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美丽与忧伤

胡俚

　　 午夜时分，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

面对空寂无人的老屋，有些恍惚。

静立无声，心怕扰乱内心深处那一份凝重。 黑暗中，深深调整呼吸，试图平复波澜涌动的思绪。

我回来了！心念一动，泪眼婆娑。

明知道家已是残垣断壁，一片荒芜；明知道无人以待，空对凄凉。可是，每次回来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老屋看看，也许只有自己知道，这是一种亲情的怀恋，一种往昔的追思，这是对父母在天之灵的告慰，天人之间的一种对白。

老屋，血脉相连的衣胞之地，少年时期的生活寓所，客居他乡以后，纵使千山万水，也难以阻挡思念的脚步；即便漂泊他乡，也是魂牵梦萦的心灵归宿。

老家，总有难以舍弃的情感，总有我的美丽与忧伤。

　　晨曦初露，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早晨。

　　晨光里，故乡的曼妙丰姿揭开了面纱，静谧、韵致的自然美景展现在人们眼前。

　　香樟树后面，坍塌的瓦檐房，一个曾经命运多舛的家。

　　如诗如画的乡村美景，曾给忧郁、惶恐的少年时代带来些许欢慰。

一直向前，那是回家的路。

父母去世以后，回家的路变得漫长而又遥远。

　　离家的路，承载着多少悲伤与苦痛。母亲的叮咛，父亲的身影，不管岁月如何久远，时间如何斑驳，刻骨铭心的印记一直盘恒在心里，挥之不去的离愁深深地刻入记忆的年轮。

　　多年以前，从这里走向远方，去寻求自己的生活。

那些年，我在那一头，父亲、母亲在这一头。一边系着希望，一边系着盼望，无尽的思念在小径蔓延。

再回头，风中瘦弱的身影一个一个地消失，只剩下老屋落寞而忧伤……

　　熟悉而又陌生的农耕场景，感觉很近，又很遥远。父辈曾经夜以继日地耕作，但勤劳并没有给我们带来衣食饱暖，以及美好的日子。

　　少年时期，为了双抢，瘸子牛累得瘫倒在田里无法动弹，大人用竹枝一次又一次地抽打。

牛低沉、痛苦地呻吟，大颗大颗的眼泪翻滚而出。

那一刻，心如刀绞。

牛流泪，我也流泪……

无法自我的命运，多么无奈，多么悲哀。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如今，现代机械取代了传统耕作，辛劳至死的宿命从此有了改变，卑微的生命有了尊严。

　　同样一片土地，曾经为了生存，现在为了生活。活着，也有天壤之别。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路边的豌豆苗，青翠、茂盛。

　　油菜地里，蜂飞蝶舞，粉瓣蹁跹。

　　亲戚家的小孩，一边采摘着花朵，一边编织着故事。

她说，要编个花冠，像公主。

　　小时候，喜欢在漫至天际的绿色里，摘一束花，折一支麦杆，让清亮的麦笛响彻云霄。

　 花明痴彩蝶 ， 望远见春山。

新绿舒天眼 ， 浮云共我闲。

此情此景，儿时伙伴的诗词，正好。

　　 阡陌纵横的田野，沙禾草遍地疯长。

想起李煜的词：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离开久了，复杂的心理让人无所适从。

　　河水哗哗，流逝了岁月，带来了流年。

孩提时代，总在月光如水的夏夜，和伙伴们在河里嬉戏、扑腾。天然的水上乐园，让我们暂时忘却生活的困苦，一串串脆亮的欢笑，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时光荏苒，天真无邪的日子早已随着奔腾不息的流水愈行愈远；绿草如茵的河畔，只有一颗感怀念旧的心在颤动，在翻腾。

　　黄昏的炊烟，傍晚的呼唤，那是儿时的向往与温暖，那是幽远深长的思念与乡愁。

故人长辞，岁月已老。

 望眼欲穿的等待，已是春暮残红，撒满一地凄凉。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曾经的一切，成了记忆。

　　花开依旧，年复一年。

花没变，人变了，一腔愁怅……

　　回望故土，悲怆而唏嘘。

苍茫的天空下，散漫着淡淡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