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槐花开,清风醉,几番轮回,又到了槐花飘香的季节。看着窗外盛开的槐花,想起在过去清贫的日子里,每到这个季节,家家户户的囤粮几乎都快见底儿了,真正到了“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光。这时候,槐花,就成了一道充饥的主食。</h3> <h3>其实,已不喜槐花好多年,以前看的多了,吃的也多了,觉得它的香味甜腻浓俗。 少年时居住的老宅屋后,有几棵槐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每天放学回家,老远就能看见我家屋后的槐花,白发苍苍地开上了天。</h3> <h3>槐花树下,炊烟升起,猜想母亲一定正忙碌地为一大家子人做饭。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物质匮乏,母亲经常把槐花做成各种菜式,直吃到想吐。</h3> <h3>槐花快开败的时候,样子很难看,从洁白变成一团不干不净的灰白。那灰白,是凉薄的,像不过节也不做喜事的乡下寻常日子,淡而无味。</h3> <h3>农村,在作家笔下是美好的、奇妙的,但在小时候的我眼里,是一种特别枯燥、无奈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不尽的田间路,干不完的农家活,毒辣辣的太阳,影子缩短了拉长。</h3> <h3>有一次,朋友跟我说她在乡间看到的槐花很美,我心里想笑,槐花能有多美?如果让你天天见到的、闻到的、吃到的只有槐花,你还会觉得美吗?匆匆一见,如旅途上的艳遇,不负责柴米油盐酱醋茶,没熬过相看两生厌的漫长时光,那情感自然是轻吐芬芳,一切美好。</h3> <h3>想起从前我家的那几棵大槐树,在春暮阴雨天气,屋外的墙角处,腐烂的树根边,到处落满了邋遢的槐花,混在潮腥的泥土里,然后一起腐烂,空气里,槐花的味道又湿又重,缠绕不散,像玄奥难解的命运。</h3> <h3>夏天,经常有算命先生坐在大槐树下,带着两个黑洞似的墨镜,敲着梆子,给村里人算命,他说人在命运里走,逃不掉,命运如网,缠绕不散。</h3> <h3>母亲喜欢请人算命,听见梆子响,就让我大哥去把算命先生请进家里,给家里每个人都算。一次是抽卦签,母亲让我抽,我抽出一张,展开看,是一个女子,长着一双翅膀,既神秘又美丽,图边说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喜欢那画面,也想长双翅膀,逃,逃离乡村,逃离我眼中所看到的农村妇女那样的生活和命运。不想自己就像一朵不起眼的槐花,开得那样粗陋,那样没有花的样子。</h3> <h3>像逃离一场旧式婚姻一样,我试图以自己的倔强来逃离古旧乡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方式,试图走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出门读书,风花雪月地写纳兰体的情诗……我以为我成功逃离了。</h3> <h3>周末,骑行,路过一户乡村人家的院前,竟是久久流连不去,那是极普通的一户农家,三间走廊房,院门前两边种的有花,院子里面种瓜种豆。房子旁边,立一株高大槐树,远远看去,花开灼灼,香气熏天,房子无人,静悄悄地,只有那一树槐花火辣辣地开,庇护着房子和院子, 一小院,一树花,一户人家,静谧,安稳,寻常,寻常中透着人间烟火的亲切。</h3> <h3>槐花到底还是美的! 回想少年时,喏大的槐树下,坐着三小间覆有青灰瓦片的土坯房子,踩着满地的潮湿槐花去上学。那画面,隔着几十年的光阴,现在回头看去,才看出了一种人间的简静与清美。要过完大半生,才能懂得,就像过完大半生,才懂得,平常心的可贵。</h3> <h3>一次跟我家他说起农事。他说他在家排行老大,从前什么样的农活都干过,每年割麦时节,听到布谷鸟的鸣叫,心里全是痛苦之情。最后一镰,总是割在手上,提醒自己逃离。我听了,内心有急雨经过,一阵潮湿。是的,我俩曾经都是逃离者。可是,如今我们说起油菜花,说起四五月的麦田,内心止不住地觉得亲切,看见庄稼如遇故人。回头看人生,还是认同三五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寻常安稳。 </h3> <h3>其实,一直不曾逃离,对抗了大半生,最后,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槐花。逃了大半生,最后还是俯首低眉,做了一个妻子和母亲,做得无所奢求。如果是花,自己还是那一树俗气的槐花。在尘世之间,一花,一院,一人家,一切如常。</h3> <h3>图片来源: 手机随拍和网络</h3><h3>图文编辑:尘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