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年、那月、那天我们插队来到千阳岭一个叫石家山的村庄。当年的激情已经退去,留下的是记忆的碎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村上和“小芳”一般大的孩子都不上学了,只有她像大姐姐一样领着村里五、六个七、八岁的孩子起早贪黑。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乖巧的鼻梁上细嫩的皮肤透出细细蜿蜒的青丝。她常穿着碎花的小红袄黑土布裤子,红底黑花的灯蕊绒布鞋,两条小辩搭在肩上。天不亮就站在我们住的崖头掂着破旧搪瓷缸里点蜡烛的“灯”,招呼村上孩子们到山下五公里外的学校读书,每当听到她清润叫着“这娃、那让”(当地老乡一般男孩小名有“娃”、女孩名字带“让”)的喊声,脑海就呈现单薄、整洁的小姑娘,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喷出期待的目光,多少有些让人心疼。“小芳”父母逝世的早,和她婆(奶奶)一块过活。小脚瘦弱的她婆年事已高,全家的吃力活就压在“小芳”肩上,我们下工后经常去帮她家挑挑水。下乡第二年我被派到对面山梁后的林场。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在收工后回队背些粮。村子到林场要走三、四公里的羊肠小道。要下一个深沟,跳过一道小溪再上山翻一道梁。起初晚上一个人走还有些胆怯,走几次胆也就正了。记得那个深秋的夜晚,我拿上面回林场忽然见沟边有个人影,猛的头发支楞起来,下意识紧攥面袋,心怦怦直跳,摸了块石头心虚的前行,走到跟前见是“小芳”,她腼腆的笑笑说:“我婆给你做的齐豆(用调料做的发面豆豆),说你在林场可怜”。我惊魂未定说:“你可把我腿都吓软了”,她有点害羞地笑着说:“怕啥?你不会这么胆小吧”。我趁着夜色大胆使劲地看着她那好看的双眸,像天上的星星落到眼前一时怕烫而心荒无措……。回到林场砌在土炕上在煤油灯下慢慢嚼着“齐豆”寻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冬天她婆“百年”(逝世),不久“小芳”被村上好心人牵线嫁到后山大队,那年“小芳”刚刚十六。据说那家就这一个儿子,从小骄惯没干过什么活。公婆人倒善良,盼望她以后好好扶侍他的“宝贝儿子”。出嫁那天“小芳”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跟着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今年春天无意间在镇上碰见“小芳”,她喊我名字,我一脸懵逼。“我是小芳”,小芳?她大方的笑笑说:“认不得了?乡下人比不了你城里人显老”。我仔细打量着她,努力地在脑海中翻找她当年的水灵、端庄、含蓄已无踪无影,眼前的“小芳”变得泼辣、疲惫、恍惚。人也粗糙多了,头上有了不少白发。我盯着她那双原来好看的眼睛已饱含忧郁变的干涩,岁月的熬煎填满眼袋。……唉!</p> <h3>那天“小芳”不知为什么哭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