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对孪生芭蕾舞演员—史钟麒和史钟麟

爷叔芭蕾史钟麒

<h3>  前些日子与朋友和一些专业舞蹈演员聊天,他们讲,你和你弟弟是中国大陆第一对孪生专业芭蕾舞演员,专业技能都很好,都在团里当过主要演员,即便在现在,这样的演员也不多,你应该讲讲你们兄弟俩的故事,让关心中国芭蕾舞的人知道,曾有这么一对双胞胎的身上记录了中国,上海的芭蕾舞发展最早的一段历史。</h3> <h3>  我和弟弟史锺麟1947年出生在上海杨浦区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家庭里,爸爸是一家印染厂的工程师,妈妈是一家医院的护士。我们家有四个孩子,哥哥、姐姐和我们兄弟俩。两岁时,爸爸妈妈调去青岛工作,我们由大妈、外婆带大。</h3><h3><br /></h3> <h3>  我们1960年小学毕业,正逢刚成立不久的上海舞蹈学校招生,他们在全市应届小学毕业生中挑选条件合适的苗子。我和弟弟虽然瘦小,但身材比例不错,其他条件也不错,终于雀屏中选,从为数几十万的应届毕业生中被选出。我们这一届包括男女生,总共只招了59个学生,说万里挑一绝非夸张之词。</h3><h3> 那时学文艺并不热门,遑论舞蹈,所以我们都是被选。我们俩经过初试、复试、检查身体,确认合格后被分入学校芭蕾舞科同一个班,开始了长达六年的住校学习舞蹈的生活。</h3> <h3>  我们全部住校,从住宿到伙食,练功服装和舞鞋的费用,全由国家支出,自己不用付一分钱。如果需要每个学生家里负担费用,估计只有少数几个比较富裕的学生家庭可以负担。当时李慕琳校长告诉我们,培养一个舞蹈演员的费用相当于培养两个飞行员。(当时培养飞行员的费用也很低。)</h3><h3> 学校有春季班和秋季班,我们是秋天进校的,称秋季班。春天也招了一批学生,3月18日开学,称为春季班,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17岁,最小的14岁,市里主管部门原来设想让他们三年毕业,立即组建芭蕾舞团。但舞蹈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无法速成,最后春季班也和秋季班一起毕业,多当了半年学生。</h3><h3> 秋季班有两个班,一班和二班,再细分为男女班。我们芭一(1)班男女班各有14个学生。在六年的漫长而艰苦的学习过程中,有的同学因为技术跟不上,有的同学因为生病被退学、转学或转业。到毕业时,男班还剩10个,女班还剩九个。据《白毛女》中扮演黄世仁数十年的王国俊统计,他们春季班的芭甲班更惨,开班时15个,毕业时只剩下7个,淘汰率超过50%。我不知道社会上是否还有其他专业有如此高的淘汰率。</h3><h3>照片:一年级春游,我和弟弟与同学在上海长风公园。二排中立者是麒,露半个脸的是麟。右下:我们的启蒙老师王月后。</h3> <h3>  刚建校的时候,学校地址在上海石门一路333号,教室很小,数量也不够,都挤在里面一幢大洋房里,排练人多的时候需要在洋房后面一个另建的大饭厅才能转得过身。</h3><h3> 1961年的冬天,学校搬到虹桥路1674号新址。1949年前那里是富人的别墅区,里面共有六幢小洋房,其中有两幢是孔祥熙的。新学校里盖了两幢大楼,我们也组织参加过几次劳动。一幢业务楼,三层,有10个大教室,一个大排练厅。一幢文化楼,四层,一二楼为文化教室,三四楼是我们的宿舍。两幢大楼由天桥连接,非常方便。当时来校参观的老外告诉我们,这样规模的舞蹈学校,全世界独一无二。来到国外生活之后,更体会到此言不虚。</h3><h3>照片:练功后</h3> <h3>1966年春天,我们第一次离开上海去北京演出《白毛女》,全团住在天桥剧场后台。不久,文化大革命爆发,我们离开北京回到上海,停止了全部的演出排练。</h3><h3>照片:1966年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h3> <h3>  1967年再度去北京演出,住在西苑旅舍,4月24日毛主席看了演出,给了正面的评价,于是《白毛女》成了样板团。</h3><h3>照片:毛主席看完演出后上台与演职员合影。前排左三是麟,我那天轮空,站在第四排右三。</h3> <h3><br /></h3><h3>照片:67年在颐和园,那时每人胸前都佩戴毛主席纪念章。</h3> <h3> 成了样板团后,我们被编入军委非编制内下属单位,团里给我们每个人发了军装,军大衣。文革中,每个人都以能穿军装为荣,我们穿了这身绿军装,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很自豪。</h3><h3>照片:1967年演出前</h3> <h3>  1949年爸爸被调往青岛印染厂当工程师,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去了青岛。我和钟麟只有两岁,留在上海与外婆大妈一起生活。1964年我们17岁才第一次去青岛探望父母,后来又去了几次。</h3><h3>照片:1974年,与妈妈、哥哥、姐姐、姐夫在青岛。</h3> <h3>与钟麟同在青岛,麒麟经常这样在一起。</h3> <h3>  舅舅徐渝昌当时在北海舰队服役,这是我们亲戚家唯一的军人,我们以此为骄傲。去青岛探望父母时,总要与他相聚。</h3><h3>照片:青岛海军疗养院</h3> <h3>  文革中学校里派下来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和军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宣队和军宣队。宗秀荣是军代表的领导,也负责全团的工作。我们外出演出,都是由他带队,</h3><h3>照片:1967年长城,游人很少</h3> <h3>  从1967年到1969年,每年广州交易会举办的时候,我们团都会去广州演出《白毛女》。那时候广州武斗不断,接待单位怕样板团遭遇意外,把我们团安排在广州军区第三招待所,出入都有军车保护。军三所在白云山脚下,我和弟弟常常从后坡去爬山,山顶上能俯瞰白云机场。</h3><h3>照片:白云山一角</h3> <h3>  改革开放后,国外的朋友访问多了起来,我们与他们的交往也变得比较自由了。</h3><h3>照片:上海国际饭店的友人房间里</h3> <h3>  因为我们俩的特殊,所以常常会被要求合影,而且都是我和弟弟分列两侧。下面几张照片都是如此。</h3><h3>照片:与同班同学沈芷华在校园里,现在沈芷华定居新加坡,继续教舞蹈,成绩斐然。</h3> <h3>  去杭州演出</h3><h3> 照片:与老同学凌桂明张源源</h3> <h3>  1986年,弟弟要去澳大利亚了,他老远地从静安寺住处到老房子来看望大妈并向我们告别。</h3><h3>照片:上海纺三66号老房子前</h3> <h3>  1972年全团去日本访问演出《白毛女》,其时中日尚未建交,时任驻日贸易代办处的二秘唐家璇全程陪同我们。(后来他当了中国第八任外交部长,国务委员。)为清点人数的方便和快捷,我们都有固定座位,他坐在我边上,我们共坐一个双人座。总共36天的时间,每天在车上与他用上海话聊天,受益良多。</h3><h3>照片:旅游胜地箱根富士山麓</h3> <h3>  1972年随中国上海舞剧团访问日本,那是我们第一次坐飞机。</h3><h3>照片:休息日在东京公园。</h3> <h3>  日本松山芭蕾舞团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也是我们上海舞蹈学校的老朋友,我们在东京演出时参观芭蕾舞团。</h3><h3>照片:松山芭蕾舞团练功房,中立者松山树子。</h3> <h3>照片:松山芭蕾舞团的舞台监督</h3> <h3>  1977年《白毛女》去法国和加拿大演出,当时在外交部工作的陈乐民是我们团的英法语翻译。他是欧洲问题专家,欧洲学会会长,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所长。</h3><h3>照片:与陈乐民在摩纳哥植物园</h3> <h3>  昔日上海芭蕾舞团的同事钱世锦,后任上海大剧院的总经理。</h3><h3>照片:与钱世锦在他的大剧院的办公室里</h3> <h3>与老邻居张浩在加州</h3> <h3>  我们在加拿大演出也受到加拿大与我们联欢的朋友们的注意,好多人说你们太像了,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h3><h3>照片:加拿大的民间舞者</h3> <h3>  我1988年去美国盐湖城大学学习现代舞,后来又学了服装。2003年的冬天,我终于有机会去澳大利亚探望弟弟了。</h3><h3> 自从1986年弟弟离开上海去澳大利亚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此次见面距离上次分别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17年,而在那以前的39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幼儿园、小学、舞蹈学校、芭蕾舞团,我们互相一直思念着对方,希望有机会早日再聚首。我抵达的那天晚上,墨尔本突降数十年不见的大暴雨,弟弟说这是老天爷被我们终于见面所感动而留下的泪。</h3><h3>照片:弟弟墨尔本家门前</h3> <h3>2011年我第二次去墨尔本探望弟弟一家,顺便探访前北京芭蕾舞团的主要演员王家鸿和唐秀云夫妇,那是我们学生时代的偶像。</h3> <h3>2013年,弟弟夫妇俩访问美国,与老同事、老同学、老邻居相聚,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h3> <h3>弟弟钟麟练功房里的精彩瞬间</h3> <p class="ql-block">  上海舞蹈学校是当年上海文艺界一张名片,举凡外宾访问上海,常会安排参观舞蹈学校。一个舞蹈学校有如此规模,世界上独一无二。这是当年记录手段匮乏时留下的极为珍贵的视频资料,记录了弟弟钟麟的外宾看课的瞬间,弟弟的转圈很溜,每次老外看课,弟弟总需要参加的。</p><p class="ql-block">文革以前有时有舞蹈专业的外宾来校看我们上课,我常参加课毕后的座谈。记得有好几次老外对我们说,你们中任何一人让我带出去比赛,绝大多数人都会获奖。我们以后的很多代的学生在世界比赛中获奖并在各芭蕾舞团任职就证明那些老外所言不虚。但是,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种机会?同时,我们那个年代是要讲出身的。</p> <h3>  弟弟钟麟是一个技术全面的舞蹈演员,特别是双人舞更加出色。但是在十年只能演一个样板戏的年代,他的技术很难发挥。改革开放后,弟弟才能在这方面展示其突出的一面。</h3><h3>照片:双人舞《曲调》钟麟/张南</h3> <h3>双人舞《曲调》,钟麟和女舞伴张南。</h3> <h3>双人舞《曲调》,钟麟和同届同学舞伴张南。</h3> <h3>双人舞《祥林嫂》,钟麟/女舞伴是"白毛女"扮演者石钟琴。这是摘取鲁迅的同名小说中的一个片段所编的双人舞,叙述了贺老六和祥林嫂之间的爱情故事。演员的演绎非常成功,受到极大的欢迎。</h3> <h3>双人舞《祥林嫂》钟麟/石钟琴</h3> <p class="ql-block">钟麟的西班牙舞</p> <h3>藏族舞蹈《洗衣歌》,弟弟钟麟演班长。这是芭蕾舞团1972年访问日本时带去的小节目之一,为彰显中日友好,小藏女临时请来松山芭蕾舞团的演员扮演,弟弟学了日语,演出的对话全用日语,大受日本观众的喜爱。</h3> <h3>弟弟钟麟练功房里的精彩</h3> <h3>弟弟钟麟练功房里的精彩</h3> <h3>1980年,上海芭蕾舞团终于在18年以后排演《天鹅湖》全剧了。在那以前,只是在1962年时曾短暂地排演过第二幕。在我看来,一个芭蕾舞团如果没有排演过《天鹅湖》,简直不能称之为芭蕾舞团。</h3><h3>照片:石钟琴饰演白天鹅奥吉塔,我饰演王子齐格奥立佛。</h3> <h3>我们延续送戏下工厂农村的传统,在上海的一家工厂的大礼堂演出《天鹅湖》第二幕双人舞。</h3> <h3>2014年,我在美国硅谷演出自己编排的独舞《生活的颤音》,音乐取自我主演的电影《生活的颤音》里的主题音乐"抹去吧,眼角的泪!"(李耀东作曲)</h3> <h3>2016年,硅谷。学妹陆芬华老师的新世纪舞蹈学校开排《胡桃夹子在中国》的演出,我在剧中饰演孙悟空。为演好孙悟空,那些日子我每天练习猴棍,挑战很大,压力不小,最后还是比较好地完成角色赋予的任务,</h3> <h3>2016年的《胡桃夹子在中国》中与小女孩的双人舞</h3> <h3>2017年,我已70岁,为教好我的学生,继续努力。</h3> <h3>下面弟弟钟麟的这张获得摄影二等奖的照片常被媒体和朋友当成锺麒,他们需要时就会直接去网上下载这张照片。我们俩真的太像了。(照片获自网络)</h3> <h3>下面这张是锺麒,与上面这张真的很难分辨了。</h3><h3><br /></h3><h3><br /></h3> <h3>结语</h3><h3> 弟弟因为常年超负荷的训练,身上伤痛很多。在澳洲教舞蹈做示范时,又在老伤上面加重了伤情,数年后只能带着不忍的心情离开舞蹈。他的聪明才智在服装领域同样获得不菲的成绩,他自己有个工作室,有十台各种功能的机器,数十年来积累了很多客户,每天忙忙碌碌。如果他远游回家,一定有客户排队等候。</h3><h3> 弟弟除了舞蹈,小提琴也拉得很好,还自学了钢琴。自娱之余,成了小孙女的钢琴启蒙老师,教会孙女不少钢琴单曲,学校的钢琴老师对他赞赏不已。他年轻时游泳出色,当年文化局组织去淀山湖三千米长游,他第一个触岸。现在年纪大了,仍坚持锻炼,每天游泳1000米。</h3><h3> 弟弟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丈夫和爷爷,他现在的生活美满幸福,令人羡慕。</h3><h3> 我和弟弟一样,常年的超负荷训练,膝盖,腰,肩都有老伤,年轻时还因为膝盖受伤几乎中断我的舞蹈生涯。膝盖老伤的积累,近年会使我在行走时会突然卡住,无法挪脚,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横过马路时,那会造成极大的危险,于是被迫在2015年开刀取出了碎滑囊。恢复得不错,现在还能继续我所钟爱的舞蹈。</h3><h3> 与弟弟一样,我也很喜欢服装,演出的服装大都是自己设计,自己制作。</h3><h3> 我和弟弟外表长得一样,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住在墨尔本,我在旧金山,我们虽然远隔重洋,但心却很自然地相通。我们从妈妈肚子里就开始握手,抱团取暖,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让我们互相紧紧握着的手松开。</h3><h3> 弟弟平时看得最多的就是芭蕾舞的演出,无论是在澳洲还是去上海。我也是一样,常去欣赏旧金山芭蕾舞团的演出,芭蕾已成了我们各自生命中的一部分。</h3><h3> 现在,我们的爸爸妈妈,外婆大妈都已离我们远去,我们兄弟俩还会继续努力,只要生命允许。</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