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山詩存散餘集（一）

大黎散人

樸山诗存简介作者邢樸山(1877- -1951 年)名国芃，号稼秋。文昌市昌洒镇昌烈村人。优行禀生，两广师范毕业。历任文昌县立中学校长、广东省立第十三中学校长，广东省第二届省议会议员。曾任星加坡育英中学校长，海口市商会秘书。邢国芃先生在其存留的《樸山诗存》手稿中，自暑“平昌邢樸山”，平昌是文昌唐时的旧称。《樸山诗存》分为四集，《散余集》是其早期诗作的遗存，《海门集》是记其抗战前在海府地区十年的生活写照，《湾江集》《桂南集》则是他在抗战中流转湛江、广西桂林等处的生活记录。《樸山诗存》约计有350首左右。1994年3月5日，海南日报曾刊发吉父先生文章，对《樸山诗存》给予高度的评赏。《樸山诗存》抒写的是抗日战争中国痛家愁的愤世忧时之作，风格沉郁悲凉，具有深厚的爱国主义的思想感情。正如他自序中所说：“已巳（1929年)以后，归栖海门，乃多暇晷，兼以内国多艰，外患日亟，惊心怵目，触景抒情，遂成篇什。敌进南疆，家乡沦陷，流寓湾桂，首尾八年，处境益艰，操心益苦，时有悲郁苍凉之句，友人有责为不祥者，然情之所发，不能禁也。”至于其早年诗作，亦不乏慷慨激昂之句。如作于1929年的《送万蔚周之申江留学》绝句四首，就以“定当吸尽清江水，来洗人间污秽肠”，“如此湖山休不管，好将责任付阿谁”与友人共勉，充满了磊落不平之气。又如吊琼籍辛亥革命烈士林文英(格兰)的一首七律，热情赞颂烈士为国捐躯的壮烈，表达了驱除军阀为烈士雪恨的宏愿，亦复可泣可歌。至其写海南乡村风物之作。亦多清丽，如“一路红泥水浸车，椰林深处有人居。山田叠叠新栽竹，枝叶婆娑四月初。”可称得上是风景如画了。 《樸山诗存》序邢福伦《樸山诗存》，余伯公所著也，誊录既成即失。余父伤其失，每念及先人之杯棬迷失常戚戚。甲戌因吉父绍介以得线索，甲申复得于海口。惜先父不获见矣。公处清末、民国至共和多事之秋，颠沛流离，所存者只此《诗存》而已，此即余家至宝也。《诗存》所录，公生平所处之世，所历之事，从中可窥豹斑。先伯公去今六十余载耳，在当日誊录，仅备为百世之遗闻;在今日用之，或成为一地之钜章。或亦得气之先，见道之豫乎?藏之家有年，余不揣厥妄，竟学操觚，矢《诗存》以为校正整理。阅十年，稿始成，亦为续貂前人，聊充家乘耳。即付梓人，今竣矣。用识其事。 自序余性好吟咏，蚤岁困于举业，未遑用工。学制既革，又忙于涉猎新籍，藉供口腹。辗转口学，殆三十年。南北东西，靡有定处，间有所作，率尠留稿。已巳以后，归栖海门，乃多暇晷。兼以内国多艰，外患日亟，惊心怵目，触景抒情，遂成篇什。敌进南疆，家乡沦陷，流寓湾桂，首尾八年，处境益艰，操心益苦。时有悲郁苍凉之句，友人有责为不详者。然情之所发，不能禁也。今者国土重光，吾生老矣。回视前尘，已风消云散，而一读吾诗，则吾所际之时，所居之地，所处之境，所感之情，历历在目，诗也吾也，二而一也。天下后世，虽不见我，见吾诗如见我矣。不计工拙，录而存之。中分0四集。己巳以前，稿多散失，追录一二，以志鸿爪，曰《散余集》次《海门集》、《湾江集》、《桂南集》。皆系以所居之地、示不忘也。呜呼！大丈夫至以诗文名世，抑已末矣，况未必能名世耶。则所存云者，乌能长存，姑存焉尔。中华民国三十五年春序于郁林之船埠邢樸山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自勵</h1>不如老圃不如農，自有山川閑氣鍾。到得無瑕方是玉，果能奪錦豈非龍。秋高丹掇月中桂，歲晚青留雪後松。何事幽林傷寂寞，白雲深處一聲鐘。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瓊島</h1>彈丸偶落大洋中，占得輿圖一點紅。奇甸尚傳明祖語，伏波誰念漢臣功。中原北顧成爭鹿，交祉南鄰不自雄。浩浩狂濤天欲沒，艱危獨障水流東。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雨後</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雨後村山靜，斜陽一角明。</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呼雞聞婦語，返犢帶人行。</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樹色連天遠，溪流接岸平。</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蕭然林野意，万慮與俱清。</h1> 示诸生己酉(1909) 冬，馆万县学校，置案北窗下;时患烈风，用纸裱之，诸生每穿纸以窥，不能禁也，爰成四绝以诫。 一一纸敷窗严设防，只因无奈北风凉。诸君问道有门入，何事来探壁外光。二嫌疑自昔避瓜田，破蕊看花便不妍。岂是颜回真好学，仰高未已复钻坚。 三内外本来无异情，观人不许太分明。燃犀一照乾坤秘，定有鱼龙水底惊。四从今莫再向风穿，小小堤闲贵保全。娲圣以还多憾事，何人能补不完天。 万县城楼远眺城楼倒挂夕阳斜，暝色苍茫一望赊。细柳旧营空壁垒，荒扉古刹锁烟霞。溪桥带月归征马，岭树封云隐暮鸦。满地秋风撩客恨，乡关回首极天涯。 星洲寄怀三弟保定军校珠江泪送别离船，鸿雁分飞各异天。怜汝空囊遥作客，愧吾压线又经年。一床缓共姜肱被，九野期扬祖逖鞭。回首乡园蓬海远，承欢何日慰亲前。 寄鸿安表弟吾年弱冠时，汝身方堕地。今汝已弱冠，吾竟成何事。忽忽四十年，流光何容易。忆我昔龆龄，随母外家住。乌树古溪边，足迹随所至。紫蟹承馈遗，竹马试轻骑。而翁爱我深，掌珠不忍弃。迨我稍长成，欲奋凌云翅。弧矢骋四方，岁时疏问视。汝家连四丧，客中空垂泪。无获执绋随，内顾深自愧。门楣既未光，宅相亦徒冀。回首念前非，达旦不能寐。汝今幸成人，家声应未坠。反哺勿忘乌，展足须学骥。近慰慈母心，远承先人志。事业在人为，毋为时俗累。 丁巳避乱寓友人山庄花开山菊一庭红，薄暖微凉四月风。夜半人声归海市，晓来天色问渔翁。林深自喜尘难到，地尽可能路尚通。差幸余闲重聚首，衔杯论古兴靡穷。自注一近海飞鱼皆于夜间买卖，渔家晓观天色，知本日鱼汛有无。 穗城送陈岛沧入闽一十年辛苦走征鞍，萍水行踪欲聚难。此日客中复送客，河梁一-赋朔风寒。二闽江原是旧游地，楼卧元龙百尺高。往事不妨回首说，天将盘错炼英豪。 次云威阁感怀韵世上黄金不入棺，露葵野藿可供餐。庄生久已嗤蜗角，仲叔何曾累豕肝。万事放怀风月朗，一窝容膝地天宽。五陵裘马知多少，等是浮云过眼看。自注:黄金不入棺一世俗殓葬，忌金银器。 吊林格兰唤起黄魂睡渐醒，由来志节炳如星。一椎狙击风云动，三字狱成天地冥。锦织斐萋淆黑白，血留铅简照丹青。凭谁执得如山法，稍慰九泉目未瞑。 冬日渡暹舟发海口一夜水程过七洲，炎凉气候异神州。星犹拱北连天远，山带安南傍海浮。属国当年輶史在，卧床今日鼾声周。吾来何处询方俗，三保威名未尽休。 游暹杂咏十首一千里平原尽沃畴，小河如带水长流。一年生活无多事，半是耕田半棹舟。二两岸人家夹水流，浮梁板屋小如舟。白头跣足夫耶版，满背斜阳自浴牛。自注一一夫耶版，十家长也。跣xian足- - -光着脚，赤脚。三一帕缠胸厌古风，而今竟尚碧纱笼。莫愁南地胭脂少，榔汁沾唇猩血红。自注一一妇女向不着衣，只以一-帕缠胸今尚薄衣，短而无袖。 游暹杂咏十首四婚姻不费爹娘裁，两小无猜任往来。郎岁十三侬十二，与郎愿作百年偕。五谁家禄躁赤双趺，儿女成行未嫁夫。一笑嫣然问阿则，唐山屋里有妻无。自注一一禄躁，女子也。称中国人日阿则。家乡曰唐山。六相约花园去看安，一年天气此微寒。西洋装服女公子，高脚皮鞋行路难。自注一一古历十一月、皇家在花园建醮，曰做安。 游暹杂咏十首七点灯时节近新年，紫禁城开不夜天。犹是君民能共乐，令人想见羲皇前。自注：每届新年，皇家大开宫禁，任人民游观，曰点灯节。八铸得金身佛几尊，虔诚越里去填奔。晓来复见满街丐，手捧铜盘门过门。自注：寺日越，施舍曰填奔。僧不举火，每朝持铜盘沿街取饭。 游暹杂咏十首九红联一对贴前门，认是唐人旧住村。秦汉不知何况晋，原来海外有桃源。十少小离家土语忘，相逢只道吃槟榔。此间已乐不思蜀，富贵何年归故乡。 雨夜 时客儋夜深庭院雨潇潇，秋老儋阳暑气消。孤枕未眠长恨客，一灯相对可怜宵。蹉跎岁月乡关远，零落亲朋信息寥。秃笔生涯成底事，当年修竹枉干霄。 送万蔚周之申江留学四首一萧风疏雨枨离愁，五月凉生水国秋。天意也知行役苦，不将酷日曝人头。二六十日来同聚处，知君才志异寻常。定当吸尽清江水，来洗人间污秽肠。 送万蔚周之申江留学四首三亭亭莲叶东坡祠，千载风流应继之。如此湖山休不管，好将责任付阿谁。四几回欲别复躇踌，握手无言只泪流。此去前程须仔细，茫茫大海泛扁舟。 儋阳怀古一沟水无端结祸胎，千家山郭尽篙菜。可怜三月秦宫火，烧到儋阳城里来。二坡老祠前湖水涟，湖中莲叶自田田。当年载酒堂间地，付与樵夫牧竖眠。三白马井畔庙巍峨，千古馨香拜伏波。当日若从贾氏议，腐儒误国竟如何。 晓雾渔舟阻港无篷出，海日惊寒有幂遮。远看马鞍山上树，晓来满戴一头花。 春雨丁东连夜雨，滴碎岭头春。簇院花如锦，铺堤草似茵。莺声穿柳湿，燕语入帘新。小熟知应好，农夫喜欲颠。 哭妹妹适郑夹周，守鲍宣家风，尽孟光妇道，乡里称之，民十六之乱，夹周挚家赴暹，妹以水土不服卒，哀哉!九死间关走避秦，桃源无地可留春。凄凉骨肉千行泪，飘泊家庭万里身。忍向天涯抛婿子，空归夜月哭邻亲。生来不是东坡妹，纵有才贤枉化尘。 哭妹二南望暹江空泪流，可怜一别竟千秋。同胞今日只吾在，荒骨何年代汝收。断雁影沉云漠漠，哀猿声竭夜悠悠。九原若幸逢先母，为道阿兄已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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