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那天去枣子林,天空已积着厚厚的雨云。从华中水泥厂沿着辰河岸,新开了一条公路。公路开了,辰河上的行船便少了。除了打渔的小划子,出行运货的渡船几乎绝迹。公路边的辰河,只剩一湾碧水,静得只有我和摩托车的呼吸声。摩托呼啸而过,不时惊起守在浅滩上的一众白鹭。</font></h3> “这个地方叫装粮埠!”一位八十岁的老者对我说。<div> 这是一座位于辰水边的小村落,村民正在拆卸公路旁的一栋木房子。“往日这里热闹!”老人用手指着河边说,“一上一下,两个大码头!上码头专门装粮食,当年排队的船,都挤到河中间了!下码头是来往行人的渡客码头。”</div> 那栋木房子已下了瓦,正在往下丢桁条。又从楼上递下来几口大水缸,一只上了黄釉的土陶茶壶,一架纺纱用的“纱马”和几个“约线”用的竹“约子”,坛坛罐罐摆满了一地。<div> “百把年的老物件了,还是我娘娘手上制的。”老人家说,石碧是个产粮区,这块地方的粮食,往日都要先挑到这里,再上船走水路的。向家园的大户,还在这里专门修有仓库,囤积粮食。岩地、向家园、凉亭湾甚至火马冲的人去潭湾赶三八场,也从这里过渡,如今通了公路,便冷落下来。老人平静的诉说,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又自自然然。</div> 下码头的路已经荒草丛生。<div>路口站着一棵梧桐树,白中带紫的喇叭花掉了一地。还有一座“水仙庙”,庙里供着“伏波将军”马援,殿门上写有一幅佛道合流的对联:</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锦水澄碧观自在</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伏波神威透玄真</div><div> 村里老人说,以前“长毛”石达开的先头部队,曾从潭湾来过这里,看到庙旁插了好多旗帜,还以为有朝廷的伏兵,便改道杀人溪去了浦市,“伏波公公显了灵哩!”</div> <h3><font color="#010101"> “伏波公公”挡得了“长毛”,却挡不住“湘西土匪”。一九三零年的暮春,从向家园溃退而来的县国民党缴匪部队,就是在这座码头上全军覆灭的。带队的“徐老三”也中枪落水而亡,可怜他们在向家园做好的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其惨烈程度,不亚于解放军的壕形地战斗......</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事后得知,原来是国民党内部出了奸细,把徐部的作战时间和部署都透露给了长田湾的土匪。土匪连夜把向家园做了个大包围。徐部刚端上碗,土匪的枪就响了,由于毫无防备,便乱了阵脚,溃不成军地向河边突围,慌乱中又争相渡河,被追赶而来的土匪居高临下一通扫射,全军覆灭。唯一逃脱的,是驻向家园的“罗麻子”部。</font></h3> “罗麻子”是火马冲罗家湾人,因他小时候患过天花,满脸麻子,便被人起了个绰号“罗麻子”。说他一字不识,却经常在人前看报。<div> 一次报纸都拿倒了,别人就故意问他时局如何,他说:“危险!危险!日本佬打到溆浦来了!”一个笑话便流传开来,竟成了个歇后语:“罗麻子看报——危险!危险!”用来形容那些装模作样的人。</div><div> 辰溪有句古话:“一颗麻子一丘田,九颗麻子中状元!” 大凡脸上有麻子的人,都是个厉害的角儿。“罗麻子”虽然一字不识,打起仗来却有勇有谋,长田湾的土匪曾吃过他的亏,打算把他也一锅端了。谁知“罗麻子”却往笔架山方向有组织地后撤,最后突破重围,不伤一卒。</div> <h3><font color="#010101"> 码头的规模很大,是用红砂岩砌成的,但已没了渡船。码头的石阶呈扇形展开,逐级伸入河底。河对岸是石牌村的廖家人,向下游远望,可见水雾朦胧中的“锦江寺”和那座白塔…</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古码头保存得相当完好。站在这里,我似乎穿越了时空,感觉到辰河边的这座码头,从繁华至落寂,仿佛就在一夜之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一座码头,一部历史。而历史中的人和物,早已化尘作土,踪迹难觅了……</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