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圈的猫(二)

羊羊妈妈

<h3><font color="#010101">土地承包到户对羊妈的影响是每天的主食由玉米地瓜变成了油饼馒头。对羊姥爷则是上班的单位,从只卖农机产品拓展到苹果,地瓜,大白菜无所不卖。坐着农用车或小货车全国各地兜售农产品是羊姥爷很长的一段职业生涯。<br><br>某年冬日,羊姥爷的卖货车暂停乡间路旁,高高的草垛上传出猫叫。羊姥爷攀着草垛,探头发现一窝刚出生的小猫蜷缩在一起,不见老猫踪影。听到声音,一只小猫爬了过来。羊姥爷伸手抓了小猫,揣到口袋里,回到车上跟司机说:“草垛上有窝猫,你要不要?” 司机看了眼从口袋里掏出的小猫,说:“不要,太小了,养不活。” 羊姥爷返回村里时,已是凌晨。羊妈迷迷糊糊听他跟羊姥姥说“你早上早点儿出门,要些羊奶来喂猫”。<br><br></font></h3><h3></h3><h3><font color="#010101">当时村里老人,如羊妈爷爷,早上能喝碗羊奶,生活已经很是不错。清晨从养羊户买来刚挤的奶,烧开了,冒出浓浓的鲜腥味儿,常引来垂涎欲滴的孙辈儿围观。幼年胃口极差的羊妈,时常不屑地说:“这么难喝的东西,还跟宝贝似得!”</font></h3><font color="#010101"><br>羊姥姥讨来小半碗羊奶,用气门芯当奶嘴儿,将奶挤到小猫的嘴里。那小半碗奶,小猫喝了好几天。后来改喂小米汁儿,玉米糊糊,小猫很快就欢蹦乱跳四处跑了。有了茁壮成长的小猫,羊姥爷重操旧业训练起小猫来。小猫身手灵巧,扑线球,抓毽子很是准确迅速。如此过了半年,羊姥爷神秘地说:“你看没看出来,这只猫是只瞎猫!” 羊妈不信。羊姥爷说你往墙上扔球。羊妈一扔,小猫闻声而动,向球直扑过去。球撞上墙弹走了,小猫一头撞墙上,四脚朝天。但它立即翻身跃起,向球滚的方向扑去,准确地逮到了球。羊妈用尽全力将球砸在墙上,球快速地在两个墙中间往返,小猫也来回奔波,时而被撞得翻滚在地,时而扑挂墙上,沿壁滑下。但追逐速度不减,随球窜跳。试验了几次,羊妈愤恨地说:“爸爸,你抓的这只猫不光是瞎,还嘲!撞墙这么多次了,就不知道慢点儿?!”(嘲,在胶东话里是傻,呆,笨的意思)羊姥爷呵呵笑着说:“它心里只有球,哪想得了别的。要不是它嘲,能这么长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它是瞎子?” 羊妈撇撇嘴,说以后不让它出门了,瞎了吧唧的别回不来了。<br><br>瞎猫每天开心快乐地房前屋后窜着,每每听到人声,立即窜跳到人前,喵喵叫着缠着人的脚腕,蹭来蹭去。有时自己逮着个物件,就活跃地上蹿下跳,翻滚捕捉。羊圈的猫中,只有瞎猫经常缠着羊妈玩儿,而其他的猫都是被羊妈缠地吹胡子瞪眼,绕路而行。听到羊妈沙沙地写作业,瞎猫会伸出爪子,漏出一点点指甲挠笔尖,还时不时地咬着笔头,嚼来嚼去。它会顺着羊妈的胳膊,爬到肩膀上眯眼休息。更有甚者,会蹲到羊妈头顶,身体下伏,头耷拉到羊妈肩头呼呼大睡。为了让它睡安稳,羊妈会昂首挺胸,把作业本立起来奋笔疾书。而它也有时滚落下来,撞歪羊妈的笔,把作业本划乱。羊妈怒斥它睡没睡像。它则嗲声嗲气地辩驳,羊妈愈发指责它强词夺理。厮守日久,羊妈傻傻分不清谁是自己,谁是猫。常跟邻人说:“我家的猫长得跟我一样,我就是它,我就是猫。” 引来不少嘲笑。羊妈不忿,跟羊姥姥反复叨念自己就是那只猫,猫说什么想什么跟自己一样。惹得羊姥姥烦燥,说:“想什么美事,行三辈子善才能托生为猫呢!” “姥姥那辈子没做坏事,你也没做坏事,当然我就是猫!”。“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呐!”羊姥姥没好气儿地说。羊妈苦苦思量:“等羊姥姥过完了一辈子,我是不是就能成只猫?如果自己成了猫,还是不是眼前这只瞎猫? 我会成为一只几岁的猫?羊姥姥说猫最多活20岁,如果我20岁才成为猫,那是不是很短命?” 思来想去,模糊得出结论:这辈子是成不了猫了,这辈子要行善,大抵下辈子就可以做猫了。</font><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在羊妈尚在纠结自己非猫,猫非自己的时候,瞎猫失踪了。羊姥姥去请半仙测算猫运,同时嘱咐羊妈到门口山上看看:“在地瓜井口听听,别是掉到井里了吧?”</font></h3><h3></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村里的地瓜井有几丈深,冬天用来储存地瓜土豆等食物。每次下井都是件大工程,至少要两人合作。进井前先要用绳将灯伸下去看有没有氧气,然后人沿墙壁上的小槽,攀缘而下。上面的人用绳子往下送要储存的东西,下面的人接着。因为一口井底会凿多个横向通道,储存不同农户家的东西。所以下井时几乎每家都有人参加,七八个人围着一口井也是常事儿。多数井有盖子,但经常盖得不严,掉只兔子,落只猫是很可能的。</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br></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羊妈沿着山坡每找到一口旱井就趴那里喊一会儿,喊了大半天,精疲力尽地坐到一个向阳避风的小沟里,看着头顶团团白云,又开始迷糊:“瞎猫不见了,我还在这里,找它。看来,我不是它,那我是谁呢?我怎么来的呢?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而不是跟瞎猫在一起?我要是成了猫是不是就能见到它,见到了它是不是我就不见了,见不到我妈了?”羊妈突然觉得四周空荡荡地,很害怕。赶忙飞奔回家找羊姥姥去。羊姥姥在院子里剝花生,她轻描淡写地说:“找人算过了,说猫回不来了,别找了。” </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羊姥爷说:“没了就没了,瞎猫没啥用,一只老鼠都没逮过,天天还兴得要命。”(兴,在胶东方言里是高兴,快乐的意思。)</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br></span></h3><h3><br></h3><h3><br></h3><font color="#010101"><br><br></font> <h3>30年后的某一天,羊妈眉飞色舞地给同事讲自己凌晨带羊羊急诊,结果开的药还没吃,在医院门口吃了顿永和豆浆,羊羊就颠颠儿地上幼儿园了。同事纳闷儿地问羊羊爸爸呢?“出差啦!” “按你的情况,有条件成为一个怨妇,每天咋还挺开心嘞?” 羊妈撇撇嘴,眼前蹦出那只被火苗烧掉了半边胡须,还欢蹦乱跳的瞎猫。嘿嘿,年轻人哪里知道------如果选择快乐,瞎猫都能快乐成一团焰火。</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