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文|胡 刚</h3> <h3>打小就喜欢水里游的东西。</h3><h3><br></h3><h3>儿时和小伙伴去水塘里捞小鱼虾,拎回来放进罐头瓶里,喂馒头渣养着。每天瞅着小鱼长大,看着小虾脱皮。第一次"正式"养鱼是在小学一年级。鱼缸是自制的一一把一个方形透明的塑料食用油桶剪去一个侧面,洗净,拧紧瓶盖放倒,就成了一个简易鱼缸。随后,迫不及待地请进了水泡眼、蝶尾一吸一呼,透明的鱼鳍翩然舞动,那份痴迷、陶醉的劲头儿,不亚于现在的孩子盯着电脑屏幕玩游戏。上初中时迷上了热带鱼,每月几块钱的零花钱悉数攒下,买来鱼食、加氧泵、加温棒等物件,自己还动手粘过一个小玻璃鱼缸。每天放学后,先要给我心爱的鱼儿喂食,加氧,加温,忙得不亦乐乎。摆弄我的鱼缸成了课业之余最大的快事。</h3> <h3>养鱼最好的容器当然还是石槽和瓦缸,用这类器物养鱼,最得《小石潭记》"皆若空游无所依"的天然意趣。清代、民国时期的石槽和瓦缸在古玩市场上不难见到。一次,去一个专做石器生意的古玩商的仓库里参观,大小各异的石槽散放满地,足有几十个,这类石槽在旧时用来做喂牲口的食器,多为素面,因没什么工艺,价钱倒也不贵。朋友进蜀,在当地的古玩市场曾见到一个足有一米见方的石雕鱼缸,四面布满人物花鸟浮雕,形象生动传神,雕工精美绝伦,令人叹为观止,朋友爱之切切,只恨这大家伙太重太大,难以搬运回府,终成憾事。直径半米左右的民国时期的瓦缸见过不少,时常能在某个茶庄或古玩店里瞧见。缸里通常蓄满清水,蔬疏朗朗游弋着几尾红鋰。有情趣的店家会在缸里扔一块汉瓦,或几片青花瓷残片,生机与古意便糅合在一起,弥漫满屋,雅片四溢。再索然的屋舍只因添置了这口鱼缸而静谧幽幽,美意绵绵。</h3> <h3>慢慢回忆,印象最深的,是一口明代的大灰瓦缸,直径近一米。缸体外面浮雕简约的夏莲纹饰,莲叶舒展饱满,莲花婀娜有致,首尾连缀围绕缸体,此外没有过多細碎的装饰。大眼看去,清新爽练之极。缸口圆润厚实,己被人手摩挲出了黑黝光亮的包浆。长年养鱼的水渍己把内壁浸成了灰白色。个头这么大,品相又如此完好的明代鱼缸确实不多见了。难怪主人没有舍得用来养鱼,而把它置于木架上赏玩。我轻抚着敦厚的知体。不禁遐想翩翩:在这六百多年的岁月里,该有多少美丽妙曼的生灵,于此一方小小的华池中,完成了生老病死,亦枯亦荣的生命文旅;在这六百多年的岁月里,这只硕大的鱼盆,必然几易其主,辗转处所,又见证了多少世道更迭和人间冷暖…</h3> <h3>我现在用来养鱼的瓦缸,直接放在后院的砖地上。特意让它迎风沐雨,历练寒暑,接日月之华光,纳地府之元气,任青苔滋蔓,火气退尽。缸里的水也因这番调理而活泛起来。水活了,鱼也就养好了。</h3> <h3>我喜欢鱼,大概是因为鱼儿的超然吧!</h3> <h3>你看一一他饥来觅食,闲来戏水,困来睡觉,似乎永远话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怡然自得,与世无争。你宠爱他,他不喜形于色,你怠慢他,他也毫无怨言,始终从容、静默、淡然、简单,因而也自由自在。一生悄无声息地活着,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入了清凉境,喜得涅槃身。在植物中,离禅最近的,无疑是茶了;而在动物中,离禅最近的,依我看,也就是鱼了。</h3> <h3>前几天,又捎回几尾红鲤添在而缸里,望着新欢旧爱和睦融融,三三两两戏水畅游,听着张雨生轻轻唱起《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一时心生欢喜,蠢蠢欲动,遂以刀代笔,刀起石落,刻下闲章一枚,印文为"养心若鱼"。</h3><h3>是啊……鱼能养心,养心若鱼。</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