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散文撷萃(才子系列④)——胡兰成

四大山人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  这篇是民国散文系列最好的一篇</b></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于史于文于图于乐皆然</b></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谨借此文献于赏心于汉文化之众友</b></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b></font></h1><h3><font color="#39b54a"><b><br></b></font></h3><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 当年功罪事已稀,</b></font></h1><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39b54a"> 闲话犹有泪满衣。</font></b></div></h1><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39b54a"> 遣隋书在岂疑误,</font></b></div><font color="#39b54a"><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日出自东长向西。</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div></font><b><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39b54a"> —— 胡兰成·为云外山人题辞</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39b54a"><br></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div style="display: inline !important;"><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有恨年年自圆缺,</b></div></b></div></b><font color="#39b54a"><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苍梧云开湘水绿。</b></div></font><font color="#39b54a"><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莫怨天涯相思苦,</b></div></font><font color="#39b54a"><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地上亦有斑斑竹。</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div></font><font color="#39b54a"><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 ——胡兰成·无题</b></div></font></h1><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39b54a"><br></font></h1><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 <h1><b>  胡兰成(1906-1981),中国现代作家,原名胡积蕊,小名蕊生,浙江嵊县北乡胡村人,张爱玲的第一任丈夫。<br></b><b> 胡兰成年轻时曾在燕京大学旁听课程,擅长写作。日本侵华后追随汪精卫,为其执笔而被民国政府列为文化汉奸,1981年7月25日因心脏衰竭病逝于日本东京。<br></b><b> 代表作品:《今生今世》、《山河岁月》、《禅是一枝花》、《中国文学史话》、《今日何日兮》等。</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div style="display: inline !important;"><b>我身在忘川</b></div></b><br></div></h1> <h1><b>爱玲:<br></b><b> 我坐在忘川里的湖边,看微风拂过,湖面浮着枯黄的柳叶,柳枝垂落水面,等待着风给予的飘落,那是种凋零的美。风的苍凉里,我听到了那款款袭来的秋的脚步正透过水面五彩的色调,荡漾而来。湖水的深色给人油画的厚重感,那天边的夕阳,是你爱看的。不知道你经常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如今是何模样,如今是谁倚在窗边唱歌。<br></b><b> 我常以为,天空是湖泊和大海的镜子,所以才会如此湛蓝。我坐在这儿,静静地等你,我的爱。而你,此刻在哪里呢,真的永不相见了么?记得那时,我们整日地厮守在你的住所——静安寺路赫德路口一九二号公寓六楼六五室。爱玲,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想想也是好笑的,到现在我还无法解释当时的鲁莽。在《天地》上读了你的文,就想我是一定要见你的。从苏青那里抄得了你的地址后就急奔而来,得来的却是老妈妈一句:张小姐不见人的。我是极不死心的人,想要做的事一刻也耽搁不下,想要见的人是一定要见的。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当即就立于你家门口写下我的电话和地址,从门缝塞进。<br></b><b> 你翌日下午就打电话过来,我正在吃午饭,听得电话铃声,青芸要去接,我那时仿佛已感应是你的,就自己起身接了。你说你一会儿来看我,我就饭也不吃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吩咐青芸泡茶,只等你来了。我那时住大西路美丽园,离你家不远,不一会你就来了。我们一谈就是五个小时,茶喝淡了一壶又一壶。爱玲,你起身告辞,我是要坚持送你归去。二月末的天气里,我们并肩走在大西路上,梧桐树儿正在鼓芽,一枝枝蠢蠢欲动的模样,而我们,好得已经宛若多年的朋友。<br></b><b> 翌日一早,忍不住地一睁开眼就想要见到你,我打电话去,老妈妈接的,说张小姐忙了一夜,在休息。但我还是很早就去了,从电梯管理员那里拿了报纸,坐于你家门口的楼梯上等你。老妈妈开门出去买菜,见到我,一定要我到屋里坐,我怕扰了你,还是坐在楼梯上安心,直到你醒。你从门洞里歪出半张脸,眼睛里看得到你是欣喜的,这是我希望得到的回应。换了鞋,跟在你身后进了房间,你房里竟是华贵到使我不安,那陈设与家具原简单,亦不见得很值钱,但竟是无价的,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几乎是带刺激性……当时我就想:“三国时东京最繁华,刘备到孙夫人房里竟然胆怯,爱玲你的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在爱玲面前,我想说什么都像生手抱胡琴,辛苦吃力,仍道不着正字眼,丝竹之音变为金石之声。”那天,你穿宝蓝绸裤袄,戴了嫩黄边框眼镜,越显得脸儿像月亮。你给我倒茶,放了糖的,才知道你原是跟孩子一般极喜欢甜食的。此后的数日,每隔一日,我是必去的,到后来竟是止不住地天天要去了,而你也是愿意见我的。我们整夜整夜地说话,才握着手,天就快亮了。<br></b><b> 这样,有半年光景,我们就结婚了。可是世事布下的局,谁能破了?<br></b><b> 之后,因时局发展,我又辗转武汉,在那里认识小周,自此背信于你。可是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人人都要疯掉了。次年,日本无条件投降,我被划为文化汉奸被政府通缉,到温州老家避难,与秀美成婚。你来看我,要我于小周同你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愿舍去小周,更不愿失去你,我无法给出选择,你在大雨中离去。间隔没几日,我又回到上海,去你那里,我们再不像从前那般亲近,甚至我轻触你手臂时,你低吼一声,再不愿我碰你。我睡了沙发,早晨去看你,你一伏在我肩头哽咽一声“兰成”,没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面。我起身离去,回到温州。数月后收到你寄来的诀别信,随信附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是你的《太太万岁》和《不了情》的剧本费。<br></b><b> 自你与我分手后,我依旧是每写一文都要寄予你,直至写成《吾妻张爱玲》后,你把我寄去的所有书信原址退回。想我是不自量力的,而你是说到做到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再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爱玲是真的不喜欢我了,那个“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爱玲不见了。爱玲,记否我们初见时我写给你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如今看来,我终究是不能明白你的。你原是极心高气傲的,宁可重新回到尘埃之中,也不甘让我时时仰望了。之前我竟一直愚笨到想你永远是我窗前的那轮明月,我只要抬头,是时时都能仰望见你的。<br></b><b> 忽儿又想起那日你对我说:“我自将萎谢了……”不,爱玲,我立时慌张起来,你要好好的。我去找你,熟悉的静安寺路,熟悉的一九二号公寓六楼六五室,矗立门前,门洞紧闭。我曾经无数次地在门洞打开后看到你可爱的脸,可是你毕竟是不在了。六三室的妇人粗声对我说六个月前你已经搬走。我想象不出那一屋的华贵随你到了哪里,那一层金黄的阳光如今移居到了哪儿,还有那随风翻飞的蓝色窗帘遗落在何处。离开的时候第一次没走楼梯,我在这昏黄的公寓楼梯间里隔着电梯的铁栅栏,一层层地降落,仿佛没有尽头,又恍惚如梦,我仿佛是横越三世来见你的,而你却不在。<br></b><b> 想你于我之间的事,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你是一直清醒着的,而我……<br></b><b>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b></h1><h1><b><br></b></h1><div><b>(注:此文本篇篇末有评,望勿疏漏。)</b></div> <h1><b>  本文的背景音乐选用的小提琴曲,是根据罗大佑词曲的《滚滚红尘》歌曲改编的,演奏者是中国超技派小提琴家的佼佼者——吕思清。<br></b><b> 以30年代上海沦陷时期横空出世的女作家张爱玲与汪伪政权宣传部副部长胡兰成情感纠葛为蓝本的电影《滚滚红尘》,是台湾女作家三毛编剧的最后遗作。描写了一对世间男女在战乱年代里悲欢离合、欲仙欲死的爱情。<br></b><b> 屏幕上林青霞站在秦汉脚上起舞,背景音乐是罗大佑、陈淑桦合唱的《滚滚红尘》。<br></b><b> 时光虽已流逝半个多世纪,张胡之恋仍在红尘里亦真亦幻地流传着,成为令人扼腕叹息的人间佳话。</b></h1> <h1><b>  若干年之后,当我们重温这部影片时,这首主题曲还是穿透了滚滚红尘,滞留在我们的耳畔心间。尤其那些经历过沧桑的人,当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和歌词时,一股难言的感动会从心底深处升起,耳边回响着:“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和前世流转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b></h1> <h1><b>  情感总是成不了男人坚持的理由,却叫天性温润如玉的女人变得坚如磐石。<br></b><b> 小时候越是在情感上没有得到满足的女人,越是容易在成人后变得为爱痴狂。有如:从小失了父爱的沈韶华;童年叫人唏嘘的张爱玲;幼年颠沛流离过着逃难日子的三毛。<br></b><b> 韶华对能才讲:“你坐牢我会等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给我一个家。”<br></b><b> 范柳原对白流苏说:“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br></b><b> 荷西死后,三毛的家没了,生命的意义戛然画上了句点。</b></h1> <h1><b>  三毛的《滚滚红尘》演的是林青霞与秦汉,想的是她与荷西,写的却是“倾城之恋”的人物原型——张爱玲和胡兰成。<br></b><b> 胡兰成:我与爱玲的事,不用郑重认真到要来保存神圣的记忆,亦不用害怕提起会碰痛伤口。<br></b><b> 但愿本文不会碰痛他们的伤口。</b></h1> <h1><b>  他穿过杏花小巷,走过江南烟雨,背负一世情债。注定今生要与几许女生在最深的红尘里逢。因有宿世之缘,所以他有吸引女人的别样魔力。对女生,他遵从博爱,不论贤恶美丑,不管智愚良窳,性情来时,照单全收。他有柴米命妇,有倾城绝恋,有肉体香欲,还有看似索然无味老来伴。他一生处处留情,平心而论,常人看来他从没真正用心爱过一个女生,唯一,对张爱玲情有独锺,终生念及。<br></b><b> 他出身寒门,倍受辛苦,平生抱负,只为求田问舍,淡看功名利禄。他相貌英秀,身无长物,凭袖中一枝生辉妙笔起家。风云乱世,被汪政权知遇,扶摇直上,名利双辉。但繁华如水,春梦无痕,日本战败后,又被打回尘埃,不仅如此,还背负一世恶名。再后来,为躲灾祸,隐名改姓,避乡下,奔香港,投东瀛。因眷恋乡音,晚年急切盼望客居台湾,但因其乱世旧形,终不能与台湾官方和民间相融,末途老病他国,客死异乡。<br></b><b> 综观其一生,身似飘絮,心如浮萍。是江南才子,是儒雅文人,是投机政客,更是乱世情魔。生旦净末丑,五味俱尝过,他就是,一言难尽胡兰成。</b></h1> <h1><b>  余光中说:“《今生今世》文笔轻灵圆润,用字遣词别具韵味,形容词下得尤为脱俗。胡兰成于中国文字,锻炼极见功夫,句法开阖吞吐,转折回旋,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一点不费力气,‘清嘉’而又‘婉媚’。”<br></b><b> 阿城曾经提及,自己把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借给陈丹青看,“一年后还回来厚了半公分,上面还有植物油,可能纽约识中文的连餐馆伙计都看过了。”后来又经陈丹青转给木心,据说,木心亦有赞语。<br></b><b> 毛姆有言, 养成阅读的习惯等于为你自己筑起一个避难所,几乎可以避开生命中所有的灾难。他反复强调,读书真正的出发点在于得到深沉而持久的乐趣,在书中寻找桃花源。胡兰成的文字即是这样的桃花源。</b></h1> <h1><b>  民国时烽烟四起,遍地狼犬,而《今生今世》中桃花简静,流水安然,月下桥上亦有笛声。在乱世中写出的文字,竟一丝戾气也无,即便忆起幼时哥嫂争吵,自己哭闹,都是带着感慨的温柔的笔调。这是内心自有桃源的人,他生命的趣味和欢喜都求诸己身,不必决于他人。也正是如此,他对周遭的人事都只作一看客。你恼他骂他,他未必在意;你爱他敬他,他自会温柔相待,但你也未必留得住他。<br></b><b> 在胡兰成眼里,人世是贞静安然的。即使顶不喜他的人,谈到《今生今世》里中国的乡间,也只能点头赞叹。他写“韶华胜极”,村庄内养蚕缫丝,采茶听戏,都觉岁月绵长。譬如暑夜一节:<br></b><b> 这时有人吹横笛,直吹得溪山月色与屋瓦变成笛声,而笛声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那嘹亮悠扬,把一切都打开了,连不是私心徘徊,而是天上地下,星辰人物皆正经起来、本色起来了,而天下世界古往今来,就如同“银汉无声转玉盘”,没有生死成毁,亦没有英雄圣贤,此时若有恩爱夫妻,亦只能相敬如宾。<br></b><b> 书中与之相似文字甚多,我以往读到佳句每每拍案叫绝,读胡兰成的文字时却从无此念,好像文字间一片对世间的柔情把自己也化进去了,无法击节称赏,只是在心底觉得无限欢喜。<br></b><b> 胡兰成是个才子,他写的自传体散文《今生今世》被人戏称为“群芳谱”。为什么?因为他写了他生命中的八个女人,当然,最痴迷的应该是张爱玲。</b></h1><div><br></div> <h1><b>  第一个,是他的发妻,名叫玉凤。<br></b><b> 胡兰成十八岁订婚,那年他还在杭州蕙兰中学读三年级。父母给他说了亲事,是离胡村五十里地的唐溪村唐济仙的女儿玉凤。两年后,胡兰成二十岁,胡家正式迎娶。此时,胡父病重,本想冲喜好转,谁知婚事前一个月去世。胡父临死前留下遗愿,婚事如期照办。一个月后,胡家除旧布新,转哀为喜,花轿将新娘抬回成亲。<br></b><b> 这是那种媒妁之言,明媒正娶。但这婚姻的开头,用胡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婉从。他说,只觉在母亲跟前,且对于人世的事我都婉从。他说,我微微诧异,有个女子将是我的妻,意意思思的不禁有一种欢喜,可比花片打着了水面。<br></b><b> 胡的文字端的是好,这一个比喻,让我的心里,也好比花片,打着了水面。<br></b><b>注:郁达夫先前也曾在蕙兰中学读书。</b></h1> <h1><b>  第一次见面,他并没有把玉凤看得清楚。但玉凤却是看着了他的。她说,她在楼下看胡走过廊下,穿的茄色纺绸裤,白洋布短衫,心里只觉得是好的。千万年里千万人之中,只有这个少年便是他,只有这个女子便是她,竟是不可以选择的。而关于婚礼,胡的文字是一篇《凤兮凤兮》,写得还是相当婉约的。<br></b><b> 可胡又说,他并不满意玉凤,因为她是旧式女子,她没有进过学校,彼时又正是五四运动的风气,女学生白衫黑裙,完全新派,玉凤不能比。她不能烟视媚行,绣花不精,唱歌不会。他喜欢女子是尖脸,而玉凤偏生得像敦煌壁画里的唐朝妇女。于是,胡便经常发狠,说重话伤她的心。但他却又说到夫妻恩爱,说那恩爱是不自觉的,他与玉凤两人到溪边洗衣,捣衣的棒槌漂走了,胡赤脚下水去捞住,又站在浅水里帮她把洗的衣裳绞干,水滴溅湿了石上静静的日光。周围山色竹影,桥头人家也起了炊烟。一切就是这样的沙净鱼嬉,风日洒然。</b></h1> <h1><b>  二十八岁,玉凤病殁。玉凤病时胡因为借钱的缘故居然在亲戚家流连不归,直到玉凤死了他才回家。但玉凤出殡以后,他却又伏在母亲膝上恸哭起来。他还说,他幼年的啼哭都还给了母亲,而成年后的号泣都已还给玉凤,他在此后无论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和人世的割恩断爱,却是一滴泪总也不能了,他的心,已经回到了如天地之不仁。<br></b><b> 胡兰成与玉凤育有一子胡启。在胡兰成的后嗣中,惟阿启有文人的细腻与敏感,且因阿启在几个孩子中长得最像父亲,深得胡兰成喜爱。阿启后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分配至株州军工厂任俄文译员,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的时候,因家庭出身“不好”在即将遭到全厂大会批斗的时候自杀身亡,卒年不惑。</b></h1><div><br></div> <h1><b>  一年后,胡兰成再娶,这是第二个。而关于娶的缘由,他说,他那时二十八岁,不要恋爱,不要英雄美人,惟老婆不论好歹总得有一个,如此就娶了全慧文,是同事介绍,一见面就为定,与世人一式一样的过日子。而关于全慧文,胡兰成的第二个女人,整个《今生今世》,就出现了这一次。然后,便是张爱玲了。这必是浓墨重彩的一笔。<br></b><b> 但张爱玲并不是胡的第三个女人,她应该是第四个。在她之前,还有个叫英娣的。<br></b><b> 1942年春,胡兰成在南京办公,住在丹凤街石婆婆巷,闲余时间结识了一位年轻貌美又风姿绰约的舞女应英娣。他知道妻子全慧文带着五个儿女住在上海,不求吃穿住了。但也不敢将应英娣一起带回家中,就在南京安家。因为相比之下,全慧文老实巴交,是在胡兰成最为走投无路又前妻病逝的情况下结合的。胡兰成觉得,这个百色教书期间与他结成夫妻的女人只会同患难,不懂社会风情,娶个时尚的小妾甚为合意。<br></b><b> 后来,居然又加入了胡张之恋,全慧文知道后大恼,又吵又闹,满城风雨。结果,全慧文留下五个儿女与胡兰成离婚而走。全慧文走后,上海一家就交给侄女青芸(三哥的女儿)料理。<br></b><b> (前图除了老大胡启之外,其余的四个子女都是全慧文所生,分别是次子胡宁生,长女胡小芸,三子胡纪元,次女胡先知。)<br></b><b> 这段情事在《今生今世》中胡连提都没提 ,直接就略了过去,到了另一篇章。到了《民国女子》——张爱玲。</b></h1> <h1><b>  胡兰成的侄女青芸,是胡家管家。她晚年回忆时这样评价胡的妻妾成群:“玉凤一般性”, “全慧文长得难看来兮”,“应英娣最漂亮”, “张爱玲人蛮长,不漂亮……”“范秀美弗漂亮,范秀美蛮会服侍人的”。<br></b><b> 在胡兰成的众多情人中,应英娣是最漂亮的一个。“的确照任何标准都是个美人,较近长方脸,颀长有曲线。”而胡兰成在书中并没有说他是如何与应英娣相识相知的,只是在结尾时,提到有一个“应小姐”来东京顺访爱珍家,这原是他的前妻,因为张爱玲的介入和胡兰成离婚了,现在就像是胡兰成的妹妹一样,彼此敬重。胡兰成夸她:她的人品与相貌,好比一朵白芍药。<br></b><b> 在应英娣的回忆录中,其实在胡兰成还没有和患病的全慧文离婚时,他就和应英娣住在一起了,二人刚开始如神仙眷侣般。可当张爱玲出现后,二人经常争吵,应英娣不能容忍胡兰成爱上了别人,而胡兰成的心早已飞向了张爱玲。一次争吵后,胡兰成对应英娣大打出手,而应英娣也因此下定决心和胡兰成离了婚。<br></b><b> 即使这样,二人多年后仍保持着联系。胡兰成就是这样一个多情种,能让爱他的女人恨他,却又让恨他的女人离不开他。</b></h1> <h1><b>  胡兰成初知晓张爱玲就入迷,据他说:<br></b><b> “前时我在南京无事,书报杂志亦不大看。这一天却有个冯和仪寄了天地月刊来,我觉和仪的名字好,就在院子里草地上搬过一把藤椅,躺着晒太阳看书。先看发刊辞,原来冯和仪又叫苏青,女娘笔下这样大方利落,倒是难为她。翻到一篇《封锁》,笔者张爱玲,我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的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见了胡金人,我叫他亦看,他看完了赞好,我仍于心不足。 <br></b><b> 我去信问苏青,这张爱玲果是何人?<br></b><b> 她回信只答是女子。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及天地第二期寄到,又有张爱玲的一篇文章,这就是真的了。这期而且登有她的照片。”</b></h1> <h1><b>  上海的常德路始筑于1869年,初名克罗司路(cross road,现常译为十字路);1906年,上海租界当局为了纪念曾长期担任清廷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定名赫德路;1943年,以湖南地名常德更名常德路。<br></b><b> 常德路处于繁华地段,徜徉于此,从一条条老弄堂和一幢幢老房子中,你仍可捕捉到一些有价值的历史信息,感受到一些昨天的特殊气息。你既可以探访恒德里聂耳旧居、郁达夫曾寓居的嘉禾里、申城电车交通发轫之处“静安寺车栈”的遗址等,也可以寻觅到张爱玲居住过的常德公寓。就是在这里,张爱玲开始尝试职业写作。<br></b><b> 好多人或许不知道,她在沪成名系从周瘦鹃主编的《紫罗兰》起步。周瘦鹃读完张爱玲的作品,感到挺像英国名作家毛姆的风格,并有《红楼梦》的影子,决定全部采用。当它们在《紫罗兰》复刊号和第二期亮相时,张爱玲首次引起上海文坛瞩目。</b></h1> <h1><b>  常德路195号,一座过去叫做"爱丁顿"现在叫"常德公寓"的意大利式的建筑,已经斑驳,但依旧鹤立鸡群。不远就是闻名上海滩的避风塘风情街和爱玲笔下的电车场(现被拆掉)。轻轻走近,鼻子就触到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儿,这一团混沌不清的气息,仿佛还在如泣如诉地回忆着那段令人心碎的往事。<br></b><b> 爱丁顿公寓是张爱玲和姑姑住得最长久的公寓,一九三九年在五十一室,一九四二年以后在六十五室。张爱玲在此完成了小说《倾城之恋》、《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金锁记》、《封锁》、《心经》、《花凋》。北墙上还留着昔日爱丁顿公寓考究的木质旧信箱,最下面一格51号信件箱,放着一份晚报。 51号,张爱玲的信箱。走上六楼,左手便是张爱玲家的大门。墙上的涂料和门上的油漆虽已剥落,但不掩昔日的豪华。就在这扇门里发生过一段重要的故事,就是张爱玲与胡兰成相识、相爱到秘密结婚。 </b></h1> <h1><b>  1944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胡兰成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车,下了车的第一件事,他决定去找张爱玲。以当时他的身份,找到张爱玲并不难,他首先找到了苏青,然后找苏青要了张爱玲的家庭地址,接着直奔常德路张爱玲家。有句话乃是题外话,我也顺便提一句,这个苏青,也传闻与胡兰成有点什么,却不是那八分之一,此男子威力可见一斑。<br></b><b> 大她15岁的胡兰成第一次拜见张爱玲,按响了这个门铃后,却吃了闭门羹。张爱玲通常不见生人,他只好从门缝下塞进了一张纸条。当时的出版社、杂志社、电影制片人也常揿响这门铃,以求得爱玲那些炙手可热的文字。下面,是万丈红尘都市喧嚣声,川流不息;上面,是她的看月亮的阳台和听电车回家的窗子。“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b></h1> <h1><b>  胡留下的纸条有自己的地址和电话,胡兰成的大名张爱玲是听过的,她看了纸条后决定去造访一下这个大名鼎鼎的男子。于是第二天她给胡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在家,然后便去了。<br></b><b>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胡兰成去门前接张爱玲时,张爱玲见到他的第一眼,满心里只有六个字:本人比照片帅。后来他们坐在了客厅,聊一些文学上的东西,这个时候的张爱玲不过二十三四岁,可是胡兰成已经有三十八岁了,熟男对少女的吸引力还是比较大的。这第一次会面,就聊了足足五个小时,开饭时候到,吃了晚饭才离开。<br></b><b> 张爱玲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或许只有沉默寡言的人才能写出别样的东西。她回家之后,满心里是胡兰成的影子,博学多才,善解人意,长得英俊潇洒,身材又棒。她后来写她第一次见到的胡兰成“旧黑大衣,眉眼很英秀,像个职业志士。”<br></b><b> 而第一次见面,胡兰成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张爱玲在胡兰成无数次的想象中是美丽绝伦的,但是文美的张爱玲人长得不美。身材过于高挑,胸脯扁平,像一个尚不成熟的女学生。</b></h1> <h1><b>  第三天,胡兰成又礼貌性地回访了一次。走进张的闺房,胡感觉一股华贵之气扑面而来,当然包括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和祖母的父亲李鸿章的挂像,也包括精心摆设的书房。这闺房是张爱玲母亲黄逸梵设计的,她母亲学过画,留学过西洋,与徐悲鸿、蒋碧微都很熟识。爱玲母亲在夫妻关系破裂后出走西洋,被称之为中国第一代的“出走的娜拉”。</b></h1><h1></h1><h1><b> 这一次让胡兰成愈发欣赏张爱玲这个女子,又恬静又懂事,又有才华又有名气。最关键的一点,他也看出来了张爱玲对他有好感。</b></h1><h1><b> 胡兰成说起张爱玲发表在《天地》杂志上的小说《封锁》时的附照,情不自禁地道出心里话:“是她使我心仪已久。”张爱玲即拿出此照相赠,相片后面题了一行字:“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写出了颇含深意的情话,那是她决定以身相许了。<br></b><b> 临走时,张爱玲送胡兰成出门,并肩走在小巷,胡兰成忽然用轻佻的口气说:“你怎么可以长得这样高?”张爱玲微感诧异,却似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胡兰成看似随意的调情手段不可谓不高。</b></h1> <h1><b>  这天回去之后,他连夜写了一封信和一首情诗称赞她,第二天清晨差人送了过去。而张爱玲回答的八个字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br></b><b> 张爱玲动心了,切身体会一下,以张爱玲的人生经历,她所遇到的男人,无非就是读过几年书受过几年高等教育就假装上流社会的绅士男,再就是家里有点钱留了回东洋或者西洋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再就是传统中华田园派没事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遇见最顶级的无非就是香港大学有几个含蓄斯文有些阳光帅气的闷骚小处男。她何尝被这样久经情场的钻石王老五追过?各种手段一出来,这个活在自己乌托邦里面的女子,怎么不对他钦佩爱慕乃至于献爱献身?张爱玲对情书的回信中出现了八个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八个字也就说出了张爱玲的爱情观以及她能接受的底线,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初见胡兰成的张爱玲了,她懂得,她慈悲,她已经成了他的菩萨。值得扩展一下的是,她慈悲的是什么?她慈悲的是,做小三。甚至说,她懂,她什么都懂,她能容忍,因为她懂,所以慈悲.…..</b></h1><div><br></div> <h1><b>  后来胡兰成到南京做事,张爱玲便给他写信。胡说,“张爱玲来信,我接在手里像接了一块石头。”我的心里也一惊,她爱得真是有份量。可他又说,但这份量并非责任感,她也并不怎样相思。我于是又开始惶惑。胡的爱每次无论真假,却都是轻松,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套上枷锁,更是没有任何苦痛。在这一点上,我甚是不懂。可他又说,他没见过天下人有谁像他这样喜欢她,谁曾与张爱玲晤面说话,他都当它是件大事,想听听他们说她的人如何生得美,但他们竟连惯会的评头品足亦无。“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这亦不能不算是一种广大到相忘的知音。但我觉得他们总不起劲。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要闻鸡起舞。”<br></b><b> 无论胡的爱怎样的带了轻松,我总觉得,他对张的描述,真是到了精绝的地步。</b></h1> <h1><b>  其时胡有妻室,张爱玲当然知晓,但并不在意,也不曾想到婚姻。幸好,胡张二人在这一点上,非常一致。但,在意的倒是胡妻,她选择了离婚。于是,胡张连理。那年,胡三十八岁,张二十三岁。胡说想到当时的局势,怕日后会连累至张,便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而这婚书,不过寥寥二十几字,却也让后人一直絮絮叨叨,学着些酸文假醋。<br></b><b> 按胡兰成记述,此婚书曰:<br></b><b> 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上兩句是愛玲撰的,後兩句我撰,旁寫炎櫻為媒證。<br></b><b> (注:胡文原本是繁体,简繁之争不论,但胡兰成这名字中的兰,则远逊于“蘭”字之形体美。又,鍾、鐘简化为同一个“钟”字后,钱鍾书生前一直不愿用“钟”字,为妥协也仅改了个偏旁,由“鍾”变通为“锺”。)<br></b><b> 我也真是喜欢这份婚书,有些大爱至简的味道。只是那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现今已被滥用。我总觉得不可随意引用,因为这境界,几乎无人能及。你看这胡与张,不也是在前面加了个“愿”字。<br></b><b> 即便他们两个默契如“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却也在当时的时局里,时时有着大限来时各自飞的忧患。</b></h1> <h1><b>  胡兰成与张爱玲约会的“红楼”。</b></h1><h1><b> 上海戏剧学院的前身——上海市实验戏剧学校就在这成立,熊佛西担任校长,所以小洋楼后来被命名为熊佛西楼,后来还成了当时远东地区最早最大的录音棚。胡兰成这时居住的大西路美丽园28号一栋三层楼花园洋房,与戏剧学院仅一墙之隔,与张爱玲居住的常德公寓也不远,所以胡兰成与张爱玲当年经常在这里约会。 </b><br></h1><div><b> (注:大西路抗战胜利后改名中正西路,后改为现名延安西路,这现名谁改的,看看路名即可知晓。)</b></div> <h1><b>  在胡兰成时有的忧患还未来临之际,汪政府安排他去了汉口执掌文宣,离开张爱玲不满两个月,胡兰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恋爱。<br></b><b> 胡初至汉口住在汉阳医院宿舍,恋人姓周名训德,为汉阳医院护士。她年仅十七岁。其动人之处:瘦不见骨,丰不余肉,身高肩圆,清纯可爱。胡兰成以《大楚报》社长的名义,深得周的仰慕。不几天,两人住到了一起。<br></b><b> 白天,胡在江汉路胜利街口的报社上班(面对胜利街口左侧楼房,49年后改为店铺至今),晚上乘渡船过汉水,在汉阳县医院住宿。这段时间,他和小周两个人,游归元寺、游古琴台、游鹦鹉洲,从长江边玩到汉水边,这些,都记入了《今生今世•汉皋解珮》。这一篇章标题,用的是《列仙传》里的典故,比喻他的汉水之畔的恋情。<br></b><b> 这是他,第五个女人。他把爱玲丢在南京,陷入新一轮的温柔乡。或者,说丢也并不恰当,因他对小周并不隐瞒张爱玲的存在,他问小周可有妒忌,周说:“张小姐妒忌我是应该的,我妒忌她不应该。”而胡又说:“训德,日后你嫁给我。”小周道:“不。”胡问为甚?她道:“你大我二十二岁。”又道:“我娘是妾,我做女儿的不能又是妾。”<br></b><b> 看到这里,却忽地掉下泪来。不知,为甚。</b></h1> <h1><b>  后来,胡回过一次上海,而关于这次回沪,胡有专门的一章,叫做《两地》,可见,胡对周,是有着确实的相思的。而他在沪之时,却自是与爱玲纠缠,过的日子只觉是东风桃李,浩浩阴阳移。他亦与爱玲说起小周,他说“一夫一妇原是人伦之正,但亦每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避嫌”。好一个胡兰成,端的是,英雄无赖有真姿。<br></b><b>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颁布投降诏书。胡兰成召集报社同事匆匆告别,各奔前程。他将剩余的钱和几两金子及几只戒指,全部留给了周训德,还有一箱衣服也让她在困难时变卖应急。并叮嘱她:“你的笑非常美,要为我保持,到将来再见时,你仍像今天的美目流盼。”</b></h1> <h1><b>  在武汉被国民党接收的第三天,胡兰成化装日本伤兵,在日本人的保护下,逃回上海。他不敢明着回家,也没敢见子女,靠东躲西藏过日子。9月下旬,在青芸陪同下,胡兰成在张爱玲处宿了一夜。第二天,他离开张爱玲潜回浙江老家。而在武汉,小周却因了他的缘故在汉口下狱,此后不明。<br></b><b> 有一次在张家阳台上,预感时局将有不利时,胡兰成说“将来日本战败,我大概还是能逃脱这一劫的,就是开始一两年恐怕要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我们不好再在一起的。”张爱玲笑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b></h1> <h1><b>  胡兰成由侄女婿陪同,先乘火车到杭州,然后船渡钱塘江,再坐汽车往绍兴。在侄女婿的姐姐家里住了两天,却无法久留。胡村近在眼前,他又变了主意,不敢回家。因为他的名声太大,家乡逢人皆知,说不定马上会有人认出,以汉奸罪被捕。最后决定,前往诸暨投奔斯家。<br></b><b> 斯家的儿子斯颂德是胡兰成的高中同窗,1928年,胡兰成23岁,在南京求职未果,回浙江后,一时无事,便在斯颂德家寄住了一年。<br></b><b> 这位斯颂德,便是清末创立象山学塾(斯民小学前身)的华国公六世孙。他的父亲斯豪士,是辛亥革命时的豪杰,后来官至浙江省火药局局长。因与康有为交往甚笃,其后筹办斯民小学,“汉斯孝子祠”题额即由豪士请康所题。</b></h1> <h1><b>  此时风声日紧,诸多汪伪政府的要员落网。无奈,胡兰成只得由斯家安排,四处躲藏。12月1日,他在斯家太太的筹划下,由斯君和斯家姨太太范秀美陪同,投奔金华傅家。但傅太太年过五十,做事莽撞,吓得他提心吊胆。斯君提出请胡兰成去温州避风,理由是温州有斯君岳母,也是范秀美娘家。12月6日,斯君返归诸暨,范秀美陪胡兰成去温州。两人先去投奔斯君的岳母朱家,胡兰成假称是斯君表兄,姓张名嘉仪,是张爱玲祖父张佩纶的后人——果是姓张,只是不叫张牵或是张招。<br></b><b> 但是只在朱家住了一个月,范秀美将胡兰成带回娘家居住,原因是胡兰成和范秀美已在路上“以身相许”。范秀美比胡大一岁,16岁嫁给斯豪士,17岁时给斯豪士生了最小的女儿——斯訚,认识胡时她已经守寡多年。<br></b><b> 以后胡、范便对范家人以及邻居以夫妻相称,范秀美成为了胡兰成的第六任妻子。这一年,胡兰成三十九岁,范秀美四十岁。</b></h1><div><br></div> <h1><b>  此后一段时间,温州九山湖窦妇桥徐家台门里,有胡兰成与一个温籍女子的“岁月静好”。<br></b><b> 在胡兰成的回忆录里,详细地描述了这段在温的日子:家家门前清流如镜,可洗菜洗衣;吃食海鲜居多,餐餐有炊虾,小菜都是冷的,像是供神;有时去家门口附近大士门的明朝宰相遗址走走;正月十五去海坛山看庙戏;三月三去五马街看拦街福……<br></b><b> 真的是“岁月静好”,可惜的是与另一个女人。<br></b><b> 刚离开张爱玲、周训德的胡兰成,此刻又与范秀美在一起,这既可见他的魅力,又可见他的滥情! 不得不说胡兰成是一个具有罂粟般气质的才子,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b></h1> <h1><b>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那几天江南的天气仍然阴冷。张爱玲先坐火车到诸暨,再辗转颠沛到斯宅,只为了心中的爱情,不管不顾万一被人发现的后果。<br></b><b> 她到达斯宅的时候,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口口声声说懂得她爱她的男人,已经跟着小洋楼的姨太太范秀美去了她的老家温州了。<br></b><b> 斯宅的主人还是善待张爱玲的,让她在小洋楼里住了几天。春二月里,农事未起,乡下多的是热闹。她也跟着人群看戏,可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心的怅惘和失意。春风如剪,烟雨迷惘中的女子,心比早春更寒。<br></b><b> 她离开诸暨,经丽水,去温州,寻找她的男人,而此刻她的男人,已经在外温玉满怀。</b></h1> <h1><b>  “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里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了,想你就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br></b><b> 这句话是当时张爱玲去温州找胡兰成时所说。<br></b><b> 1946年2月,张爱玲这个出身望族的上海名媛,轮船换汽车、再换三轮车、最后换乘80里独轮车,千辛万苦来温寻夫,原以为会给胡兰成一个大大的惊喜。却不料,他非但不感动,反而骂她: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br></b><b> 一则,他现在已另有她人;二则他觉得张爱玲这种超脱尘世的才女,不该干寻夫这种俗女才干的事。</b></h1> <h1><b>  他把她安排在中山公园旁的一家旅馆里,白天过来陪她,晚上依旧去窦妇桥。有时范秀美也同来。毫不知情的张爱玲沉湎于重逢的喜悦中,看着胡兰成,眉眼都是笑。窗外有牛叫声,她开心地跟他谈着西洋的电影、小说,一如之前在上海的风花雪月时光。平时也去附近木器店里看看床柜雕刻,去庙观里看罗汉,去松台山看新兵操练。<br></b><b>  三人经常一起在房间里聊天。有一天,张爱玲给范秀美画像,画着画着,觉得她的眉眼神情越来越像胡兰成,就再也画不下去。<br></b><b>  在公园附近的一条曲折的小巷子里,张爱玲要胡兰成作选择,而他不肯,觉得她是仙境之人,不该有寻常女子的嫉妒、委屈和悲哀。</b></h1> <h1><b>  随着旧城的改造,中山公园门口早已不复有那家老旅馆的踪影,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地,徒留有民国奇女那一声悲怆的叹息。<br></b><b>  张爱玲在温州待了20天。最后一晚,她去了徐家台门,因为要顾及范秀美的体面,就跟邻居们介绍说是胡的妹妹。胡兰成坐在床上,俩女人坐在椅子上,说着话儿,直到深夜。张爱玲很不舍,却不得不离开独自回旅馆。<br></b><b>  她视他为全世界,而他已视她为看客。这个特立独行的孤傲女子,却在一个滥情薄幸的男人面前,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br></b><b> 昔日的窦妇桥现已改成胜昔桥,徐家台门即徐家大院,如今还在,但已破旧不堪,里头的住户压根就不知道何为那“低到尘埃”的痴情女子——张爱玲,更不曾想到,在70年前,这屋里曾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乱世情缘。</b></h1> <h1><b>  “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想你就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20天前,她千娇百媚地来温州,心底盛满了柔情和幻想,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如今,花谢了、心碎了、梦醒了。<br></b><b> 张爱玲离开温州的那天,胡兰成去望江码头送她,天下着阴冷的雨,真是天公应离情。她叹口气道:“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b></h1> <h1><b>  这场雨,仿佛冲刷了他们曾经的“倾城之恋”。张爱玲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最美的爱情,已经走到了辛酸的尽头,再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br></b><b> 回上海后,她写了一封信给他, “船将开时,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在雨中撑伞在船舷边,对着滔滔黄浪,伫立涕泣久之”。<br></b><b> 望江码头前的滔滔瓯江水,徒留一代才女梦醒后的“伫立涕泣”。温州城留下了她人生最悲凉的章节,从此“萎谢”,不论爱情还是才情都枯竭了。</b></h1> <h1><b>  此后的八、九个月时间,两人偶有通讯。张爱玲也会用自己的稿费接济胡兰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br></b><b> 同年四月,胡兰成离开温州回诸暨,躲在斯家楼上整整八个月,开始写他和周训德护士的罗曼史——《武汉记》。 <br></b><b>   约年底,胡取道上海再往温州,经上海时在危险之中,他在张爱玲处住了一夜。他不但不忏悔自己的滥情,反倒指责张爱玲对一些生活细节处理不当。还问她对自己写小周的那篇洋洋洒洒五十万余字的《武汉记》印象如何,张爱玲回说:看了一部分,看不下去了。胡兰成又提起自己与范秀美的事,张爱玲十分冷淡。<br></b><b> 当夜,两人分室而居。第二天清晨,胡兰成去张爱玲的床前道别,俯身吻她,她伸出双手紧抱着他,泪水涟涟,哽咽中只叫了一句“兰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br></b><b>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从此天涯海角。</b><b><br></b><b>注:<br></b><b> “汉水本来碧清,与长江会合,好像女子投奔男人”;<br></b><b> “窗外长江接天,一片光明空阔”;<br></b><b> “先到月牙湖坐小船,撑入荷花深处,船舷与水面这样近,荷花荷叶与人这样近”;<br></b><b> “店堂外汉阳石板铺的街道,满是太阳,店堂里即阴凉疏朗……”<br></b><b> 抛开他一生的是是非非来看他的文字,只能说,汉阳这一地的山川景物,种种的好处,都叫他写得尽了,自他以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的笔墨来描写武汉。<br></b><b> 惜乎,《武汉记》至今我未见成书。</b></h1> <h1><b>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说,张爱玲写给他的诀别信及寄最后一笔钱,是在一九四七年六月十日:<br></b><b> 爱玲写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br></b><b> 信里说的小吉,是小劫的隐语,这种地方尚见是患难夫妻之情。她是等我灾星退了,才来与我诀绝。信里她还附了三十万元给我,是她新近写的电影剧本,一部《不了情》,一部《太太万岁》,已经上映了,才有这个钱。我出亡至今将近两年,都是她寄钱来,现在最后一次她还如此。<br></b><b> 1947年6月9日上海遭狂风暴雨侵袭,低洼地区都积水;南京路的明华百货凉棚被吹走,交通中断二十四小时;吴淞口外的渔船,也被吹翻了一百多只,上海损失惨重。<br></b><b> 张爱玲那封诀别信是在六月九日狂风暴雨中写的,那心情该有多凄惨?</b><b><br></b><b> </b></h1> <h1><b>  胡兰成曾写信给张爱玲的好友炎樱,试图挽回这段感情:<br></b><b> “爱玲是美貌佳人红灯坐,而你如映在她窗纸上的梅花,我今惟托梅花以陈辞。佛经里有阿修罗,采四天下花,于海酿酒不成,我有时亦如此惊怅自失。”<br></b><b> 胡兰成另有一封给炎樱的信:<br></b><b> “她是以她的全生命来爱我的,但是她现在叫我永远不要再写信给她了……”<br></b><b> 接到胡兰成的信,炎樱一脸为难的神气:“这叫我怎么样?”<br></b><b> 张爱玲道:“你交了给我你的责任就完了。”<br></b><b> 结果张爱玲没有理他,炎樱也没有理他。这段感情,谢幕了。<br></b><b> 晚年的胡兰成在日本,友人仙枫有字赠之:采四天下花,于大海酿酒,不知成不成?胡兰成写道:但我今是酿的酒成了。胡所指是他的学问已自成体系。</b></h1> <h1><b> 上世纪50年代初,胡兰成移居日本与佘爱珍同居后,张爱玲也已离开大陆到了香港。胡兰成得到消息,曾托人去访她,但未遇着,那人便留下了胡兰成在日本的地址。半年后,胡兰成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没有抬头,没有署名,只有熟悉的字迹:手边若有《战难和亦不易》、《文明与传统》等书(《山河岁月》除外),能否暂借数月作参考?后面是张爱玲在美国的地址。<br></b><b> 胡兰成大喜,以为旧情可复,又以为张爱玲还很欣赏自己,便马上按地址回了信,并附上新书与照片。等到《今生今世》的上卷出版之时,他又寄书过去,作长信,为缠绵之语。张爱玲一概不回,末了才寄来一张短笺:<br></b><b>兰成:<br></b><b> 你的信和书都收到了,非常感谢。我不想写信,请你原谅。我因为实在无法找到你的旧著作参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误会,我是真的觉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时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请寄一本给我。我在这里预先道谢,不另写信了。<br></b><b> 爱玲</b><b><br></b><b> 胡兰成一见,便彻底断了念头。<br></b><b> 至此,这段爱情是真正地谢幕了。</b></h1><div><br></div> <h1><b> 张爱玲曾借小说中人之口说: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br></b><b> 但张爱玲从未就自己这一场恋情说过只言片语,我们只有从胡兰成所著的《今生今世》中的《民国女子》去考证。这段感情,究竟孰是孰非,也许真的并不重要。<br></b><b> 就象张爱玲在《金锁记》的开头说的:<br></b><b> 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应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纸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后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b></h1> <h1><b>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张爱玲被伤害的太厉害了!<br></b><b> 看到这文,我泪眼朦胧。<br></b><b> 时值望日,一轮亮月早已升至半空,风起,樱花纷落,归于尘埃。<br></b><b> 青春是用来祭奠的,爱是用来凭吊的。人生中无数花好月圆,无数倾城故事,一句句心疼的话语,痴缠的泪,生生世世不尽的宿缘,都在“岁月静好”中流逝殆尽。<br></b><b> 花月还在,人各天涯……</b><b><br></b><b> 比起“张迷”几十年来的忿忿然,张爱玲此后表现得却异乎寻常的淡定,我甚至是说她为禅定。<br></b><b>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说:你要我在旁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你面前做一个坏女人。你最高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br></b><b> 显然,此话是说她自己。对于特立独行的名媛才女张爱玲来说,胡兰成的要求在她梦醒后显然感到不可!不能!但以她的修为,始终对他敬而远之,敬的是文,远的是人。<br></b><b> 佩服!</b></h1> <h1><b>  已经是随风飘去的事物,怀恋即可,不要轻易去触碰。<br></b><b>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写到:<br></b><b>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br></b><b> 假如是这样,我宁愿做你心口那颗朱砂痣,希望你想起我时,我是那样美好的回忆!”<br></b><b> 这就是民国奇女子的心态,与常人相比,此话仙凡立判!</b></h1> <h1><b>  《怨女》是张爱玲的一部长篇小说,改写自她自己四十年代的名作《金锁记》,于1966年在香港《星岛日报》连载,随后由皇冠出版社出版。胡兰成在第一时间读到这一连载,并化名“牵招”写下一篇评论。这时,离胡张两人分手已经二十年。<br></b><b> 二十年的流亡,二十年的颠沛,彼此的人生之途可谓越离越远,但两人似乎都深藏着二十年前的“倾城之恋”:在张爱玲,爱恨情仇已在她的书中悲欢交集;胡兰成则虽在异国也有绝色佳人,但仍旧难忘一声“爱玲呀”,时或挥一轴“怀人”,书一个“寂”字,又写一幅“寂梦花”。<br></b><b> 如他自忖:“我是生平不拜人为师,要我点香亦只点三炷半香。一炷香想念爱玲,是她开了我的聪明。一炷香感激刘先生,是他叫我重新做起小学生。一炷香敬孙中山,是他使我有民国世界的大志。半炷香谢池田笃纪,最早是他使我看见汉唐文明皆是今天。”<br></b><b> 他这人生的三炷半香,头一炷即是对着“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的张爱玲。所以难怪了他总不忘自己的名字与张之关系。分手二十年后,世景人情皆已巨变,步入晚年的胡兰成却仍念记着“张牵张招”,又何以呢?<br></b><b> 原来,即便永绝音讯,胡兰成在何时何地,都未曾忘了张爱玲,但凡与张爱玲有关的一切,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以周氏兄弟自比其与张爱玲的关系,即鲁迅与周作人关系破裂后,彼此仍能互存一份好意,且彼此的文章,都第一时间互相阅读。他多次托友人探视张爱玲在美国的境况,或许一旦张爱玲有困难,他是绝不会逃避的。他嘱托在港友人,一有张爱玲任何消息或文章,即第一时间寄来。因此,她往后的文章总是及时地进入他的视野。<br></b><b> 《怨女》刚发表,胡兰成就以张爱玲资深读者的身份读到了这部小说,并按捺不住要发表其议论。即如开篇就说:“人在日本,喜得朋友远从香港剪寄《星岛日报》连载小说《怨女》,作者张爱玲。今已陆续读到了第六十。”</b></h1> <h1><b>  温州青山丽水,奇峰、异洞、怪石、陡壁、峡谷、飞瀑无数,素有“东南山水甲天下”之美誉。胡兰成送走张爱玲后,虽时局混乱,但温州相对于他仿佛是世外桃源。他与范秀美,也就这样在温州端然地过着日子。胡虽说因避难要隐姓埋名,但却是教书写字,一派民间里的岁月山河。<br></b><b> 但张爱玲注定一生都要与胡兰成纠缠,爱之深已经让她失去了自己。甚至在后来,范秀美去上海做流产手术,胡兰成竟拜托张爱玲照顾照顾范秀美。而这位外人看来清高孤傲的一代才女,不仅没有拒绝,还卖了一只玉镯子,换钱给了范秀美。<br></b><b> 然而好景不常,后终因时局剧变,当局越查越细,越打越严,胡兰成只得弃家逃至香港,最后偷渡日本。当然是一个人,被抛在国内的“患难夫妻”范秀美境况如何,他的书里只字未提。</b></h1> <h1><b>  这就是《今生今世》。胡兰成写成的时候,是个春天,他说,杨柳如线,日本的春天像杭州,我写成了今生今世,巴巴结结地想要告诉爱玲。却又顿时不自在起来,只听留声机里唱的是草桥结拜一折,乔装的祝英台斥责丫鬟银心:“哎,小姐好端端的在家里,你提她作甚?”<br></b><b> 胡兰成笑了,真是,好端端的,我心烦意乱,提她作甚?<br></b><b> 张爱玲曾经说过:一个女人要想征服一个男人必须要用“阴道”来征服这个男人,而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则必须要征服这个女人的“阴道”。<br></b><b> 现今的人,说起佘爱珍,知道这个女人的并不多。说起吴四宝,大家只知道他是上海滩的一个白相人,跟我们现在经常说的黑社会混混是一个道理,说起另一个人物胡兰成,大家更是耳熟能详,知道他不仅辜负了张爱玲这个大才女,还知道胡兰成简直是女人的克星,每一个他遇到的女人,都掏心掏肺地对他,可是他没有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br></b><b> 但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么多的“阴道”没能征服胡兰成,但在他遇到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其他女人,这个自诩风流的男人,服服帖帖地拜倒在这个女人裙下,服服帖帖,恩恩爱爱,并且白头偕老。</b></h1> <h1><b>  佘爱珍人长的漂亮,人生经历又极具戏剧效果,单为她拍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就有许多看点。台湾名导演侯孝贤很欣赏地说:“女人的原型就是我最爱的几个,比如《今生今世》里的佘爱珍,就是吴四宝的太太,你只要看过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就会注意这个佘爱珍,她的形式、风格,简直又繁复,又华丽,又大方,又懂世故,也不是什么立体。怎么形容呢?你们还是去看看书吧。”<br></b><b> 在《海上花》中,侯孝贤设计了几个角色,他们会讲广东话,也会说上海话,这就是受了佘爱珍的影响。他喜欢用舒淇、伊能静,她们也都是玩过的人,豁得出。舒淇拍《千禧曼波》,发怒会拿椅子砸人,真有佘那时的大姐大的风度。</b></h1> <h1><b>  侯导的电影我最爱看的,就是朱天文编剧,以台湾温馨小镇九份为背景摄制的电影《悲情城市》。我曾在美篇另一篇《拿鐵的臺北,每顆心都在烘焙。這座城市的美,溫暖一杯。》文中写了下文:<br></b><b> “九份古镇,这是我匆促过往短暂驻足的地方。进入寒月,九份开始转凉了。芒花开了,满山白蒙蒙,像雪。<br></b><b> 文清与宽美两人相视,静美无言,《悲情城市》字幕再次映出了同样的诗句:“同运的/樱花/尽管飞扬去吧/我随后就来/大家都一样。”<br></b><b> 一如最初,两人相遇在九份山间的葱秀里。如黛远山,流年似水。虽不知以后将会经历怎样的悲情岁月,但此刻吹拂过脸庞的,是一生微笑相忆的青春韶华。”</b></h1> <h1><b>  佘爱珍的祖籍是广东,自小在上海长大。父亲叫佘铭三,是一位茶叶商人,家境富裕,黑白二道通会。佘爱珍是佘铭三最宠爱的三姨太太所生,这个三姨太,年轻貌美,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佘爱珍降生后,虽说是个女孩子,可是生得眉清目秀,眉目之间既有母亲的美貌,又带着一股男孩子才有的清爽气质。性格也很是果敢跋扈,说起话来,快言快语,非常的爽利。<br></b><b> 本来,佘铭三对女孩不是很看重,在大家族里,能够振兴家业的,还是儿子。可是,佘爱珍却比起男孩还要泼辣勇猛,爬墙上树,打架斗殴,无所不做,还经常把欺负她的邻居小孩子打破了头。</b></h1> <h1><b>  佘铭三觉得这个女儿将来不是等闲之人,于是对这个女儿格外的看重,他把佘爱珍送进学校读书,这所学校叫启秀女中,是如今上海市启秀实验学校的前身。位于上海市思南路香山路,已经是一所具有人文底蕴的百年老校。<br></b><b> 佘爱珍在学校里,并不喜欢读书,已经步入青春期的她,出落得越发秀美,她已经不满足于在学校里过死板读书的日子了,对于她来说,还有更广阔的视野在等着她。</b></h1> <h1><b>  佘爱珍常和上海滩的黑社会混在一起,木讷的男人,她还有点瞧不起眼。在二次情感失意后,佘爱玲为了谋生,去赌场做了摇缸女郎。摇缸女郎,顾名思义,就是赌徒们下赌注时,那个摇缸的女司仪,现在在澳门一带,叫做荷官。<br></b><b> 在旧社会,女人别说出入于赌场,就是和赌字沾边也是一件惊天破俗的事,除非是一些已经被坏了名声的女人,才会去做摇缸女郎。而且,做这个职业的女孩子,都要漂亮,嘴巴会说,还有具有一定的震慑力。</b></h1> <h1><b>  佘爱珍的性格很适合做这个职业,她爽利,聪明,能放下架子和一帮赌客调笑,又能威风八面,具有一定的“气场”。赌场很需要这样的人才,所以佘爱珍在里面混得还算是游刃有余,名气渐渐也响亮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得到了“花会女王”金宝师娘的赏识。<br></b><b> 金宝师娘是上海滩有名的女流氓,看到佘爱珍伶俐美貌,也很泼辣,就把佘爱珍收了做干女儿。佘爱珍巴不得攀上这棵大树,要知道,金宝师娘的丈夫,就是青帮的大人物——季云卿。</b></h1> <h1><b>  佘爱珍和吴四宝之所以能成婚,得益于季云卿的介绍。<br></b><b> 吴四宝本来是一个鲁夫,胸无点墨,佘爱珍学习虽说不好,毕竟也上过几天学,也是一个受过中等教育的女子,怎么会看上吴四宝呢?<br></b><b> 其实,吴四宝做人还真有一套,有人说他是上海滩的魔王,小孩子听到“吴四宝”的名字,就会吓哭。当时,他的名头,甚至和当时黑帮的头目杜月笙、黄金荣齐名。</b></h1> <h1><b>  吴四宝对季云卿有救命之恩,他非常感谢吴四宝,对吴四宝多加重用,后来李士群成了汪伪政府的爪牙后,季云卿更加不可一世,因为李士群就是青帮的人,相当于季云卿的门徒。李士群对青帮老大也是恭敬有余。<br></b><b> 为了壮大76号的势力,李士群要季云卿给自己几个手脚干净的弟兄。于是,季云卿就推荐了自己的保镖兼司机吴四宝。<br></b><b> 吴四宝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到了76号,不仅有武器,还能控制很多生意,捞到大把的钞票,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个差事。</b></h1> <h1><b>  吴四宝进了76号后,果然行事利落,做事狠辣,很多出名的惨案,就都是在他的策划下完成的。李士群对吴四宝开始倚重,还给了他一个警卫队长的职务。<br></b><b> 从此以后,吴四宝在管辖区内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很快就积累了第一桶金,第二桶金……跟所有的黑社会敛财手段差不多。<br></b><b> 佘爱珍和吴四宝先是风光了几年,不久,因为吴四宝抢劫了一辆日本装载黄金的车,引着了日本人的怒火,日本人设计,让李士群出面,把吴四宝押进监狱。李士群明明知道,日本人想害吴四宝,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诱骗了吴四宝。</b></h1> <h1><b>  这个时侯,佘爱珍为了救丈夫,不得不四处打点,买通关系,最后胡兰成这个汪伪的宣传部次长,就凑了上来。<br></b><b> 胡兰成早就觊觎佘爱珍的美貌,看到佘爱珍孤苦伶仃的,顿时起了才子的“怜香惜玉”之心。胡兰成为吴四宝出狱的确费心不少,出了不少力,谁料,吴四宝出狱的第二天去了苏州,第三天就暴毙身亡。</b></h1> <h1><b>  很多人都说,吴四宝是被日本人毒死的,胡兰成老年写《今生今世》的时候,说害死吴四宝的,是李士群。<br></b><b> 吴四宝暴毙身亡之后,佘爱珍哭了三天三夜,哭得愁肠寸断。胡兰成在一边看着梨花带雨的吴太太,心里也是戚戚然。</b></h1> <h1><b>  佘爱珍以前是看不起胡兰成的,对于混迹江湖的人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唯一让佘爱珍动了一下心的就是,胡兰成这个白脸书生,竟然很有义气地说,爱珍,你别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替四宝把仇报了的。<br></b><b> 佘爱珍没想到胡兰成还有一点硬骨气,毕竟她是一个女流之辈,以后有些事,还真需要胡兰成帮忙,于是,她哭哭啼啼地对胡兰成表示了自己的感激。</b></h1> <h1><b>  抗日战争结束后,佘爱珍先是坐了几年监狱,后被保释出来,依靠徒弟李小宝为生,并随之到香港,住了三年。李小宝赴日本发展时,佘爱珍跟着到了东京。<br></b><b> 到了日本,在胡兰成的继续追求下,已经五十来岁,红颜不再,比胡兰成还大几岁的佘爱珍,终于被胡兰成追上,两人在日本缘定终生。</b></h1> <h1><b>  结婚头二年,两人仍然分居。由于李小宝贩毒,被日本警察拘捕,遣送回香港。佘爱珍这才真心待他。此时,胡兰成生了一场病,割了盲肠,精力大不如前。佘爱珍服侍照顾左右,还给他抄写誊清了《山河岁月》的原稿。为了生活,她与女儿咪咪一起开酒吧度日。<br></b><b> 政治上无出路,生计上无着落,胡兰成开始写书。自与佘爱珍结合后的四年时间,胡兰成完成了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两部著述:《山河岁月》和《今生今世》。</b></h1> <h1><b>  在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他用了四万字的篇幅描写了佘爱珍,其中,他是这样描写佘爱珍相貌的:<br></b><b> “她长挑身材,雪白皮肤,脸如银盘。她那种脸相,只是小时候是圆脸,随着年纪成长,从她这个人的聪明秀气与英断舒发出来的轮廓线条,笔笔分明,但又难说是长圆脸或长脸带有方形圆意,可比花气日影摇动,不能定准,都变得是意思无限。她眉毛生得极清,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眼白从来不带一丝红筋,真真是像秋水。”</b></h1> <h1><b>  “她是生的男人相,性情亦大方条达像男人,谁亦与她只能是极清洁的男女相见,不觉得她有魅力,却自然大家都欢喜她,敬重她。”<br></b><b> “她不擦口红,不穿花式的衣裳,夏天只见她穿玄色香云纱旗袍或是淡青灰,上襟角带一环茉莉花。人说雪肤花貌,容貌已如花,衣裳就只可穿一色,而肌肤如雪,若再穿白,那真要变得像白蛇娘娘了。那年她三十八岁,人家看她总要看小十年,且觉得女人的妙年只能是像她现在这样的岁数。”</b><b><br></b><b> 这是胡兰成所有文章里,描写女子最美丽最繁复的词汇,对张爱玲,对小周,都没有用过这么多的溢美之词。<br></b><b> 这个名震上海滩的女流氓头子,凶恶前夫对她恭敬有加,花心丈夫与她婚后再也没有过绯闻,即使如此,她还是说:“穿破十条裙,不知丈夫心。”</b></h1> <h1><b>  上面附图有好多是胡兰成的书法作品,胡兰成的字是非常好看的,有人评价说他的字很“妖”,弘一法师(李叔同)就很赞美他的书法。很多书法家和他都是好朋友,但是那些书法家的名字说出来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除了弘一法师,再说另一位大家比较熟的,川端康成,就是写《伊豆的舞女》的那位。他对胡兰成书法的评价是,全日本的书法家没有谁比胡兰成的字写的好…...日本在茶道剑道棋道书法这些传统项目上一直都想超越中国,据我所知川端康成的字是写的不错的,有人评价说其字秀丽絜雅,小楷尤绝。从他的话可以推断胡兰成写的字应该不错的。</b></h1> <h1><b>  1972 年 10 月,台湾中国文化学院(今中国文化大学)邀请胡兰成至台湾授课。1974 年,蒋介石批准申请,胡兰成来到台湾教书。其文学才能影响了部分台湾文人,尤其是朱西宁与其三个女儿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受其影响颇深。<br></b><b> 胡兰成选择去台湾讲学,与日本政界和台湾文化界人士往来频繁有一定的关系。1969年,台湾书市出现了一本可读性甚高的《蒋介石密录》。为扩大影响,作者希望在日本连载或出日文版。胡兰成得知这一信息后,四处奔波,终于和《产经新闻》谈妥,让《密录》在该刊连载。为吊读者胃口,细水长流连载了四年。</b></h1> <h1><b>  设在台北市阳明山上的中国文化学院,是一所私立大学,该校以“宣扬中国文化,融合世界思潮,以谋中国的文艺复兴”为宗旨,采用教育、学术、企业、服务“四位一体”的全新办学方针,因而发展得很快,1980年还升格为大学。<br></b><b> 这种性质的学校,正适合胡兰成的路数。别看他一度泯灭良心做过汉奸,可他骨子里仍钟情中国文化。他的哲学论与反西方的论调,与常理不合,曾被有识之士喻为“辟支乘”、“野狐禅”。</b></h1> <h1><b>  胡兰成系从基隆港抵达台北,住在中国文化学院大恩馆单身套房,著名红学家潘重规、程国强是他的芳邻。胡兰成的中等身材配上头戴的边帽,身穿的唐衫,再加手执树枝,使其飘逸潇洒状更为突出。<br></b><b> 暑假过后他便开讲“华学、科学与哲学”。讲课常常天马行空的他,学问显得驳杂繁复。</b></h1> <h1><b>  胡兰成在台湾时,还因为朱西宁的识才之举,及与朱氏三姐妹的师生缘分而增添一丝温情与亮色,烛照人性中的一点光辉。</b></h1> <h1><b>  胡兰成还在华冈教书时,朱西宁在舞蹈家林怀民的引荐下,曾拖带家眷刘慕沙(翻译家)和女儿朱天文,去学校拜访过胡氏。双方还没对话,朱西宁就认定胡兰成是“你怎这样聪明,上海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br></b><b> 在此之前,朱西宁从别处得到过一本有胡兰成亲笔题签“送龚太太”的《今生今世》上册。胡氏这次见面,便给朱氏“厚礼”——经他亲笔校勘过的该书下册。这是胡氏自存的孤本,其价值珍贵可想而知。</b></h1> <h1><b>  后来,因胡兰成曾有过的“汉奸”身份,岛内频频发起强烈的“讨胡”声,学校迫于舆情而辞退了胡兰成。早就对张爱玲“由爱生敬”,自始至终恭谨以“爱玲先生”名之,并同时对胡兰成行注目礼的著名军中作家朱西宁,将离开阳明山华岗的胡兰成接走。为了方便照顾,将胡兰成安排在眷村自己家隔壁居住。为此,他花了数千元添置新家具,日常起居饮食也全由朱家负责。</b></h1> <h1><b>  1949年,国民党百万官兵逃到台湾,1956年,台湾当局开始为这些官兵及其眷属兴建居住地,这就是眷村,也叫“竹篱笆”。<br></b><b> 眷村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村庄,是为了安置从大陆来到台湾的官兵和家属,而临时修建的集中居住场所。眷村也没有固定在台湾的哪个城市或哪个区域,当时有驻军的地方,就有眷村。</b></h1> <h1><b>  眷村的房子可以是废弃的学校、破旧的寺庙,也可以是临时搭建的木板隔间、竹篱围墙、茅草屋顶、泥墙窄巷。房子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全村人公用一个公共厕所,一切都是临时的,就像行军打仗的帐篷。但是,几十年过去了,简陋的房子补了又补,他们却依然居住在那里。</b></h1> <h1><b>  眷村是一个出产文化名人比例非常高的地方。最初,这些国民党老兵及其家属原本就比台湾原住民在文化教育等方面竞争力强,眷村孕育的人才和影响力,意外地成为台湾软实力的亮点。</b></h1> <h1><b>  导演李安、侯孝贤、杨德昌,演员林青霞、王祖贤、张艾嘉、赖声川,歌手邓丽君、张雨生、欧亚菲菲,电视王伟忠、刘德凯、屈中恒,文学龙应台、朱天文、朱天心、张大春等都是眷村走出的文化名人。工商界的“牛人”郭台铭、邹开莲也是。</b></h1> <h1><b>  胡兰成一生始终离不开女人的滋润。他先后有八个妻子或情人,而朱氏姐妹虽然不属胡兰成这一生所开的情感之花的八朵玫瑰,更谈不上以身相许,但却是真正进入胡兰成内心深处的女人,这无疑给胡兰成凄清落寞的晚年注入了一股清泉。</b></h1> <h1><b>  所以说,胡氏与朱西宁家为邻,其方便之处不在饮食起居不用愁,他最看中的是朱家这两个黄花闺女。这两个闺女深受其父的影响,是十足的“张迷”,常常模仿“张腔”写小说。&nbsp;<br></b><b> 有“张派作家”名号的胡兰成,由此与朱天文、朱天心有许多说不完的知心话。碍于主人的情面,且胡兰成已垂垂老矣,他与朱家少女始终保持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b></h1> <h1><b>  胡兰成在朱家隔邻讲学,不限于文学,还开设有“易经讲座”。听讲的不仅有朱家父女,还有后来成了著名作家的郑愁予、痖弦、蒋勋、张晓风、管管、袁琼琼、曹又方、苦苓、渡也、向阳、杨泽、蒋晓云等。这其中有朱西宁同辈文友,也有像萧丽红这样的学生一辈,另还有台湾大学诗社的师生。其中佼佼者有如朱天文。不可否认,胡兰成对后代华人文坛、尤其是台湾文坛有所创造及影响。</b></h1> <h1><b>  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美中关系研究所设立的纽曼华语文学奖,每2年颁奖一次,由世界各地专家学者提名,表彰杰出的华文写作者,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是首位得奖者。今年该奖5名评审初选出5名提名人选,通</b><b>过4轮的投票,朱天文击败同年角逐的大陆作家阎连科、格非、余华以及马华作家张贵兴。</b></h1> <h1><b>  朱天文是继2013年杨牧之后,第2位获奖的台湾作家,也是获该奖的第一名女性作家。<br></b><b> 提名的牛津大学教授希伦布兰德(Margaret Hillenbrand)推崇她身兼小说家、散文家和编剧身分,尤其1990年代出版的短篇小说集《世纪末的华丽》将华语文的短篇小说提升到新的高度。</b></h1> <h1><b>  获得第46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的台湾电影《悲情城市》和获得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等多项大奖的台湾电影《刺客聂隐娘》都是朱天文为主参与编剧的。<br></b><b> 因为一次偶然,朱天文坐在侯孝贤的对面,两人一拍即合。从此,侯孝贤的作品风格大变,戏味愈淡,走向纯粹的电影。<br></b><b> 朱天文这样阐释自己的电影观:“直接进入人,面对物事本身。当人物皆一一建立起来撼他不动时,结果虽可能只是采用了他的吉光片羽,那都是结实的。显现的部分让我们看见,隐藏的部分让我们想象。那么环绕他现在未来衍生的任何状况都是有机的,与别人有时重叠,有时交叉,有时老死不相往来。剩下的工作,就只是如何把它们织拢在一起而已。”<br></b><b> 毫无疑问,朱天文的观念已经深深烙印在侯孝贤的心中,成为他拍摄电影的一杆标尺。<br></b><b> 于是,他们的合作有了《悲情城市》、《恋恋风尘》、《戏梦人生》、《童年往事》、《海上花》……每一部都堪称经典。<br></b><b> 侯孝贤和朱天文,是以诗一样的光影言语,而不是以冲突的方式来叙述台湾人的悲情、忏情、无情和有情,朴实与虚无。这些或古典或现代的故事浸透了他们人生的点滴,然后,酣畅呈现那种浸透了人生历练的片断。</b></h1> <h1><b>  从朱天文创办《三三集刊》、《三三杂志》,到《淡江记》、《炎夏之都》、《世纪末的华丽》、《荒人手记》、《巫言》等等文学著作一路走来。包括中间作为编剧与侯孝贤导演合作的《小毕的故事》、《童年往事》、《恋恋风尘》、《悲情城市》、《戏梦人生》等等优秀的电影作品,都不难看出朱天文对于美学孜孜不倦的追求,以及对人对物的无限热爱。</b></h1> <h1><b> 朱天文的很多作品或多或少有着眷村的影子。正如她自己在小说的序言中所说的:“再怎么写,也写不过生活本身,那些广大的在生活着的人们,总是令我非常惭愧。因为人,才是最大的奇迹和主题。” <br></b><b> 然而,朱天文至今未遇到属于她生命中的那个人。 <br></b><b> 朱天文曾对人坦露自己的心声:“年轻的时候,爱情的冲动很大,那时候可塑性也很大,那时候结婚是很自然的。种种的因素阴错阳差,错过了。<br></b><b> 现在如果有一个人出现,能让你说我愿意改变我的生活,那我也很高兴,但这个人你说在哪里呢?你会知道越来越难,因为你的燃点太高了。我觉得我写东西看书一天都不够用,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br></b><b> 我并非一开始就选择不婚,只是自由惯了,但我是相信爱情的。”</b></h1> <h1><b>  但是,朱天文心中却一直藏有一个让她心怀感激的人,这个人就是她一生都尊为恩师的胡兰成。1976年,因汉奸之名而备受排挤的胡兰成来到朱家所在的眷村,高中开始写小说,十五六岁就已经在文坛崭露头角的她,面对胡兰成竟只有“谦逊”和“柔和”。</b></h1> <h1><b>  “当时我们在大学念书,可是心情就像小学生。当胡老师说,这个好,我们就会听话地去读,就像吞沙子,连石子也一起吞下去,不管多难消化都要读。我们在中学和大学里要背的古文,曾经是多么无聊的东西,但是经过胡兰成的讲解,就变得活泼起来。<br></b><b> 像司马迁的《史记》,根本就是一个小说,好看得不得了,胡老师用他新鲜的眼光带我们去看这些。那段时间对我们的启蒙非常重要,这对我们成人以后的思维和素养影响很大。作为一个作者的土壤要厚,越深厚才可以走得越长久,而我们土壤里深厚的部分,是要感谢胡兰成老师的。”朱天文如是说。</b></h1> <h1><b>  朱家姐妹接受这场国学洗礼的时间,总共不超过半年,但是对她们将来要走的文学之路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数十年来,朱西宁夫妇和天文、天心、天衣三个女儿共同出版了七十多部文学作品,是名副其实的“小说家族”。家学渊源和眷村深厚的“乡愁文化”为朱天文的写作之路奠定了基础,而胡兰成则为她与中国5千年传统文化铺设了一条彩虹桥。</b></h1> <h1><b> 胡兰成离台返日后,以朱氏父女为核心、培育了一小批文学新秀的台北“三三”文学社团便崛起。在“三三”诸人当中,除朱天文是胡兰成“遗落在生命的珠玉”外,仙枝也是靠半生仙缘而无心绽开的一枝花,属胡兰成“钦点的众芳图谱”中之一员。</b></h1> <h1><b>  1974年5月,胡兰成初到台湾,首先遇到的不是朱天文而是文化学院二年级女生林慧娥。“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 胡兰成从苏轼的诗句中选了“仙枝”二字为他的得意大弟子林慧娥取了笔名。<br></b><b> 胡兰成说朱天文的文章是雕刻,朱天心的文章是风,而仙枝的文章则像是日影,风吹日影,河水也流着日影,真正是天地清旷。<br></b><b> 这位改名为“仙枝”的女才子一路追随胡兰成,对其学问和文笔崇慕不已,以至在胡兰成撒手西归后,竟以失去父爱的“孤儿”比喻去评价胡兰成:“胡氏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对兰师的感激是如天如地,绝不是亲情可比。”</b></h1> <h1><b>  胡兰成晚年在日本很孤寂,他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回,除了仙枝、朱天文、朱天心于1979、1980年两度赴日看望“兰师”外,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终日闭门谢客。</b></h1> <h1><b>  胡兰成虽日渐老迈,但还是不忘世事国情。中国大陆七十年代末开始改革,他又写万言书给邓小平,力陈改善两岸关系。<br></b><b> 寄信时,遭到亲友的一致反对,但他仍然我行我素,结果是众人早就预料到的——信寄出去后,就像当年他写给蒋经国的建言书一样——石沉大海。<br></b><b> 胡兰成是反对产业主义的,他对西方模式没有好感。他的新案不用说是保守的,同时还有一种天真浪漫的味道。他未必不知道这样一个新案没有实施的机会。他写给邓小平的信其实更可能是写给未来人看的。当今天的人们看见环境被毁坏得如此严重,人心败坏到如此程度,冷静下来想想是必要的:高速地发展、快速地富裕、贪得无厌地寻求更好……目的究竟是什么?<br></b><b> 在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对于前人,除了“同情性的理解”之外,还应该多一些假设,看一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性。</b></h1> <h1><b>  胡兰成于1981年7月25日(昭和五十六年)晚上七点卒于青梅市河边町1-842自己家中。<br></b><b> 当天,胡兰成出门去给台湾的三三同人寄稿,归来后洗了个凉水澡,晚饭时微感不适而靠于沙发休息,来不及叫医生就长眠于世,死因为心脏衰竭。<br></b><b> 7月27日实行密葬,彼时惟夫人、孙子一清及弟子小山奈奈子为之送终。<br></b><b> 这位民国遗老、旷世奇才,在告别尘世前想写《民国史》和《中国的女人》这两本书,只写出片段《女人论》,便难以为继。<br></b><b> 他长眠时,身边只有妻子佘爱珍及其养女晋明在身边,在弥留之际曾对佘说:“以后你冷清了。”<br></b><b> 注:图为胡兰成在日本寓所拍摄的家庭照。佘爱珍在日本自称翁乃广,其养女胡晋明,胡晋明之子佐佐木一清。</b></h1><div><br></div> <h1><b>  不日,读卖、每日、中日、东京、产经、朝日各大新闻社竞相刊登照片报道胡兰成客死他乡的资讯。胡的葬礼8月30日下午1点在临济宗清岩院(福生市福生五〇七)举行。<br></b><b> 前来悼念的人,均拿到一张胡兰成手书的“江山如梦”的四开美浓纸,上有佘爱珍的说明:“内附的‘江山如梦’是亡夫多年来萦绕于怀的感慨,在晚春的一个夜晚忽然吟出的。所谓江山,是指故国的山河、扬子江和泰山。不,就我看来,是指故国本身。所谓梦,就是空、是色、是善、是美、是真、是遥、是永久的理想。敬请收下,以追忆胡人。”<br></b><b>(注:其字见上图横幅)</b></h1> <h1><b>  胡兰成生前留言:死后愿佘爱珍百年后与其合葬一起。墓碑上所刻的是胡兰成生前所书“幽兰”二字。<br></b><b> 胡兰成生前有言,故后将其收存的数万册图书资料捐赠给南京图书馆,但南京图书馆却不敢接收,后由其弟子小山奈奈子代为捐赠给了日本一家图书馆收藏。<br></b><b> 胡兰成又有言,望死后有一天能归葬于杭州西湖边,他这一愿望不知何年何月得以实现?能否实现?<br></b><b> 他一直有故国情结。当年麦克阿瑟司令部给他日本居住永久権他不要,他不愿放弃中国国籍,宁愿每年一次皆由其友人宫田武义担保,并都要赖其陪同去外务省办理复杂的滞留手续。<br></b><b> 十年后,早先出版过纪念胡兰成去世的散文集《今日何日兮》的“三三书坊”,又为怀念先师隆重推出共九册的《胡兰成全集》。</b></h1> <h1><b>  胡兰成去世十四年后的1995年9月8日,适逢中秋节,张爱玲的房东发现她逝世于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的公寓,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过世几天了,终年75岁(巧的是胡、张卒年同庚)。<br></b><b> 张爱玲先前留有遗嘱吩咐骨灰撒在空旷的地方,按加州法律只能撒到离岸三里外的海里。安排船只的Borden太太说最好把出海的日期定在星期六,大家都可以按时出席,她说9月30日有船,于是张爱玲生前友人在9月30日为她举行海葬仪式,这天正巧是张爱玲的七十五岁冥诞。<br></b><b> 伴着隐隐的潮声,汽笛长鸣,鲜花伴随着张爱玲的骨灰,随风洒到深蓝的海上,飘向遥远的水天之间。<br></b><b>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张爱玲</b></h1> <h1><b>  他是这个世界的看客。<br></b><b> 你说他性情凉薄也好,品行賍贱也罢。你对着一个看客指着鼻子唾骂,他也不过掸掸衣裳一笑而过。<br></b><b> 民国中的文字,再没有人比他更妖了。仿佛眉眼带笑,三分含情,七分冷淡。<br></b><b> 世上看客多矣,能做到他这个份上,平白圣贤书读了如是多,血从未热过的,却也是少见。</b></h1> <h1><b>  落在太平年景,他就是翩翩锦衣风流公子,落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月,就只剩下脏了。<br></b><b> 谁又知道呢?<br></b><b> 汪兆铭也曾愿“不负少年头”,到底落了千古骂名。一个不怕死,不缺名利的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一个一直被引为人中龙凤圣人一般的人物,到底因为什么,甘心如此。谁也不知道。<br></b><b> 后人多是揣测。读过就读过,不必太放在心上。再过百年才是评说的时候。</b></h1> <h1><b>  胡兰成的文字有多好,那得基于读者自己的感受。这里借用台湾逢甲大学教授,女作家张瑞芬之言可见一说:<br></b><b> “在摇曳生姿的逍遥言语中道尽人世的山高水长。<br></b><b> 五四以来,现代文学风格的呈现是多样化的,人力车夫式、博学多闻式、吟风弄月式、直诉衷肠式......,林林总总,在教科书及旧书新印的排行榜中眩惑着我们的眼。而其中有一家,它极少被文评家引介、却好得令人“才读得一二节,不免身体坐直起来”(胡兰成形容初见张爱玲小说之语)。更妙的是,尽管少为人知,当今文坛上效法他的也林林总总有一箩筐。他就是胡兰成。<br></b><b> 胡兰成的文字,究竟是隽美?清扬?魅惑?或者干脆就是妖艳?怎么说似乎都不是,只觉得在那种摇曳生姿的逍遥言语中,爰居爰处,爰笑爰语,人世的山高水深便给他道尽了。”</b></h1> <h1><b>  胡兰成的才情来自于家学的渊源,以及他自己幼年的广泛阅读体悟。如果不搞政治,他应该可以成为一个非常有名的专栏作家。<br></b><b> 然而总有不甘,总有不服,总有一股子的英雄气。《今生今世》里,他经历了八个女人,然而经历多了,反而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个败者……可叹也!<br></b><b> 有兴趣的读者可看看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禅是一枝花》。有更深层次需求的看看《中国文学史话》。<br></b><b> 题首的《我身在忘川》实为托名之作,《视野》、《意林》、《读者》几大杂志五年前均刋载过,流传甚广,影响深远。一笑之外,唯不喜之是其行为恰是对逝者的极为不恭。现抄之唯供一阅,望勿谬传。本文最后抄录一篇真正的胡兰成的美文《韶华胜极》书评及原文。</b></h1> <h1><b>  韶华胜极!<br></b><b> 有如一天云锦的绚烂,一溪流水的清新。<br></b><b> 第一次看到这个词,是在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它是粉艳的,极盛的,又隐含着薄凉的况味,一下子进入我的心里。<br></b><b> 它让我想起了四五月的春事:桃红柳绿,春花烂漫,青山遍绿。想着那漫天的樱花雨、梨花雪、桐花紫,在阳光下烁烁生辉,在风中轻舞飞扬。那是何等壮丽阔大的诗境!<br></b><b> 花开的太盛,所以摇摇欲坠。一切是这样的好,好到极致。世间一直熙攘着。可是胜极之后呢?便是凄然的坠落,是破碎的美丽。<br></b><b> 花事了,春已尽。无语立斜阳,独自凄凉。这又是多么伤感唯美的诗境!<br></b><b>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只得感叹着:这“韶光贱”。春光无限花期短,几多无奈,几多感伤。<br></b><b> 花落花开,岁月无情,人世里有多少兴废沧桑!<br></b><b> 它让我想起了绽放的烟花。当烟花拼尽所有的激情,腾空而起的时候,漫天五彩缤纷,绚烂多姿。它灿烂着人们双眼,愉悦着人们的心灵,引得观者仰首侧目,唏嘘赞叹。可是,瞬间美丽的绽放,换来的却是破碎的纸屑,零落成泥,化作尘土。<br></b><b> 烟花绽放后的的黑暗冷落,确定无疑。<br></b><b> 还有那流星雨。一闪而过之后,是寂寂的凄凉。<br></b><b> 这个词,还让我想起两个人的爱情。<br></b><b> 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原以为会执手相牵,白头偕老。可是世事苍茫难自料,经历了爱的沧海桑田之后,两个人还是分了手。人心是多么的单薄!爱情又是多么的脆弱!<br></b><b> 在《今生今世》中,胡兰成写和张爱玲拥别的场景:“翌朝天还未亮,我起来到爱玲睡的隔壁房里,在床前俯下身去亲她。她从被窝里伸手抱住我,忽然泪流满面,只叫了一声‘兰成!’”此时,胡兰成的身边却已另有所爱了。<br></b><b> 我读到这里时,泪一下子涌出来。一句“兰成”的呼唤,有多少的不舍和眷恋,但她还是放了手。<br></b><b> 她曾对他说:“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因为太爱,拼尽了所有的激情;因为懂得,放手后的心灵更加冷寂。<br></b><b> 从此,他和她美好的爱恋都化成了灰,他和她的感情再也不能挽回。<br></b><b> 有时,两个人的爱情,就像韶华盛极的春事,花枝春满、天心月圆之后,便是寂寂的凄凉。爱,有时薄如纸,风一吹就飘远了,再也回不来。</b></h1> <h1><b>  &nbsp;</b></h1><h1><b> 《今生今世·韶华胜极·桃花》</b></h1><h1></h1><h1><b><br></b></h1><h1><b> 胡兰成</b><br></h1><div><b><br></b></div><h1><b> 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我乡下映山红花是樵夫担上带着有,菜花豆花是在畈里,人家却不种花,有也只是篱笆上的槿柳树花,与楼窗口屋瓦上的盆葱也会开花,但都不当它是花。邻家阿黄姊姊在后院短墙上种有一盆芷草花,亦惟说是可以染指甲。这不当花是花,人亦不是看花赏花人,真是人与花皆好。桃花是村中惟井头有一株,春事烂漫到难收难管,亦依然简静,如同我的小时候。<br></b><b> 小时候,我乡下每年春天,嶀浦庙的庙祝来挨户募米一升,给一张红纸贴在门上,木刻墨印,当中画的嶀浦大王,冕旒执珪而坐,两边两行小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上横头印的庙名,下横头印的嵊县廿二都下北乡檀越。我家的是下北乡之下填写胡村,檀越之下填写胡门吴氏,即我的母亲。这其实岁月安稳,比现在的贴门牌来得无事。<br></b><b> 胡村人皆姓胡,上代太公是明朝人,贩牛过此,正値大旱,他遗火烧尽畈上田稻,把牛都赔了,随即却来了好雨,禾秧新茁,竟是大熟年成,全归于他,他就在此地安家了,我爱这故事的开头就有些运气。胡姓上代有胡瑗是经师,故堂名用五峰堂,猛将明朝有胡大海,但我不喜他的名字。我喜欢宋朝胡铨,金人以千金购求他弹劾秦桧的奏疏,现在祠堂里有一块匾额“奏议千金”,即是说的他。此外我爱古乐府羽林郎里的胡姬,但是胡姬不姓胡。<br></b><b> 胡村溪山回环,人家分四处,倪家山,陆家奥,荷花塘,大桥头。叫倪家山陆家奥,想是往昔住过这两姓的人,可是现在都不知道了。我家住在大桥头,门前一条石弹大路,里通覆卮山群村到奉化,外通三界章镇到绍兴,田畈并不宽,但人家迤逦散开,就见得平旷阳气。<br></b><b> 胡村出来十里,有紫大山,传说山上有兵书宝剑,要真命天子才能取得,我虽幼小无知,听了亦觉天下世界真有王气与兵气。紫大山我只望望见,去要隔条江,这江水即剡溪,晋人王子猷访戴安道来过,李太白亦来过。我家门前的山没有这样大,只叫南山,则我去拾过松枝。每见日色如金,就要想起人说有金鸡在那山腰松树下遨游,还有人看见过,是一只母鸡领了一群小鸡。绍兴戏里有掘藏,比印度的无尽藏菩萨更世俗,掘出的金元宝银元宝或捉得金鸡,皆只是人的好运气。<br></b><b> 胡村进去十里有下王村,下王出财主人家,雕刻一张床费三百工,起屋磨一块地砖要一工,子孙稍稍不如从前了,亦人进人出仍骑马坐轿。传说一家有谷龙,仓里谷子会只管溢出来,其后因用钉钯开谷伤了龙,遂龙去谷浅。下王我去过,那里的溪山人家果然齐整。下王人家做亲,嫁妆路上抬过,沿村的女子都出来看,虽是他人有庆,这世上亦就不是贫薄的了。<br></b><b> 下王再进去三十里是芦田村,在山冈上,那里已是四明山,因有竹木桑茶之饶,亦出财主人家,那家与我家倒是亲戚。芦田王家的小姐名叫杏花,她到杭州读书,轿子经过我家门前大路上,在路亭里歇下,我那时幼小,只会看看她,大家女子新打扮,我亦心里爱意。不止我如此,凡是胡村人看着她皆有这种欢喜,竟是阶级意识全无,他们倒亦并非羡慕或起浪漫想头,却因世上何处有富贵荣华,只好比平畴远畈有桃花林。<br></b><b> 胡村是太平军前后兴旺过,彼时丝茶桐油输出外洋大盛,胡村份份人家养蚕采茶,还开设油车打桐油,所以上代太公多有茔田,子孙春秋祭祀不绝,且至今村里粉墙瓦屋,总算象样,还有倪家山的上台门与陆家奥的下台门,都是上代建造的大院落,称为众家堂前。我祖父手里开茶机,彼时猪肉一斤廿文,我家帐房间及老司务的福食每天用到一千文,这种世俗的热闹至今犹觉如新。胡村的大桥即是我祖父领头捐款建造的,桥头路亭里有块石碑,上刊着胡载元,底下还有一排姓名。凡起屋上梁,造桥打桥脚,皆要踏正吉时辰,往往天还未亮,灯笼溪山人影,祭告天地的爆仗,散给百工的酒食,都是祥瑞。我小时听堂房哥哥梅香讲起这些,大起来所以对现代工业亦另有一番好意思。<br></b><b> 其后丝茶桐油外销起了风浪,胡村亦衰败下来,但胡村人比下沿江务农人的泥土气另有一种洒脱,因为经过约八十年的工商业,至今溪山犹觉豁达明亮,令人想着外面有天下世界。<br></b><b> 所以胡村人又会说又会讲,梅香哥哥即讲故事一等,还有我的四哥哥梦生亦戏文熟通讲。四哥哥带我到畈里,讲给我听有五个人下渡船,士农工商俱全,外加一女子,但渡船里只有一个座位,就大家比口才,赢的得坐,我今只记得商人的与女子的,那商人道:<br></b><b> 无木也是才,有木也是材,去了木,加上贝,是钱财的财,钱财人人爱,我先坐下来。<br></b><b> 轮到女子,女子道:<br></b><b> 无木也是乔,有木也是桥,去了木,加上女,是娇娘的娇,娇娘人人爱,我先坐下来。<br></b><b> 后来却还是那务农人得胜。而除了钱财人人爱,娇娘人人爱之外,我想就是民间的这种沾沾自喜,斗智逞能的可爱了。<br></b><b> 胡村人家的宅基好。克鲁泡特金著《田园都市手工场》,想要把都市迤逦散开在农村里,中国人家可是向来乡村里也响亮,城市里也平稳。胡村亦不像是个农村,而绍兴苏州城里亦闾巷风日洒然。上海样样好,惟房子都是开港后外国人来了仓猝造起,有些像玩具模型,但如杭州,虽然成了现代都市,亦依然好风景,单那浣纱路的马路,就新润可人意。为人在世,住的地方亦是要紧的,不但金陵有长江龙盘,钟山虎踞,是帝王州,便普通的城市与乡村,亦万姓人家皆在日月山川里。秦始皇时望气者言东南有天子气,大约就是这样的寻常巷陌,闾巷人家皆有的旺气。阳宅风水之说,我不喜他的穿凿与执念,但亦是民间皆分明感知有旺发之气的这个气字,在诗经里便是所谓兴。<br></b><b> 诗经以国风居首,而国风多是兴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兴也,这个兴字的意思西洋文学里可是从来没有的。而至今亦中国民间随处有童谣与小调。外国亦有儿歌与流行歌,可是中国民间的完全两样。<br></b><b> 我小时总是夜饭后母亲洗过碗盏,才偶而抱我一抱,抱到檐头看月亮,母亲叫我拜拜,学念:“月亮婆婆的的拜,拜到明年有世界”,这真是没有名目的大志,那时还是宣统,而明年果然有了民国世界。可是念下去:“世界大,杀只老雄鹅,请请外婆吃,外婆勿要吃,戒橱角头抗抗咚,隔壁婆娘偷偷吃咚哉,嘴巴吃得油罗罗,屁股打得阿唷唷。”却又世俗得滑稽可笑,而从来打江山亦果然皆是这样现实喜乐的。<br></b><b> 又两三岁时学语,母亲抱我看星,教我念:“一颗星,葛伦登,两颗星,嫁油瓶,油瓶漏,好炒豆,豆花香,嫁辣酱,辣酱辣,嫁水獭,水獭尾巴乌,嫁鹁鸪,鹁鸪耳朵聋,嫁裁缝,裁缝手脚慢,嫁只雁,雁会飞,嫁蜉蚁,蜉蚁会爬墙”,正念到这里,母亲见了四哥骂道:“还不楼窗口去收衣裳,露水汤汤了!”现在想起来,母亲骂的竟是天然妙韵。<br></b><b> 这一颗星,葛伦登,到蜉蚁会爬墙,简直牵扯得无道理。但前些日子我偶又看了宋人平话《崔宁辗玉观音》,在话入本事之先,却来讲究春天如何去了?王荆公说春是被雨打风催去了,有词云云,但苏小妹说不是雨打风催去,春是被燕子衔去了,有词云云,而这亦仍有人不以为然,说也不是雨打风催去,也不是燕子衔去,春是与柳絮结伴,嫁给流水去了,如此一说又有一说,各各有词云云,一大篇,亦都是这样的牵扯可笑,但那说平话的人弹唱起来,想必很好听。红楼梦里的明明是真事,却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便是汉高祖亡秦灭楚,幸沛置酒,谓沛父老曰:“游子悲故乡”,他亦做人到得那里是那里,像一颗星葛伦登的惟是新韵入清听。<br></b><b> 我母亲不会唱歌,而童谣本来都是念念,单是念亦可以这样好听,就靠汉文章独有的字字音韵具足。中国没有西洋那样的歌舞,却是舞皆从家常动作而来,歌皆从念而来,无论昆曲京戏嵊县戏申曲、苏摊等,以及无锡景、孟姜女等小调,乃至流行歌,无不这样。经书里说“歌永言”,又说“一唱而三叹,有遗音者矣”,这样说明歌唱,实在非常好。<br></b><b> 初夏在庭前,听见夹公鸟叫,夹公即覆盆子,母亲教我学鸟语:“夹公夹婆,摘颗吃颗!”还有是燕语、“不借你家盐,不借你家醋,只借你家高楼大屋住──住!”燕子每年春天来我家堂前做窠,双燕在厅屋瓦背上呢喃,我就在阶沿仰面望着跟了念。这燕子也真是廉洁,这样少要求,不惊动人家。后来我读书仕宦至出奔天涯,生活一直是这样俭约,我在人世亦好像那燕子。基督说“人子没有栖身的地方”,不免于人于己多有不乐,唐诗里“夫子何为哉,恓恓一代中”,还比他不轻薄,但亦不及这燕语清好。<br></b><b> 小时我还与邻儿比斗,一口气念“七簇扁担稻桶芯,念得七遍会聪明”,则不是母亲教的。又秀煜叔家的阿五妹妹,比我小一岁,与我两人排排坐在门坎上,听她清脆的念:“山里山,湾里湾,萝卜菜籽结牡丹”。牡丹怎会是萝卜菜籽结的?但她念得来这样好听,想必是真的。<br></b><b> 我从小就是受的这样的诗教,诗书易春秋,诗最居先,如此故后来我读诗经晓得什么是兴,读易经及宋儒之书晓得什么是理气,读史知道什么是天意。而那气亦即是王气。<br></b><b> 等我知人事已是民国初年。民国世界山河浩荡,纵有诸般不如意,亦到底敞阳。但凡我家里来了人客,便邻妇亦说话含笑,帮我在檐头剥笋,母亲在厨下,煎炒之声,响连四壁。炊烟袅到庭前,亮蓝动人心,此即村落人家亦有现世的华丽。娘舅或表哥,他们乃耕田樵采之辈,来做人客却是慷慨有礼义,宾主之际只觉人世有这样好。又有经商的亲友,不如此亲热,倒是条达洒脱,他们是来去杭州上海路过胡村,进来望望我们,这样的人客来时,是外面的天下世界也都来到堂前了。<br></b><b> 我小时每见太阳斜过半山,山上羊叫,桥上行人,桥下流水汤汤,就有一种远意,心里只是怅然。我在郁岭墩采茶掘地瓜,望得见剡溪,天际白云连山,山外即绍兴,再过去是杭州上海,心里就像有一样东西满满的,却说不出来。若必说出来,亦只能像广西民歌里的:<br></b><b> 唱歌总是哥第一 风流要算妹当头<br></b><b> 出去高山打锣望 声鸣应过十二州</b></h1><h1></h1><h1><b><br></b></h1><h1><b> 今我飘零已半生,但对小时的事亦只有思无恋,等将来时势太平了我亦不想回乡下去住,惟清明回去上坟是理当。胡村与我的童年虽好,譬如好吃的东西,已经吃过了即不可再讨添,且我今在绝国异域,亦与童年在胡村并非隔世,好马不吃回头草,倒不是因为负气。汉朝人的诗:“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我不但对于故乡是荡子,对于岁月亦是荡子。</b></h1> <h1><b>  《今生今世》从张爱玲题名到最终成稿,一波三折。早在一九四四年,胡兰成在其南京创办的文艺月刋《苦竹》杂志封底,预告《今生今世》即将出版,“内收文艺散文三十余篇十余万字”,但时局动荡,终未能结集。<br></b><b> 小北先生在今版《今生今世》作跋时说:要说《今生今世》的精彩,知之者心有灵犀,隔之者任凭你口燥唇干,仍是对牛弹琴。依我看,它是当代版《红楼梦》,写人,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描物,浩然有色气象万千。“路上有风景,人家有笑语”。在胡兰成先生笔下展开的,尽是悠悠人世的美丽风景。<br></b><b> 诚如其初版胡兰成作自序所叹,“我此书便亦如曹孟德的诗的终篇:‘幸甚至哉、歌以言志’。”<br></b><b> (全文完)</b></h1> <h1><font color="#39b54a"><b>长长的一生中</b><b><br></b><b>总有一个人温暖地住在心底</b><b><br></b><b>明明知道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次相聚</b><b><br></b><b>也时常会令人微笑着想起</b><b><br></b><b>在彼此遥望的想念中守着一份美丽</b><b><br></b><b><br></b><b><br></b><b>缘分让我偶然的遇到你</b><b><br></b><b>却给了我无限的遐想和期许</b><b><br></b><b>在生命路过的最灿烂的风景里</b><b><br></b><b>有我,有你</b><b><br></b><b>还有爱情款款走过的痕迹</b><b><br></b><b><br></b><b><br></b><b>一个转身的距离</b><b><br></b><b>让我落进了无边的思念里</b><b><br></b><b>我时常在光阴的故事中找寻着你</b><b><br></b><b>我呼唤着你,我不敢哭泣</b><b><br></b><b>我怕我的泪变成秋天的雨淋湿了你</b><b><br></b><b><br></b><b><br></b><b>在月光潮汐的夜里</b><b><br></b><b>我朝着你所在的方向喃喃低语</b><b><br></b><b>我用飘着墨香的笔</b><b><br></b><b>认真地为记忆的空缺填词</b><b><br></b><b>把那些浸满花香的诗句为你装订成集</b><b><br></b><b><br></b><b><br></b><b>流年的印记斑驳的洒了一地</b><b><br></b><b>当我不能够拥有一份美好时</b><b><br></b><b>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b><b><br></b><b>于是,我咬破手指在胸前写下你</b><b><br></b><b>今生就让你做我心口的一颗朱砂痣</b></font></h1><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网采素材 谨致谢意</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