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随感（13）—从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看流氓文化之源

南北客

　　 

一直想写点关于国民性格的东西，但感觉题目太大，很难把控。

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倒是给了我启发。剧中一个服装厂的工人们，采取各种极端手段与政府对抗，拼死维护自身的权益。在剧中某官员口中，这就是流氓和违法行为。但是，工人们为什么会这么决绝和拼命呢？电视剧给了很明确尖锐的回答：是贪官和奸商合谋鲸吞工人们的正当权益、而某些官员又处理失当造成的恶果。就是说，是贪官们的流氓行为和庸官的不作为给逼出来的。这部电视剧让我们清晰地看到官场上结党营私、攀附权贵、官商勾结，攫取人民和国家利益的可怕现实。

一位学者曾把中国人的国民性格形象的比作黄河：先秦是黄河上游，清澈见底；中游是汉唐，偶尔泛起泥沙，但波涛汹涌、雄浑大气；到了明清，已是泥沙俱下，时常断流。观点虽有些偏激，但十分尖锐、不无道理。

 

一

什么是流氓性？简单地说就是：不讲道义，没有底线，不择手段。

大家都在诟病中国社会目前社会不良风气时，总会提到流氓文化。其实，流氓文化之所以被称为文化已经说明，它绝不限于市井地痞，更不只是无处不在的不堪入耳的国骂。它已经蔓延在中国的官场、文坛、大学、公共场所、社会交往……

中国的流氓文化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吗？是从改革开放以后这几十年形成的吗？当然不是。我们也从历史中寻找一下答案吧 。

二

　　一个朋友说，既然是流氓就不能称作文化。其实有一定道理。但是，如果流氓成为一种比较广泛的社会现象，而且又有很深很长的历史渊源，把它称为文化，也不为过。

 

明朝是流氓文化成为广泛社会现象并成为社会主流文化的典型代表。

　　（一）流氓文化兴起于大明皇帝
 

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灿烂文明的古老国家。说流氓文化也源远流长，虽有点刺耳，却也并不为过。从根上找，恐怕要从汉高祖刘邦说起吧。流氓气息甚浓的刘邦最终战胜了旧贵族项羽，就是流氓文化战胜贵族文化的典型案例。当然，从先秦一直到明朝两千年历史中，流氓文化一直是非主流的。但到了大明帝国，局面发生了极大变化。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出生贫苦，在他跌宕起伏的闯荡江湖飘泊人生中,千锤百炼出盖世之才，外搭严重的流氓习气。随便就能具几个例子：

朱元璋发明了廷杖。大臣如果忤旨，马上当庭廷杖伺候，还打死过大臣。何等的侮辱人格，何等的流氓！

再就是为防止他人威胁自己的权力，他有计划的清理掉了所有他认为可能威胁到自己或朱家天下的王公大臣们。更为可笑的是，他居然以种种藉口把全国上下数万豪门大户杀得个所剩无几，把人家的财富掠夺一空。

朱元璋还在中国首创发明了秘密警察组织—锦衣卫，将恐怖主义推向极致。明成祖朱棣更是锦上添花又搞出个东厂，后来还有西厂。毫无顾忌地将特务组织凌驾于国家法律和国家组织之上，够流氓。

 

朱元璋和他的后代，在大明王朝 比较彻底的消灭了贵族和士族阶层以及他们的精神与文化。

失去了典范、信仰、规范和制约的专制社会，流氓文化自然成为主流文化。

 

他们带有流氓气息的双重性格也遗传给一代又一代朱家皇帝。儿孙们大多不学无术，不爱读书 ，甚至出现了几位二十年从不上朝的滑天下之大稽的奇葩皇帝。明万历帝把朝政交给大臣打理，幸而有张居正这样的干臣，保障自己可以不上朝，在后宫天天数银子玩。比万历皇帝更离谱的是明熹宗朱由校，把江山社稷交给太监打理，自己天天苦练木匠手艺。臭名昭著的宦官魏忠贤应运而生，把国家折腾的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在他们之前还有明宣宗、世宗个个都是奇葩。最终，病入膏肓的大明江山，很快葬送在倒霉的思宗朱由检手上。

试想，大明江山在这样皇帝领导下的国家、政府官员和普罗大众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二）明朝官场上流氓文化泛滥成灾

上梁不正下梁歪。没错，这就是大明王朝政府官员们的真实写照。说官员，首先要说说明朝臭名昭著的宦官专权。宦官专权始于明成祖朱棣，臭名昭著的东厂即由太监主管。从此，太监名正言顺地登上大明政治舞台。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宦官之祸大多发生在明代。王振、魏忠贤就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

在流氓气息浓厚的皇帝和宦官压制之下，大明的官政治生态严重恶化。尤其是明代中后期，流氓文化数度成为官场上的主流文化。跑官卖官、党同伐异、营私舞弊、行贿受贿、贪污腐败、成了官僚体系中不可缺少的润滑剂。更令人不齿的是，很多进士翰林出身的大臣居然拜倒在大字不识的太监魏忠贤脚下

　　魏忠贤的阉党成员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一个个居然被魏忠贤之流起了黑道上的名字：五虎、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早已不识礼义廉耻。
明朝不少官员，从大臣到普通官员，为了向皇帝邀功争宠，到处搜刮房事秘方，一时洛阳纸贵，成为千古奇观。

当然，大明也不是没有明臣清流。由于明中后期朝纲日趋败坏，正不压邪，那些不愿同流合污的官员终被一一诛灭剪除，或边缘化之。著名的东林党事件和海瑞的境遇便是典型。

连著名的抗倭将领胡宗宪、戚继光也违心做过行贿送礼的事，可见大明官场是何等污浊？

　　 

（三）民间社会风气日渐败坏、世风日下。

 

由于整个官僚阶层从上至下的腐败堕落，当然不能指望平民百姓守规循序，风和日丽了。流氓文化自然渗透到大明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

比如：造假。明朝银子造假据说是花样百出，登峰造极。连钱都敢造假，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还有卖假药，造假古董文物造，为人伪造家史家谱。（有点似曾相识吧？和当今假文凭、假履历、假学历有一比）……
上面的大多乱象发生在明朝的城市。其实，明朝还是一个小农经济为主的朝代。从上到下的腐朽不堪是人祸，一旦遇上连年的自然灾害，广大农民扛起锄头、揭竿而起，就是必然的选择了。以暴制暴、以流氓行为对流氓政权也是鱼龙混杂的农民军的不二必选择。农民起义军推翻摇摇欲坠的大明朝，旋即被更强悍、生机勃勃的游牧民族取代也是顺理成章的大势了。

三

 

看到上面大明朝的种种触目惊心或匪夷所思的怪象，起码有以下几点应引以为戒：

1）流氓文化等不良现象在社会上泛滥，追根溯源，源头在上。说明中国目前的反腐风暴何其重要和必要，决策是何等高瞻远瞩；也说明中国目前反腐是何等的任重道远。

2）并非一次性强烈的反腐就可以万事大吉。我们可以从明朝历史里看到，朱元璋的反贪反腐力度可谓空前绝后。但朱元璋和朱棣一死，他们的儿孙们大多数是何等变本加厉的贪腐、堕落、流氓。

反腐倡廉制度化、持续化，官场体制内的真正的风清气正，是社会风气根本改变的关键因素。虽然，它不是唯一因素。

没有制度性监督和制约的权力必然走向腐败堕落 。

3）从历史的大视角看，推翻封建王朝的国民革命到接踵而至的社会主义革命也只有短短100年左右。远不可能像西方国家一样完成工业革命、科学革命、资产阶级政治革命数百年左右的历程。中国国民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疾风暴雨，使中国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深刻改变，但也丢失了一些中华民族优良的传统美德品格。改革开放政策让国家和人民在经济上迅速富强起来，但是却未能建立起强大文明的主流文化。一切向钱看的主流思想，让流氓文化崛起蔓延，愈演愈烈。

100多年来从梁启超、鲁迅、胡适到当代的柏杨、龙应台，对国人的国民性进行过尖锐深刻的批判。然而，历经数个天翻地覆的改朝换代，为什么中国的国民性依然是人们大加病垢的话题？显然，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稳定持续的法律和民主制度、整个社会的公平正义、贫富差距的缩小和中产阶层成为主流，可能才是流氓文化消失、社会长治久安的根本性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