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

初初

<h3> 闹钟响的时候,我的脑袋混沌得像塞满了浆糊。我挣扎着延时十分又睡了过去。被一些琐事困扰,凌晨四时许,我的眼前依然闪动着许多恼人的画面,尽管我一再强迫自己入睡……</h3><h3> 平日不惯贪恋被窝,然而此刻却异常渴求这十分钟。只是,这十分钟并不安分。怀疑一次性摁息了闹钟,明明才三两分钟,却担心睡过了头……再不起又该来不及了,有个声音一再扣击耳膜,让这愿想又显得很多余而毫无价值……努力数次,我终究还是顶着昏涨的脑袋,开始为一天的行程做准备。答应自己的事要做到,一定的年纪过后,发现真正能让自己走得远的,是自律,坚持和信念……</h3> <h3> 是一段全新的路程。不曾想到过,一路布满挑战,是前所未有的强度……才刚上行,我就不得不借助竹杖的支撑,并一路凭靠至终点。徒步以来,这是第一次。</h3><h3> 山势险峻,危峰岌岌,路陡坡急,每次驻足,都是对平衡重心的考验,将身体倾贴于山隅,才不至于后仰翻滚下去。</h3> <h3> 沿着山梁前行并非易事。五月的寒风生硬凛冽得厉害,不由分说地从侧面砸来,一阵强过一阵,左半边面庞被猎猎狂风反复切割,钝钝地失了知觉……</h3> <h3> 每一次投足都极为艰难。小心翼翼地选择稳妥的落脚点,迈步之前,就得确定所踏之处有足够的承载力和附着力……山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劈头盖脸,它可不会因为你战战兢兢就停滞不前……不得不止步等待,下一波山风踊跃之前,挪步向上……</h3> <h3> 考虑到正面登顶的难度和时耗,军叔选择侧上……一路慨叹此行的迢遥和艰险。军叔曾一年七次登顶雪邦山,见惯了随行人员的狼狈与不适……他适时地讲述了一个故事,是轻描淡写,平铺直叙的语气,但我却分明感觉这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事迹本身已激荡人心,无需浓墨重彩。一个叫阿贵的驴友,曾从这座山体直直俯冲下去,毫发无损抵达山底,用时十四分钟。等其余队友与他会师时,他已在山脚备好晚饭,等了足足三个小时……不可思议,是我听完这段人物志后的全部反应,对阿贵先生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胆小如我,余生不敢效仿如此疯狂的壮举,却能清晰地听到空谷中荡漾着不退缩不犹豫的回声,起转承合,在足底生发成坚定的力量……</h3> <h3> 越到上面海拔越高,气温骤降,呼吸开始急促,交流变得吃力,讲出的话语被强风辗落得支离破碎。我的体力有些跟不上,胸腹腔里的空气被四面涌来的剧风挤压得无影无踪,我开始怀疑我的双肺是不是停止运转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脏器的循环变得迟钝。老和叔走在最前面,如履平地……我在心里说,加油,加油,我的旗帜在前面,我不能倒下。试图通过强大的意志对抗这艰途险陌。只是,这样的自励又是多么微弱不勘,以至于后来,我是靠着毅力,意志,梦想,热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在前行,自己都不得而知。抑或仅仅只是麻木了,麻木地,机械地向前而已……</h3> <h3> 是真的饥寒交迫了,急需补充能量。多次找寻背风的位置未果,不得不坚持沿途择点……刚席地而坐,天象大变,山顶开始起雾,雪粒被扬扬洒洒地扫向半空,隐隐担心是否会突降大雪……老和叔拿着鸡蛋虔诚地敬献山神,祈祷一路平安……短短数秒,风声减弱,乌云被撕开一个口子,天光逐渐扩散……并非故弄玄虚,亦无关迷信封建……是的,是敬畏,对自然的敬畏。多少安定祥和,始源于敬畏。“常怀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h3> <h3> 老和叔现煮的酥油茶。长时间逆风行走后,风穿透皮肤,裹挟着血液,血凝的声音直抵骨骼,心脏的最深处,膝盖开始作痛,胃部逐渐缩紧,十指被冻得又僵又痒,仿佛要从身体分离出去一般……能在海拔三千余米的山头喝到热气腾腾的茶汤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暖胃暖心……使劲往胃里填充食物,总觉得吃多少都还是饿,只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大快朵颐,在山上,这也是第一次……</h3> <h3> 紫杜鹃,含苞待放。今年的雨量是丰盈充沛的,杜鹃开得过于稀疏零落了……然而,在成片的荒草中,这一抹单薄的紫反倒惹眼。瑟风肃穆,杜鹃少了原有的妖娆,彰显陵劲淬砺的意味……</h3> <h3> 疾风打散了浓云,又聚拢着薄云。云彩舒展聚集,密布弥漫……云影浮动,笼罩缭绕着群山,极目望去,群山忽明忽暗……</h3> <h3> 年少时是恐高的,教室在四楼,只要靠近栏杆往下望,就会头晕目眩。母亲狠心,不曾因为我幼小就对我宠爱有加。越是恐惧的事物,越会严厉地要求我去体尝。恐高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中被战胜的……庆幸全程没有高反,未给大家带来麻烦。我做了一回英雄,如果战胜自己也是一场战役的话。毕竟,所有的敌人当中,自己才是最可怕,最难以撼动的……</h3> <h3> 小孃说终于到了离太阳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仿佛一伸手一仰头就能触到暖阳。她的少女心在登顶时被尽情地释放出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欢呼鼓舞,开怀大笑……任何时候都要保有一颗少女心,些许孩子气,它能让你跳脱年龄的桎梏,卸下现实的重担……</h3> <h3> 说不害怕不恐惧是假的。当彭孃牵着我的手拉我攀岩的时候,我真担心自己会把她拽下山去。那个时候,我想到了死亡。我甚至在想死神就蛰伏在某个角落,蠢蠢欲动,它会趁我心力不济时一把将我抛进这万丈悬崖……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命悬一线的时候,任何言语上的胆怯都是一颗威力无穷的炸弹,不但炸毁团队的向心力,还会让恐慌如病菌一般迅速扩散……</h3> <h3> 历时三个半小时,终于登顶,哪怕是手脚并用。山顶有一块石碑,上书“雪邦山——大理州第一高峰,海拔4295.3米”。许久以前,就听到许多人对雪邦山的归属问题颇有微词。始终认为,在自然面前,人渺小如蚁,所有大张旗鼓的占有不过都是人类的虚妄。能领略到好的风光美景就该知足感恩,要知道,“真正的美极为柔弱,却不可征服。”</h3> <h3> 返程。有大半段是石头路。老和叔说雪邦山的石头是善良的,踩在上面不滑腻松动。一夜无眠,在此刻猛烈地报复着我,双腿开始发出抗议,疲软酸痛,每一次举步,都颤抖得像是被无数蚁虫噬咬一般,汗珠细细密密地往外渗,一阵山风拂过,打了个机灵,提醒自己,一切坦途都是这么一步步走出来的……</h3> <h3> 曾经的广播电视站。我像个生活的拾荒者一样,从军叔他们的叙述中捡拾历史遗留的点滴。都是碎片化的曾经,我稚拙的言语难以将它们拼凑完整……</h3> <h3> 抵达来龙村。田间地头的新绿是让人欢喜的,绿光柔和了干涸生涩的双眼,有潮湿的液体夺眶而出……平安归来,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脚下平整厚实的土地慰藉着空悬一天的心……静坐着聆听风吹麦浪的声音,“于此时,此身,此地,像草木虫鱼一样,顺着自然所给的本性生活。”</h3> <h3> 建元叔发誓,这是他第一次登顶,也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想经历手摇脚颤的感觉了。大家对他的誓言一笑而过。真正喜欢的东西,是自然生发的,无法掩藏,亦难以遏制。等他一觉醒来,沿途的艰辛会被他抛诸脑后,而登顶的满足和喜悦会让他嘴角上扬……对生活有所期许的人,记忆中留存的不该是生活的不美好……</h3><h3> 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听从内心的声音,走在一起,遍访周边的山山水水。腾空心界,便不觉物界喧嘈。正如军叔所说,心中有美景,才会看到更美的风景。我们可以有千万种缘故不去迈步,但一定有一个理由让我们出发,而,这已足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