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