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

微笑

    圣诞节前夜，我意外地收到了一份礼物，还有一封信。

    礼物是一条围巾，洁白的，是手编的。信是这样写的：

蒋老师：

    您好！如果我不告诉您，您可能猜不出我是谁了。可在我心中，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老师。你的关爱，你的耐心，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美好。

    技校毕业，我就回家学编织。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店了，这条围巾是我自己手编的。您知道吗，当我织成这条围巾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您，愿您分享学生的快乐，希望您能收下。冬天到了，它可以为您挡挡寒气。

    祝老师还是那么快乐！

    黄欣怡

    1月18日

孤独的小女孩

    "黄欣怡"三个字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

    第一次看见黄欣怡，是在她三年级那一年。秋季开学一星期后，她转学进我们班。第一天走进教室，她便引起了我的注意，瘦长的身体，纤细的四肢，一头稀疏焦黄的头发散乱在脑后。最让我吃惊的是她眼睛中闪动的警戒与不安，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径闪闪躲躲，怕得厉害。

    以为是刚转学进来不习惯，我安排了班长——一个胖胖的活泼的小女孩与她同坐，嘱咐班长带她一起玩耍。

    上了四五天课，我发现她一直是同一表情，从不跟同学讲话，下课的时候，她只远远地站着看同学游戏玩耍，从不加入。上课的时候，她木无表情地看着黑板，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不在听。做作业的时候，我走到她的身边，她用一双单薄的手掩起来，略带敌意地注视着我。

    "你叫黄欣怡？"

    小女孩没动，眼睛眨了一下。

    "很好听的名字，是爸爸替你取的？"

   我伸手要摸她，不料她顽强地扭过头去，垂着脸，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我只好讪讪地走开。

    接下来的一星期，黄欣怡的态度丝毫未见转机，她仿佛自己缩在铁笼中，完全不和外界有任何沟通。

    我翻看她带过来的转学资料，只有简单的几行字：性格孤僻，有自闭倾向。

家 访

    为了对黄欣怡做进一步的了解，我在"家校联系卡"上注明"请家长到校一谈"。本子发下去四五天，都不见她的父母亲。问她，她总是一言不发地瞪着我。

    这么特殊的学生，不觉激起了我一探究竟的兴趣，我决定亲自到黄欣怡家去做一次家庭访问。

    黄欣怡家住得离学校很远，循着家庭住址，在村人的指点下，我拍开了黄欣怡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位脸色蜡黄的妇人。光看脸，我便认定她是黄欣怡的妈妈。她一脸疲惫地问："找谁？"

    "我是黄欣怡的老师。"

    "她闯祸了？"

    "不，只是一般性的家访。"

    黄欣怡的母亲让我进了门，我把黄欣怡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这些我都知道，"女主人眉心紧蹙，沉重而缓慢地说："怡怡的爸爸在她五岁的时候去世，我很—痛苦，算命先生说他们父女命象相克，或许是在潜意识里，对她有一份恨意与排斥，加上我还有一个小儿子要照顾，工作又是三班倒，无法亲自照顾她，从小她跟外婆住，今年，她外婆生病，我才把她接回来。很难适应，两个人都很难适应……"

    我听得入神，将预先准备好的大道理全吞了回去，只觉心一抽一抽地皱缩着。

    出门的时候，女主人握着我的手："你是老师，对孩子，一定比我有办法，往后多麻烦你了。"

    "我，会尽力的。"

笑靥如花

    这次家访，其实并没发生任何作用。黄欣怡的行为、态度还是一样。不讲话、不笑、不玩、也不交作业……同学们渐渐习惯了她的沉默和怪异，已能对她视而不见了。

    每天一大早，黄欣怡就走进教室，安静地上课；放学后，孤孤单单地回家。望着她细瘦的背影，我心中不由心酸：不满十岁的孩子，生命刚刚开始，便已经背负这么重的包袱，这往后的路，要怎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啊？

    "黄欣怡！"我叫住了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跑过去，温和地说："老师送你回去，恩？"

    一抹惊喜在黄欣怡苍白的脸上绽开，她腼腆地扭了一下身子，没有拒绝。

    第二天，快要放学的时候，黄欣怡的视线一直跟着我打转，露出淡淡的期盼。我会意地向她笑笑，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校门……

    在四天的护送途中，我一直没有问她有关父母的事，只在告别时浅笑着挥手跟她说："再见！"

    到了第五天，一只温软的小手，试探着伸进了我的手掌。我的心跳了一下，连忙握住，侧过头，冲小欣怡笑笑。掌中的小手握紧了些，小脸上第一次绽放了笑靥，露出一排小米粒般的牙齿，和两个小小的笑窝。

    一股暖暖的热流，悄悄爬上我心头，我用力握紧蜷伏在掌心里的小手，迎着落日余晖，朝前走去……

    在多年之后的今天，在我捧着洁白围巾的时候，我看到满庭含苞欲放的花朵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