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另一个“死党”

千江月

人到中年后特别容易回忆往事，尤其是在春日里某个落雨的黄昏，看着雨滴落在地上激起水花，和着几声轻轻的叹息，思绪便会飘远，它会被我从时间的浪沙中偶然拾得，又因了这偶然被我感情的手屡次发掘，越久远越觉得它的可贵，那便是我和另一个“死党”一一秀才的友情，因为其中回荡着我失去的青春以及对亲切往事的回味。

我记得小学五年级时我们全家搬去了医院，和秀才家比邻而居，她的母亲是医院的药剂师，父亲那时是一中的校长，她是家中的幺女，在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学业尤其出色，从小学到高中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她的父母亲非常重视教育，那个年代就为她们姐妹买了不少名著还定着《少年文艺》、《儿童文学》等刊物，因此，秀才属于小小年纪就饱读诗书而出口成章的小才女，故美其名曰“秀才”。而我和她同龄又分在同一个班里，自然而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当魅力多姿的垂柳长发飘飘地从人们的肩头轻轻拂过，当沉睡中的小草从美梦中醒来破土而出时，我和秀才的春天也来了，我们俩会挎上小篮子拎上小铲刀沿着医院南边的大沟一直走到老武装部后面，那里是一大片田野，也是我俩的“世外桃源”。到了坡里，我们俩先是采束野花拔把菇荻或者掘个甜茅根尝鲜，闻着青草的香味追逐戏闹一番，然后就开始正儿八经地挖野菜了，最受我们欢迎的野菜当然是马齿苋、荠菜、苦菜和面条菜了，我俩一边挖菜一边聊天，等我们把小篮子填满时，可能大半天就过去了，可我们还是饶有兴致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儿回到家，因为那时医院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鸭喂兔子，所以到家后我们也不轻松，各人都赶着洗菜剁碎搀上面子喂鸡喂鸭，当时看来很烦琐很忙碌的事情现在想来真有意思呢。几乎每个周未我俩都去坡里挖野菜，春天就在我们的忙碌中快乐中悄然而过。

秀才是个秀外慧中心思细腻的女孩子，而我却是一个大大咧咧简单粗放的疯丫头，我们俩人性格虽然不同却很合得来，我那时贪玩起来会玩得昏天黑地灰头土脸，什么跳皮筋跳房子藏猫猫玩泥巴等，我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而秀才却是玩得比我文雅多了。有一件关于头发的事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同时也感觉羞愧赧然。当时我的头发挺长梳着个马尾辫，可不知怎么的后脑勺一大撮头发总是盘根错节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任我怎么梳也梳不开，后来我索性不管不顾地胡乱扎下头发就出去上学或者疯玩，秀才见了说了我好几次要我好好整整头发，可我却置若惘闻依然我行我素。记得那是个夏日的傍晚，当我洗完头又顶着草窝似的头发去找她玩时，她却从家里搬了个小板凳放在黄瓜架下，然后叫我坐在凳子上拿了把木梳子为我梳头，我长那么大我妈也没为我梳过几次头发啊，所以我很是惬意而享受，秀才慢慢地仔细地为我梳头顶那把乱发，还一边关切地询问：“怎么样？弄痛了你吧？痛就叫一声啊！”而我有时会痛得闷哼一声嘴上却说：“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说来也怪，自从秀才那次给我梳开头发时，它们再也没有打过结。这温馨温暖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有时不经意地想起，我会不由自主地嘴角一弯轻轻地一笑……

我们俩会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就喜欢拉着她的手，因为秀才的手小巧玲珑美如柔荑柔若无骨，为此她姐姐们还常常笑话我俩，说我们好的比她们还亲近，我想她们是羡慕嫉妒我们吧。我们的班主任是张传珍老师，一位智慧严格温暖如慈母般的老师，那时的校园生活不像现在这样死板无聊，而是多姿多彩让人充满期待，像什么歌咏比赛演讲大赛春游踏青等每年学校会搞很多活动，特别是元旦晚会，班里的女生们提前一周就开始在课间做拉花彩带之类的装饰品了，到了元旦那天晚上教室里更是张灯结彩笑语满堂热闹非凡。多才多艺的张老师往往自己选曲自编自导歌舞等，她很喜爱秀才连我也跟着沾光，每次都能被选在舞蹈队里，每天放学之后张老师都指导我们这帮小女生排练舞蹈，而我们也当仁不让地认真练习每一个动作，因为那天晚上要到其它班级里巡回演出呢，谁也都想出出风头的。😁到现在我还记得有一支舞蹈的曲名是《脚印》：“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这小路上……”我和秀才互相纠正动作相互给对方加油鼓劲，愣是用最短的时间就学会了。

可是再好的朋友也有闹别扭的时侯，我和秀才也会因为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吵吵架闹点小矛盾，我们俩又都是心高气傲不肯俯身屈就对方的人，因此会冷战好几天，上学放学路上能躲则躲互不理睬，实在避之不及时还会狠狠冲对方翻几个白眼，恨不得用眼神杀伤对方，这样的日子彼此都不喜欢，于是在好的时候就约法三章，我记得其中一条是不准冲朋友翻白眼，另一条便是不管吵架是谁有错在先，双方都必须按顺序主动和对方说话和好。这样一来既使吵了架也很快高高兴兴在一起了，充分避免了冷战的发生。但有一次这条规则也不顶用了，我们俩好像是大吵了一架几乎就宣布绝交了，之后一连十几天都各过各的，后来班主任张老师知道后，在一节自习课上把我俩叫出教室说了好多话然后她亲自将我们俩人的手拉在一起，促使我们和好如初。现在想来，那时居然摊上那么好的老师真是幸运呵，还有我和秀才的友情是如此纯真美好弥足珍贵，让人铭心刻骨终生难忘啊。

有一年放寒假，张传珍老师要和家人回老家，因为她住的农具厂仅和医院隔着一条马路，于是她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俩，让我们空闲时间去帮她看看门并简单收拾下，我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欣然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能帮我们喜爱的老师看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在一个冬日的早上，我们俩去了老师家，谁知打开门后房间里冷得像冰窖似的冻得我俩哆哆嗦嗦，我们决定生炉子，结果彼此问过后都没在家干过，那可如何是好呢？我认真回想了下告诉秀才说我见过老爸生炉子，大体的程序我是记得的，我先找到火柴和引火的报纸，秀才又找了些小木头，家里有现成的煤块，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俩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地打火填木头压煤块，狠狠折腾了一番不仅没生着炉子反而弄得屋里浓烟滚滚，呛得我俩大冬天的大开门窗通风换气，之后又忙不迭地拿着抹布到处擦灰企图消灭‘罪证’😜，然后我们彼此望着对方的黑脸蛋灰鼻头，忍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我和秀才都考上高中之后分在不同的班里联系就少多了，然而也会默默地关注着对方，每次考完试后还会和从前一样比比成绩，高考时我们俩真是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居然分数一模一样，结果是她考入了山大文秘专业，而我上了石大英语师范，都是差几分就能上本科的女生啊，真遗撼。大学时俩人通信很频繁，聊同学聊学校聊人生，哪知毕业之后却天各一方杳无音讯再无交集，但我知道她定在这个小城某一隅安静地过着属于她的生活，相信以她雍容大气温柔似水的性子一定会将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其乐融融。

友谊，是一抹淡淡的幽香，在你困难时它会给你信心和勇气；友谊，是一坛陈放的老酒，时间越久越是芳香。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想：相离，带来的是无尽的思念，然而它却是友情的升华。深深的眷恋，日日的思念化作一句真诚的祝福带给远方的你，秀才，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