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敌美人眸――李煜

墨小沫

（很是惭愧。决定要写他时，才知他是一脉同胞的徐州人。）

他从南唐的明灯黄卷中走来，蕴藉雅致，俊逸不凡，明月清辉，披洒一身，占尽了五代风流，从中衍生出一个“千古词帝”传说。前承“花间”之统，后启“豪放”之风，就连温飞卿似乎逊色些许，不是么，俊逸和血统上，飞卿怎能与之相比？

他是李煜，一个在历史潮流中极易被人忽略的小小南唐，因为李煜，而被后人记起。有人说，在我国历史上，少了这个皇帝倒是无妨，如果少了像李煜这样的词人，恐怕会给后人留下多少遗憾？

南唐的江山风雨飘摇，战争频仍。守着南唐的一亩三分地，李煜有着无力回天的悲哀。他只有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歌衫舞扇，笙歌犹奏，过着，秋月入怀，春花随梦的诗词生活，随遇而安。

　　

只是这样的日子是否太寂寥了些？这样一个雅致的人怎会没有爱情？

在这样清冷的日子里，周家的大女儿娥皇走进了他的生活。自古帝王之家的联姻都带有政治色彩，男女双方很难有爱情可言，然而，这桩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对李煜来说，是何等的幸运。娥皇有倾城之貌，善诗词，精书画，知音律，与李煜可谓珠联璧合。

　　

他就那样简单的爱上她。

娥皇几乎顷刻间便也爱上了他。这样的男人她没有理由不爱。几乎可以想象出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仿佛只有婉约与暧昧。他一定是笑着的，笑着面对他最爱的女人，笑容温润秀洁，柔情绵长。他的手指轻柔，唇齿温暖，胸膛宽阔。东风失一半的南唐，他的眼中，无关宏旨。爱情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那份爱的心事缓缓流淌于笔端，亭台楼阁，美人诗乡，陪君醉笑，不诉离伤。

　　

他们在月洒光华的花下把酒当歌；在烛影摇红的鸾帐内如胶似漆；在瑶光殿里共舞霓裳羽衣曲；陶醉在“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的新婚蜜糖里。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鸾镜前，晓妆淡淡理过，云鬓欲堕，朱唇轻抿，转头撒娇似的向情郎吐了吐丁香般的舌尖，那笑容充满了新睡梳妆的慵懒之美，千般妩媚，万分撩人。半抱烧槽为君奏一曲罢！奏一曲樱桃破，不为别的，只为这乱世之中的知音红颜，只为这此刻的心境。小盅微啜，大杯拚醉，觥筹交错，醉了，哪在意污湿罗衣，溅在衣袖上的酡红的酒迹，就像眼前这如花的笑靥，不是也很可爱么？卿卿倚在床边，眼色婉转迷离，顺手扯下几根红线含在口中，向李煜吐去……随后红唇便压过来，喘息间尽是酒香……

每一个相信爱情的人，都会希望有一个机会，体会这样的人生吧。

　　

此时此刻，她是他的阙中美人，六宫粉黛无颜色，宠嬖专房；他是她的俗世丈夫，诗意情郎，无关君皇。

自古痴情必多情，浮生有限，这个华丽男人的专情像清晨的露珠一样，经不起阳光的照耀。片刻奄留转瞬即逝。

　　

娥皇年不及三十，正是风韵无边的时候，却突然病了，病的很严重。

最初的日子，李煜确是尽到了模范丈夫的责任。每日饮食服药亲力而为，衣不解带，守在病榻前，暮暮朝朝。

病中的娥皇容颜自然有了几分逊色。日夜照料在榻旁的李煜自然日渐厌倦。

　　

这一天，十六岁的小周来到宫里，看望她的姐姐。

令娥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打破她与李煜感情垄断地位的第三者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从未出阁的佳人遇到了风流倜傥的才子，结果不言而喻。从音乐会上远距离的“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的试探，到午睡偷窥时近距离的“脸漫笑盈盈，相看无限情。”的灵犀。所谓郎情妾意，在一来二去的眼波中潜滋暗长。

　　

常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娼，娼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新鲜刺激的爱欲似洪水蔓延，以至后来，李煜不顾万乘之尊的体面，在一个花明月暗的春宵，在画堂南畔约会上了小姨子。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情窦初开的小周对情郎怀抱的渴望，让内疚战胜了理智，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仪的人了，心里尽是忐忑和羞怯，怕弄出声响而脱掉鞋子，单衣薄袜的走到画堂与姐夫相见。在落满繁花的石阶上紧紧相拥，怯懦的说着，奴家出来一次不易，你想怎样爱就怎样爱吧。

李煜按捺不住狂热，这首自爆隐私的《菩萨蛮》，不胫而走，躺在病床上的大周，怎么会不知？

　　

小周进宫多日后，终于想到了去看望病床上岌岌可危的姐姐，大周见到妹妹后又欢喜又吃惊，问她何时来的宫中？一来小周年纪小，二来，深陷爱情的女子智商多少会受点影响，小周便以实相告。

罢罢，一切都已明了，再无需多言，心恶之，自此返卧不复顾，至死都不再看李煜一眼。

纵使你做不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又何需薄情寡幸？到死之前何不给我一份完整的爱情？

人去楼空，生死两隔，给亡妻的悼文中连用十四次“呜呼哀哉”也唤不回的过错，永不能回头。

从此，小周替代了姐姐的位置。

　　我固执地认为，能够替代的，与爱情无关，至少算不上真正的爱情。爱情中没有最爱，只有唯一、无法替代。像“梅妻鹤子”的林逋，守着孤山的梅花，终生未娶；像汉将卫青，平阳先他而去，余生再未续弦，只等合葬茂陵。世间痴情多不见，何况男儿专情乎？

别忘了，他是皇帝，能够怜取眼前人已弥足珍贵。

　　从自由恋爱终于抱得美人归，李煜对小周后的宠爱甚于前妻。前有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李煜得以效仿，虽没有汉武帝出手阔绰，但文人的浪漫诗情是前人不及的，他造了一间小巧精致的“花屋”成了他与小周的二人世界。画堂南畔，厮守得天昏地暗，在江山风雨欲来时，缠绵到了极致。

幸福弹指一挥，柔情与眼泪再挡不住赵匡胤的千军万马，山河破碎，李煜成了亡国之君。小周只得随夫去了遥远的陌生的北方。“违命候”――多么讽刺的封号，多么尴尬的身份。青山梦远，归程无期，离愁别绪像一江春水奔流不止。

　　夜已深，小周彻夜未归，她被召进宫里，侍奉那个曾经和丈夫一样被人称作君王的男人。总有千般不忍，但是以一个卑躬屈膝的俘虏姿态，还有什么资格说不？

在接到“牵机”毒酒的那一刻，回首故国，匆匆一瞥，对面款款而来一江南女子，风华绝代，定是迎你归去的吧。

文：墨小沫

图：摘自网络

古代人物爱情系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