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

微若尘

　　小男孩孤独的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旧衣服缝制的书包斜挎在身后，满是污渍的衣襟上还有点点血迹，蓬乱的头发倔强得像一篷荒草，脸上的灰土已被委屈的泪水冲出道道沟痕。前方，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每天上学放学，他和同学们都会一起欢快的跨过这条溪流，今天，只有他自己，和溪流边高大的云南松。

就在刚才，和同学们的小矛盾中，同学提到了他的母亲，触碰了他心里压抑已久的疼，于是，同学满脸开花，鼻血长流，他也被老师一耳光扇出了学校。

清凉的溪水轻柔的抚摸着小男孩的脸庞，如同母亲的手，水中恍惚有母亲的倒影，小男孩伸出手，却只有变得浑浊的溪水和自己搅起的泥沙，溪水是从山石缝里流出来的，很凉，他缩了缩身子，抬头想看那里有阳光，高大的云南松挡住了视线，他想要怒吼一声，发泄一下心中的痛苦与委屈，用尽力气，嘴思却只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也听不清的呢喃……

…………妈 妈…………

　　两年前，也是在夏天，母亲蹲在小男孩面前，拉着他的小手说:老幺，你在家听话些，妈妈过两天回来给你买干蚕豆吃。小男孩心里很兴奋，想着蚕豆的香脆以及吃着蚕豆馋着小伙伴们时的得意，却没有发现母亲脸上的不舍和转身后的眼泪。

母亲走了，到今天和同学发生的冲突中他才明白，母亲真的抛弃了自己，两年来，他吃了许多次蚕豆，很香，很脆，只是不是母亲买的。

　　小男孩父亲很能干，会许多手艺，会屠宰，会养蜂，还会木工，一个春天，父亲在一个空蜂箱中放了一盏糖水，几年后便有了十几箱蜜蜂，小男孩童年便有了吃不完的蜂蜜，父亲常把蜂蜜拿到集市换家用，小男孩也偷偷用小瓶装到学校换零花钱，父亲平时帮村里人杀猪卖肉，冬腊月就帮村里人杀年猪，回来手里总提着一大块鲜肉，平时锅里荤腥不断，过年也能腌得几十块腊肉，全靠父亲这门手艺，母亲走前，家里住房老旧不堪，父亲用了三年时间伐树备料，在老地基上立起了四间木结构的大房子，家中床柜桌椅，小男孩和哥哥玩的刀枪玩具，都是父亲手工制作。父亲常说，你妈走了，我再苦也不能让你们太委屈，让人笑话。

平常的日子就这样平淡的流淌着，几年后，小男孩上五年级了，他依然孤独，依然和同学们打架，母亲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同学们口中的笑料，他只能沉默着，或者用拳头反驳，他常常独自在那条小溪清洗自己身上的血污和伤口，擦拭心中的屈辱和愤怒，他常在想自己流在溪水中的血和眼泪会顺着水流淌到母亲身边的河里。如果山洪现在把我冲走，也能把我冲到母亲身边。小男孩常常泡在那条溪水中，透过高大的云南松，望着天空胡思乱想。

在胡思乱想的岁月里，生活渐渐改变了模样，有了另一个母亲，有了姐夫，嫂子，有了母亲的消息，但多了个妹妹，最糟糕的是，他辍学了，几年来，他用弱小的身躯采药材，掰竹笋，甚至砍矿木卖，用作书费学费，只是偶尔给自己买本小人书或给父亲买盒两毛五的兰花烟，那年家里卖木材卖了许多钱，但他辍学了，他成绩不错，梦想将来上初中，高中，大学，有本事了去寻找母亲，但是，他还是辍学了。因为六年级要到乡里上，要住校，要花更多钱，而家里的钱，要用到比他上学更重要的事情上，他只能无奈的辍学了。

又一个秋天，父亲决定举家搬到继母家居住，因为那里是平原，买主来拆房，村里人来帮忙搬家，村里长辈逗他:老幺，这下跟你爸享福去吧，不用呆在这穷山沟了。眼中却流露出小男孩看不懂的同情和怜悯，望着眼前热闹景象，小男孩兴奋的想着以后住在青瓦白墙的房子里，出门也不用爬坡上坎，村里人想到了，小男孩没想到，房子拆了，家就没有了，走了，就回不来了。

从此，小山村依然那样宁静美丽，只是少了一户人家，世界还是那样的世界，只是多了一个流浪的孩子。

　　注:文中图片为作者用手机随意拍摄，与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