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本美篇收录了原基地通讯五连张辉、鲁平两位战友的两篇文章,供马兰基地战友阅读</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在核试验场发生的故事</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 张辉</h3> <h3> 因多次参加连、营、团组织的宣传队,我有幸六次进入核试验场区,去过空爆中心、地爆现场,参观过“地下长城”工程。亲自看到、体验和品尝过施工部队的艰辛、烈日的暴晒、沙尘暴的袭击、地爆山洞中的高温、盐碱水的苦涩……。虽然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但做为参与过核试验光荣任务的我们,有责任有必要将这段艰苦且光荣岁月的真实面貌写出来,让我们的后代铭记:为了祖国的强大,为了人民的安宁幸福,一批批曾和他们一样年轻的战士在茫茫戈壁战天斗地、风餐露宿,承受着各种不可想像的困苦,用自己的血汗在生命的禁区谱写出一曲曲壮丽的凯歌,许多年轻的生命永远埋葬在这块土地上。每每想到他们,我就心里难过,愿我们的国家能够给予他们崇高的评价和待遇,愿我们的后人永远铭记他们。</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沙尘相伴碱水维生</h1><div> 第一次进场是在春末夏初的风季,中午已烈日炎炎,早晚却冷风刺骨。当坐了一天车在搓板路上颠得快散架的我们被队长喊着下车时,一个个都站不起来了。按照现在高速路的速度最多四小时的路,那时在戈壁滩大车压出来的搓板路上硬是跑了十六、七个小时。活动半天腿脚才连滚带爬的从车上下来。互相一看,一路上吃尽风沙的我们全成了土猴,除了眼珠是黑的其他全是黄的。大家互相调侃着走进我们的住处,男兵是地窝子,女兵是帐篷(据说是指挥部首长照顾女兵专门为我们腾出来的)。第一次住帐篷我们好奇的东摸摸西看看,感到很享受。经过一天后才知道,中午帐篷里热得像蒸笼,晚上又冻得像冰窖。而住地窝子的男兵床上永远都是一层沙子。场区的官兵们就是长年在这种条件下生活的。伴随着开饭的哨声我们走进了用芦苇和席片搭建的简易饭堂里,没有桌椅,大家围成一圈蹲在地下吃饭。不知是谁刚喝了一口绿豆汤噗嗤一口吐出来,情不自禁的叫道:”好涩啊"!负责打饭的小战士不好意思的说:”盐碱水煮的饭都是这样,720没有水源,就是这盐碱水还是从很远拉来的,每人每天就三缸子水。明年开始引水修路,以后就有淡水吃啦"。一席话说得我们不自在起来。人家喝了几年盐碱水,我们才一顿就受不了,真是太不应该了!正当大家埋头吃饭时,突然狂风大作,整个饭堂被刮的吱吱直响摇摇欲坠。小战士惊呼到:“沙尘暴来了,快把饭碗扣住”!已经来不及了,饭堂被掀翻了,顶篷的芦苇夹杂着沙石砸在我们身上脸上。女兵们惊叫着不知所措。队长果断下令:“男兵固定饭堂,女兵回帐篷!一定要互相搀紧”!我们七、八个女兵胳膊搀胳膊顶着风艰难的往回走,军帽早不知刮哪去了。沙石刮在脸上针扎般疼,眼睛跟本睁不开,睁开也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只能凭感觉往前摸索着走,胆小的已哭出声。我们只有一个信念:不能松手,否则有刮跑的危险。十几米的距离,我们顶风前行竟用了近半个小时。当回到帐篷时都是一头一脸一嘴沙子。都是十五.六的年纪,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沙尘暴,大家都蒙了,半天无人说话。后来那个小战士告诉我们,每到风季,时不时的就有沙尘暴,来的快走的也快,防不胜防。五、六级以上的大风那是常见,一年中有一半时间是在风中度过,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div><div>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仍深深记得这次经历,记得长年与风沙为伴儿的战友们。</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抱树痛哭的老兵</h1><div> 记不清是哪一次,我们进场演出到甘草泉。这是进场区的必经之地,是中途休整的地方,也是进爆心前唯一有淡水和绿色植物的地方。</div><div> 那次进场是秋冬季,正赶上一年一次的老兵复员。吃过晚饭准备演出前,演员们忙着化妆,我们乐队正在定弦。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老爷们儿惊天动地的哭吼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急忙向哭声处跑去。</div><div> 近了,只见五、六个未戴领章帽徽的老兵围着一棵老榆树失声痛哭,双手不断上下抚摸着树身,嘴里不停的念叨:“终于看到你了,终于看到你了”。十一月的榆树已没几片树叶,光秃秃的几根枝杈,树杆上一块块裂着口子长满褶皱的树皮,并无美色可言,这几个汉子抱着树哭什么?我一脸不解。</div><div> 听他们口音是河北人,乐队的男同胞以老乡的口气称兄道弟的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问道:“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难过?可否说来听听,看能不能帮到你们”?几个正痛哭的汉子抬起头看向我们,我一下楞住了。这是几张怎样的脸啊?又黑又瘦满脸褶皱,明明二十几岁的人看上去有三、四十,那一双双手不细看很难与树皮分清。发黑的手指上一道道的血口子,虎口处黄黄的老茧,所有的指甲都是两截子,中间深深塌陷。不懂医的我也知道这是缺乏维生素所至。看到这些我心里一阵发酸,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一下让他们认出我是女兵,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有的把手背到身后低头偷偷看我,有的把手使劲儿往身上蹭,还有的借擦眼泪的机会用袖子一遍遍的擦脸。</div><div> 那个被问的老兵尴尬的说:“让你们见笑了,我们不是难过的哭是激动的哭啊”。原来,从六九年新兵入伍进场区到现在复员出场区,整整四年他们没出来过,没见过一棵树一根草甚至一点绿色。他们是党员又是班长,就应付出更多的牺牲。四年中没探过家,轮休的机会也让给了战友。直到复员不得不离开部队,他们才从场区出来。四年了,第一次看到树,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就像回到家乡见到亲人一样。</div><div> 我问他们手指甲是怎么回事?他们苦笑道:“我们的施工点很分散,点与点之间相隔百里以上。因运力有限,我们一个月收一次给养,全是罐头,蔬菜运不进来”。因为长期营养单一,他们都不同程度的患有维生素缺乏症。手、脚、嘴长期脱皮裂口。他们说,他们不怕苦,喝盐碱水、风吹日晒、拌沙吃饭都能忍受,就是长期看不到绿色,那像征生命的绿色,让他们感到孤独可怕,这才有了抱树痛哭的场面。</div><div>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我们漫步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看着绿树成荫、万紫千红的景像,能理解那四年见不到一点绿色而抱树痛哭的老兵们吗?</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在施工现场的亲身感受</h1><div> 那次进场是在夏季,中午时分气温高达40多度,茫茫戈壁远看像蒸腾着一层水雾,有时还能看到房子的倒影,应该是海市蜃楼吧。沙石烫得能烤熟鸡蛋,走在上面一会脚就烫得受不了。火热的太阳照在身上什么都不干也能晒出一身油汗,我们的施工部队就是在这种天气下施工的。当我们来到施工现场时,那火热的劳动场面深深吸引了我们:战士们光着晒得油黑发亮的膀子,挽着裤腿,有的直接穿着短裤,猛得感觉像是来到黑人中间。他们四人一组抬着一根根六、七米长的水泥管,喊着口号艰难的向前走着,将水泥管放在已挖好的沟边。施工部队领导介绍说:工程量很大有一千多公里长且时间紧迫,机械又少,全靠战士手挖肩扛,战士们很苦啊。为了场区人员能尽早喝上淡水,解决用水难的问题,再苦我们也要上。原本中午最高温时是不施工的,但为了赶进度完成任务,战士们都主动的来工地干活,他们当领导的劝也劝不住。戈壁滩的夏季没有一丝风,又无一草一木,想乘凉都找不到地方。我们只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头晕眼花如种暑一般、那些战士不仅暴晒还挥汗如雨,不时有战士虚脱倒下。因离驻地较远,种暑晕倒的战士只能在临时搭的简易篷中休息。宣传队的男兵都去抬水泥杆体验生活了,我们女兵就去照顾晕倒的战士,帮着煽风降温。我发挥了挑担子的能力给工地上的战士送开水。在当天的日记中,我感慨的写到:</div><div> 向前看, 向前看,</div><div> 千里管道连成线。</div><div> 倾尽多少战友情,</div><div> 浇尽多少战友汗!</div><div> 不怕苦, 不怕难,</div><div> 为国强盛挑重担。</div><div> 甜水注情众心齐,</div><div> 迎来春雷云花绽!</div><div> 第二年我们再进场时,已经告别了苦水年代,场区的干战终于喝上甜水了!我心中默默向那些无名的英雄战士,向那些牺牲在这里并长眠于这里的烈士们致敬!你们那种忘我的为国防事业献身的精神我永远不会忘记!</div><div> 还有一次到施工现场是在冬季,天寒地冻。我们穿着皮大衣、大头鞋,戴着皮帽子、护耳、护鼻、皮手套全副武装还冻得直跺脚。可当我们来到南山地爆中心时,却被告知脱掉所有防寒服,只着单衣进。正当我们不解时,现场指挥告诉我们,別看外边零下近40度,山洞里却是零上40度不止。原来地爆是在整体石山的中间打洞,将核弹装入后,封闭洞口,模拟地下环境进行试验。据说爆炸瞬间整个山抬高一米后落下,差点冒顶,最后是有惊无险。地爆不像空爆在自然环境中挥发,地爆在密闭空间,放射物和热量很难挥发。所以一次地爆后要经过几年才能开挖。即使这样测量表读数仍高的惊人。我们的施工部队就是在这种条件下施工的。进入前.,我们穿上防幅射服,戴上口罩、手套。领导还一再嘱咐:口罩和手套不能摘,更不能到处乱摸乱走,必须服从指挥。我们一个个即紧张又兴奋,那感觉好像自己就是核试验工作人员一样。越往里走越热,渐渐地我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如同水里刚出来一样,可真是瞬间从冬季到夏季,冰火两重天啊!原本嘻笑的我们不再说话,都恨不得把不透气的防幅射服脱下来。身边不时有施工的战士推着装满石头的小车往洞口跑去。他们同样穿着防幅射服,却还要在高温下奔跑干活。每一步他们脚下都留下水印,形成一条水路。带队领导说,那是战士们流的汗形成的。走到最里面时,一个硕大的山洞映入眼帘,这是爆炸后形成的,里面的石头已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带队领导解释说,地爆瞬间产生的高温能将石头溶化,有可能形成金刚石。如能找到一块,整个试验的费用就回来了。但这仅仅是假设啊。看着眼前战士们挥汗如雨的高强度劳动,我的心一阵阵发酸,他们是在用命拼搏啊。不时有晕倒的战士被抬出,才缓过劲儿又进来干。多少年后我听说有的战士为干活方便,不信核幅射的危害,把手套摘掉干活。在复员回乡不久查出得放射病去世了。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我亲临现场、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的。记住他们吧,为了国家强大、人民安宁而勇于和敢于献身的英雄们!</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地下长城”亲情录</h1><div> 记得最后一次去720演出,我已是五年军龄的“老”班长了。在我们的请求下,上级批准我们几个老兵参观720指挥中心“地下长城”。在去的路上,遇到警卫团的一个排在训练,他们是“地下长城”的警卫战士。</div><div> 当我们几个女兵走过来时,正在训练的男兵们都楞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们,那眼光看得我们很不好意思。带队的二十多岁的排长反应过来,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我们解释说:“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青一色的男兵,就连偶尔飞过的鸟都是公的。突然看到女兵,让他们一时忘情了”。我微笑着说:“都是年轻人可以理解,没关系,看吧。这个世界.本就是男女两性组成的,缺了哪一方生活都不完美”。</div><div> 正说笑间,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兵忽然哭起来。排长赶紧问他怎么了?他哽咽地说:“俺想俺娘和俺妹子了”。所有人都沉默了,怜惜地看着这个单纯可爱 的河南小兵。我们都清楚,枯燥单一的戈壁生活让他见到女兵想到了家乡,想到了亲情。</div><div> 带着沉重的心情告别了他们来到“地下长城”入口,一扫刚才郁闷的心情,大家都兴奋起来。走进升降机(现在的电梯),缓缓向地下驶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底了。走出升降机映入眼帘的是灯火通明的长长的通道。通道傍油机房内,几台大型油机轰轰鸣响着不断向各处输送着电源。通道里每隔几十米就有一扇一米多厚的大闸门。不知过了几道闸门、拐了多少弯,终于走进了“地下长城”,我一下惊呆了。</div><div> 这里如同一座小型城市,在不同的高度、不同的方位各种民用、军用设施应有尽有。地铁站(包括列车)、汽车站(包括汽车)、飞机场(包括飞机)、港口(包括舰船)、坦克、大炮、民宅等等,数不胜数。各大军、兵种,各大军区都有试验项目和工作点,每个点都有人在紧张地忙碌着。带队领导告诉我们:国家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就是为了试验核爆时,在多远、多深、什么角度、什么条件下,各种设施所受的冲击、破坏、沾染有多严重。</div><div> 我正感叹着这么多的庞然大物是怎么运进来的?忽然一道男声传入耳朵:“娟娟”。我一下楞了,是谁在这里叫我小名?又是怎么知道我小名的?我疑惑的抬头望去:一个阳光帅气的年轻军官正站在前面冲我微笑。“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我一下慌了,这是哥哥吗?我与哥哥从他当兵走后有七年未见了,那时他才十五岁,嗓音都未变全,穿最小号军衣还显肥大。只知他军校毕业后在军区防化部门工作,怎么会在这?看着我的疑惑他简单地说:“我来执行试验任务,你呢”?“我,我在宣传队”。望着长成大人的、英俊又陌生的哥哥,我不知所措,一阵心慌,扭头就跑。同行的战友问我:“他是谁”?“我哥”。“亲哥吗”?“亲哥”。“那你跑什么”?我一下反应过来,对呀!我的亲哥,我跑什么呀?.急忙回去找他,他已不在了。真没想到,兄妹离别七年后的第一次相见竟是在核爆中心的地下且只有短短的一分钟。</div><div> 多年后,和哥哥谈及此事,他说他也没想到,看到分别时十三岁的妹妹长成大姑娘了,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次见面虽然短暂,但留下的印象却终生难忘!</div><div> 以上这些经历原本是应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的。随着核试验任务的彻底结束,这些已不再是秘密,那庞大的“地下长城”也将永远存封于戈壁滩的地下。也许几千年后,会成为后辈人的考古发现呢。</div><div> 一九九九年当我最后一次随战友张建设的摄制组进入场区时,因全面停试,道路不在维护,全部成为碎饼干状,车子一路颠簸进到720爆心时,已不年轻的我连车都下不来了。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撤离官兵用石头摆出的各种口号:720再见了!201我们怀念你!甘草泉我们永远的记忆!当我站在“中国第一次核爆炸中心”的纪念碑前最后一次留下影像时,我哭了,想到我几次进入场区的经历,想到那些为我国的核试验任务献了青春献子孙乃至生命的马兰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值得人们永远怀念!</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h1><h1>第一次进场区--在战士演出队的日子</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鲁平</div><div> 1971年4月下旬为迎接通信团成立后的第一次团文艺汇演,我们通信二营由通信四连 通信五连 通信六连 通信七连四个连队抽调人员组建了通信二营演出队,这届演出队领队是通信四连电传站的穆忠祥技师。</div><div> 我们二营的通信四连 五连是由男女兵混和编制的连队,1971年又有大批的女兵入伍充实连队,所以演出队的女兵基本是我们1971年入伍的新兵。老兵有1970年入伍的王志平和郝莉莉俩人,其余就是张辉 李娜 我 贺燕群 张丽霞 胡霞 张苏华(按我们排队的顺序写名字)这些新战士。</div><div> 那时我们这些女兵年龄最大的王志平也不到18岁,年龄最小的胡霞14岁。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的影响,我们应该都是中学里的初高中学生,还应该在学校里继续学习文化知识;在父母的身边享受关爱和娇宠;和同龄人嬉笑玩闹;过着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div><div> 可是我们都毅然选择了入伍服兵役,也已经通过了严格和艰苦的新兵训练,又刚熟悉了通信兵的基本业务开始上机执勤,却被抽调出来到演出队,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活思想”。但我们知道一个军人的基本素养--服从命令听指挥,也懂得为革命,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踏踏实实必须完成交给自己的各种任务。打好背包志平带领张辉 李娜 燕群和我 张丽霞,一起出发到营演出队报到。</div><div> 二营演出队的临时驻地在通信七连的营房(七连大部分人员长期担负720和201场区的通信保障任务,营房基本是空的)。刚开始大家还像在连队一样作息比较拘束,只是熟悉演出队的任务和大家集思广益编列汇演的节目单。王志平和李娜 张辉入伍前都有参加过文艺演出的经历,编导节目时女兵中也是她们建议最多。开始排练后唱唱跳跳活泼的氛围释放和还原了我们本真的天性,大家对每一个节目都很认真 努力,有时为了把动作做到位,反复几十遍也没有叫过苦和累。表演唱啊 小舞蹈啊等等,晚饭后加班排练也是经常的事情,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div><div> 志平不仅参加乐队伴奏,还担任我们的导演,编动作指导排练;乐队的王云增为了防大蚊子咬,用大手帕前后遮着头脸,扎着袖口拉二胡练曲子;李娜和胡霞的双人木偶舞蹈《草原英雄小姐妹》;女兵们的表演唱《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张辉担任器乐小合奏《浏阳河》扬琴主要部分的演奏等等。</div><div> 只一个多月的时间排演 合练,我们自编自导自演的十几个小节目在团汇演中受到了好评。团领导在汇演结束后,决定让我们二营战士演出队进场慰问长期驻守在核试验场区的通信战士们。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真心的激动和兴奋:因为到马兰当兵服役的,除了工程兵 防化兵 警卫团和有关部门,许多人都没有进过试验场区。本来到马兰基地服兵役已经让我们很骄傲了,入伍才半年还可以进场亲眼见证国防科技的神秘,那真是我们连做梦也想不到的荣耀。</div> <h3> 我们进场乘坐的是一辆军绿色的大客车,演出队二十几个人车厢后面是道具及我们的背包行李。一路上我们都很兴奋,进场的简易公路路况不是太好,晕车的也忘记了晕滋味,女兵们还高兴地一首接一首唱着歌。”</h3><h3> 看!那里有黄羊!“不知是谁发现了公路边站着的黄羊,我们一窝蜂的涌到可以看到黄羊的车窗边,只见一只母黄羊带着它的孩子,好奇的歪头看着传来歌声的汽车,不知道逃跑,一直目送着我们的车远去。</h3><h3> (在东大山哨所附近我们也看到了美丽的戴着大角的盘羊)五六个小时的欢歌笑语我们到达了第一个演出点--在执行场区施工任务的一个连队。</h3><h3> 我们到达的时候战士们还没有收工,驻地静悄悄的。大家卸完了演出要用的道具,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们看到驻地不远的小沙包附近有一片灌木,张丽霞 贺燕群 李娜 胡霞和我就跑向那里玩。</h3><h3> 听到虫鸣,我们循着声音蹑手蹑脚的去抓,看到了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的油绿的蝈蝈,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边,我们也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边的追着。好一会儿才逮到了一只蝈蝈和几只傻知了,我们玩的忘记了时间。当听到开饭哨声我们匆匆跑回去的时候,收工归来的战士们已经列好队等着我们一起开饭。</h3><h3> 我们几个人低着头羞涩的钻进队列里,为自己的迟到行为懊恼......”吱 吱 吱....."放在我们军装上衣口袋里的蝈蝈和知了不识趣的叫了起来。刚开始是一片寂静,只听蝈蝈和知了的叫声,一会儿就是周围男兵们的哄堂大笑,我们更是囧迫的无地自容。</h3><h3> 穆技师气的脸都白了,恨恨的把我们几个叫出了队列:“你们是战士还是小孩?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施工战士们等着你们回来吃饭,你们倒好,还搞了这些小孩才弄的玩意儿,宣传队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h3><h3> (其实穆技师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儿)我们挨完了批评,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不像战士,丢掉了口袋里的知了和蝈蝈,乖乖地进大帐篷去打饭,低垂着脑袋感到自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h3><div> 午休后为了纠正自己上午的错误,战士们出发去工地后,我们几个赶紧到各个帐篷里搜罗脏衣服,想用实际行动改变刚才给这里战士们留下的不好印象。我们端着收罗到的沾满泥土的脏衣服,飞快的跑到漂着铁锈斑的厚铁板焊成的方型水槽里去舀水,赶紧再倒些洗衣粉泡上,心里还暗暗地为自己的表现小得意。这时就听一声大喝:“你们几个在干什么?”我们一下子愣怔住了,又做错了吗?驻地炊事班的几位战士看着我们,穆技师和几个演出队的男兵也跑了过来,对着我们露出无语的表情。我们也傻了,僵在那里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div><div> 俄顷 穆技师有些缓慢的对我们说:“你们跟我过来看看。”我们不明所以的跟着穆技师及一众男兵来到了战士们居住的帐篷,里面所有的脸盆里都有半盆用过的水,整齐的木架上牙缸里也有大半缸水。</div><div> 穆技师说:“场区没有水源,战士们的生活用水都是从马兰用水车送过来的,每人每天定量半盆水,洗脸刷牙清洗身体就用这些。你们一下用了那么多水,不到送水车来的日子,战士们每天就得减少用水量。”</div><div> 我们真没有想到在场区的战士们艰苦到用水都这样难,还以为同马兰一样呢。战士们施工回来全是泥土和灰尘,也只能简单的用有限的水擦一下;我们想起刚才在饭堂里看到受伤头缠纱布的战士,也在施工回来的队列中,纱布已经没有了雪白的颜色。</div><div> 这时只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对比一下年轻的战士们,我们怎么这么幼稚和渺小?说不出为什么我们几个人眼圈就红了,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音,说不明情绪的泪水也真的无法冲尽我们心里的悔意.....对我们的幼稚和不成熟的行为,也只有在晚上的演出中好好的完成自己的节目,用实际行动给可爱的战士们送去快乐,才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div><div> 那晚我们的演出很成功,我们真心的在向这些不知姓名的战友们表达我们的敬意。</div><div> 第二天早餐后我们出发前往720场区,一路上茫茫戈壁大漠骄阳似火,只有远方的蜃气和戈壁上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的小旋风伴随着默默乘车的我们。和昨天的欢歌笑语井然不同,我们似乎都在冥想,也似乎在精神层面上一点点的成长。</div><div> 到达720场区已是午餐时刻,场区战友对我们的到来非常热情,用蛋粉(鸡蛋不便于运输和储存)炒的鸡蛋,肉罐头炖的粉条土豆,很丰盛。(因为我们那时的伙食标准每人每天是0.50元人民币左右,在连队荤腥也不多)</div><div> 午餐后看着油油的餐盘,我和李娜 燕群几人就到饭堂附近用戈壁滩上的沙土擦蹭盘子里的油腻,想这样做可以节省点洗餐具的水。谁知我们又错了!--因为这里是核试验永久污染区,一沙一石都是能危害生命的东西。那时对核防护的知识了解太少,也根本不懂得怎样才能在残留核辐射的区域保护自己,为此我们又受到老兵们充满关爱的批评。</div><div> 从老兵们的口中,我们才知道现在身处的是第一次地面核试验的沾染场区,周围的所有东西都不能直接用身体触碰。午休后我们全体参观了第一次地面核试验的现场和工号,看到扭曲的发射铁塔架和效应用的已被毁坏的各种设施,站在工号的高处眺望看不到边的一片狼藉,让我们目睹了现代尖端武器的摧毁力和杀伤力;为自己祖国拥有高端武器感到兴奋和激动,为自己也成为国防科研实验基地的普通一兵感到骄傲和自豪。</div><div> 带着这不一样的心情,我们晚上为留守在720场区的气象战士 通信兵战士和警卫战士 兵站的战士们,表演了我们的节目。看到表演场地对面坐着的战士们的笑脸,我们进场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心里直责怪自己为战友们能做的太少。</div><div> 那时的部队条件比较艰苦,在马兰也没有电视,电影也是千篇一律的《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平时基地还有大喇叭广播。但场区的战士们只有寂静的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时不时的风沙尘暴,我们进场演出一些小节目,专业水平都没有多少,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好的一种娱乐活动了。</div><div> 720场区的演出结束,我们又赶赴201场区。720场区是浅丘陵地带,201场区却是一望无边的戈壁大漠,还有蜿蜒的孔雀河,远望是云谲波诡的袅袅蜃气。</div><div> 一到201场区,才知道热能热到什么程度 -- 午休的时候我们穿着内衣往床上一躺就是一个汗湿的人印记,连床都是热的。室外的气温有40度以上,在室内鼻腔里仍感到火烧火燎,就像在一个大烤箱附近,吸进的空气都比体温高,口干舌燥还不停出汗。这在屋子里晒不着太阳还如此热,大太阳之下不得烤成肉干啊?</div><div> 我们在屋里热的烦躁不安,实在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不知谁提议:“咱们去七连的值勤机房看看吧。”我们这些新兵还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兄弟连队的通信设施,踊跃的跟着就急速的穿戴好,顶着大太阳飞快的跑向七连的通信工号。</div><div> 中午的201就是白花花的一片,炙热的太阳光被毫无阻碍的反射出来,目之所及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我们这几个女兵在大太阳下飞奔。到达七连工号大门口,也许是一个营的缘故,站岗的哨兵没有阻拦我们,我们几个兴奋的顺着大斜坡向深深隐藏的地下工号跑去--越向下越凉快,本来身上蒸腾的汗水也不知什么时候全收了回去,还感到了森森凉意。看到值勤的同行战友和熟悉的通信机房,我们几个女兵特感亲切,叽叽喳喳的和值勤的战友们交谈。</div><div> 不知何时机房附近已经聚了七八位七连的男兵,有一位年纪大点的男兵对我们说:“你们穿的太薄,不能在这里待长。你看我们经常值班的,都有棉大衣。外面虽然很热,但在工号里地下的寒气也很重,人待长了容易得腰腿疼病。"</div><div> 在交谈中,我们也感到兄弟连队战友身在场区的艰辛和孤寂,就像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一个多小时里,也只有两三个电话转接,最后我们也被这么深的地下冷气逼出工号。刚才战友们看到场区以外来的我们,格外的的亲切和热情,大家一起聊着各自的值勤趣事和连队生活,我们也对这些同龄的战友们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div><div> 201场区也是缺生活用淡水,孔雀河有水却是强碱性水,又苦又涩。生活用水不够,炎热的夏天男兵们就到孔雀河里用河水洗澡 洗头,保持军人的整洁(洗完后头发都粘在一起了,还当笑话告诉我们)。</div><div> 没有试验任务的时候,整个场区只有这些留守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士兵,陪伴着大漠的蜃气和高温。他们也有年轻人的活力和美好的理想,但他们以苦为荣,以苦为乐,耐得住寂寞,忍得了艰辛,那一份战士的责任和信仰坚守,让他们默默地在奉献着自己的青春。</div><div> 尤其720场区的战士们还要在永久核污染地区执勤,还要时时防备核试验后辐射的威胁......虽然我们对他们来说只是匆匆的过客,可他们的乐观和积极却让我们从心底里钦佩,他们的执勤身姿和施工场景也定格在回忆的画面中。这些青春阳光的战士们,就像开放在空谷中的幽兰---把最光鲜的亮丽和香氛留在了罗布泊那一片戈壁上。</div><div> 一周的场区慰问演出结束,二营战士演出队回来总结休整后我们也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可场区之行的所见所闻就像刀刻一样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以前遵守保密条约从来不能说,几十年和战友 朋友 家人也从没有说过。现在马兰的神秘面纱已经揭开,我们那时的见闻也没有涉及到国家机密。想到四十几年前的经历,想到那些在艰苦年代为了国防事业奉献的一代一代马兰人,想到我们服兵役时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们,我的心底仍是激情汹涌不能平静。为国家有这么多默默无闻的做着平凡事,确有着坚定的信仰,从不计物质利益付出所有的这些不知姓名的战友们,我只能用自己拙劣的文字记录下他们的琐事,记录下我所经历的故事,来缅怀那个年代的真诚 挚热和纯洁,来纪念我的马兰战友们,来纪念我们年轻时艰苦却美好的岁月!</div><div> 我的好战友们,我愿你们退伍后还保留着马兰的情结 情怀!愿你们今后的岁月安好!</div> <h3>作者系原基地通信五连战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