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茶的传说

茶王子

<h3>茶道喝抹茶,濃的或淡的,並不“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而在於器具、書畫、擺設以及環境等。斤斤於賞鑒,發達了日本的藝術、工藝。</h3> <h3>周作人說:“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裡偷閒,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刹那間體會永久,是日本之‘象徵的文化’裏的一種代表藝術。”</h3><h3><br></h3><h3>所謂忙裡偷閒,苦中作樂,大概像一副對子說的,“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閒喝杯茶去,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拿壺酒來”,但他只喝茶。可是,不完全的現世的美與和諧,刹那間的永久,卻不是容易享樂和體會的,話說得有點玄,或許那就是喝出了禪味。</h3> <h3>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而今是人人能看出門道的時代,甚至未見過茶道的人也跟著誇誇談禪意。那麼,茶道的禪味從何而來呢?來處有三:</h3><h3><br></h3><h3>其一,“茶理精於唐,茶事盛於宋”,大約9世紀遣唐使就拿來茶,卻沒能喝起來,到了南宋年間,榮西和尚渡海跟臨濟宗黃龍派學禪,連禪帶茶一塊兒拿回了日本。他不是買幾包茶送禮,而是帶回來茶種,送給高山寺的明惠上人,在京都的拇尾種植,被叫作“本茶”。</h3> <h3>平安時代(794-1192)的宗教是“來世宗教”,重視死後,害怕下地獄,嚮往極樂淨土。鐮倉時代(1192-1333)的禪宗不大關心死後如何,被出生入死、有今天沒明天的武士們接受。1214年某日,幕府將軍源實朝“朝來困宿酲”(宋司馬光詩句),也就是日語“二日醉”,正在鐮倉布教的榮西給他喝茶,只覺得通體清爽,從此武士們學喝茶。<br></h3><h3><br></h3><h3>對於武士來說,禪與茶天然一體,撫慰並陶冶他們的性情。從別處拿來什麼,先就有了景仰或豔羨之心,拿來之後往往奉以形式化乃至教條化,茶也不免要喝出精神來。好比我們做什麼,被問為什麼這麼做,就得答出一點名堂、一番境界。榮西開創日本臨濟宗,著有《興禪護國論》,還著有《吃茶養生記》,被尊為茶祖。</h3> <h3>其二,在網上讀到某歷史學家寫的一段話:“無意中讀一書,雲克勤禪師贈日本僧珠光語中便有‘茶禪一味’,今尚藏於日本奈良寺中……”這倒有點非歷史——圓悟克勤是宋僧,生卒於1063-1135,而日本僧人兼茶人村田珠光生於1423,卒於1502,克勤不可能贈他,况且還隔著海,克勤不曾來日,珠光也從未訪華。</h3><h3><br></h3><h3>村田珠光被奉為茶道之祖,準確地說,乃“侘茶”鼻祖。“侘”這個字是不如意的意思,作為一種情感被肯定,珠光以及武野紹鷗、千利休三代人將其確立為“侘茶”的根本性審美。想想我們古人把美女的慵懶肯定為美,“侘”的審美也不難理解,但好像用另一個說法“草庵茶”更容易讓我們望文生義,也便於與更為早期的“書院茶”相對。</h3> <h3>這種茶的喝法及作法追求豪華瀟灑,江戶時代是官方茶道,例如以小堀遠州為始祖的遠州流茶道流傳至今,但“草庵茶”在千利休的孫子千宗旦手裡做大做强,形成“三千家(錶千家、裏千家、武者小路千家)”,枝葉繁茂,以致我們中國人說茶道即“侘”,玄之又玄。實際上如今茶人依舊稱之為“茶湯”,即茶會。</h3><div><br></div><div>自1467年京都發生了十年動亂,史稱應仁之亂,此後逐漸演進到戰國時代。臨濟宗的大德寺在動亂中焚毀,一休和尚到叫作“堺”的地方化緣,得豪商外護,復興山門。</div> <h3>圓悟克勤是臨濟宗的禪僧,1124年弟子虎丘紹隆出徒下山,圓悟寫給他一幅字,也就是印可,說虎丘追隨自己參禪多年,成績優秀,已達大徹大悟之境,特此證明。傳說是裝在木筒裏漂流到九州岸邊的,不知怎麼就到了一休手裡。</h3><h3><br></h3><h3>村田珠光跟一休參禪,一休把這幅墨蹟送給他當畢業證書。書院茶以“唐物莊嚴”,牆上掛字畫,自珠光始,就只掛墨蹟。圓悟墨蹟是茶道的至寶,也屬於日本國寶,藏東京國立博物館。</h3> <h3>踵繼珠光之後的是堺的富商武野紹鷗。堺本來是漁村,地近京都、大阪,14世紀作為良港勃興,商業發達,商人得勢。尤其與宋明貿易,風浪險惡,是需要豁出命的買賣,與武士打仗不相上下,信奉禪也是自然。紹鷗參禪,從大德寺九十世住持大林宗套那裡得到四個字:茶禪一味。</h3><h3><br></h3><h3>千利休出身於堺的商家,師從紹鷗,也曾跟大德寺一百零七世住持笑嶺宗欣參禪,真正使草庵茶成道。這一路的草庵茶用時興的禪思想規定並充實茶的作法,主張簡素靜寂,把喝茶打造得有如佛道修行。</h3> <h3>其三,進茶室(茶道術語叫“入席”)的做法是這樣的:先行禮,再抬頭看“床間”,接著欣賞那些茶道器具,之後坐到自己的席位。和式房間裏有一處叫“床間”的空間,牆壁上掛字畫,地板上擺花瓶什麼的,裝潢之用。茶室的“床間”掛墨蹟,所謂墨蹟,是禪林墨蹟之略,專指禪宗高僧所書。</h3><h3><br></h3><h3>茶書《南方錄》說墨蹟為第一,乃主客一心得道之物也。畫不如字一目了然,心裡頓生禪意,與主人統一了思想。珠光、紹鷗、利休三代都曾在大德寺參禪,大德寺與茶道的緣分非常深,墨蹟多出於大德寺派禪僧之手。</h3> <h3>周作人又說:“我的所謂喝茶,卻是在喝清茶,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茶道喝抹茶,濃的或淡的,並不“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而在於器具、書畫、擺設以及環境等。</h3><h3><br></h3><h3>斤斤於賞鑒,發達了日本的藝術、工藝等。而且茶道還要用點心和筵席“果腹”,也發達了日本人製作糕點和菜肴的技藝。影視劇裏常出現這種場面:一個人累了或者敗了,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這要是有茶室,做一番茶道,興許就靜下心來。(作者為旅日學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