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南佐遗址有个烧陶的"野人"叫魏一行</h3><h3>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郑晓红</h3><h3> </h3><h3>那个叫魏一行的小伙是个挺纯粹的文艺青年,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恣意、痴狂、执著,同时又害羞、敦厚。当然,若没有后面那俩词儿,他就算不上纯粹了。</h3><h3>那天晨起,为了坚定拓同学与韩同学与我同去南佐遗址的决心,大早醒来就将魏一行的野人照发过去,并附带一个"勾引"的手势表情。照片上,魏一行披发插羽、腰裹兽皮、露臂裸腿、手张脚扬,握一张大弓衬在旷远的大塬背景上。最要紧的是他的表情,沉醉嚣张,无所顾忌,烂漫快活,就好像刚从远古穿越回来的先民卸下狩猎谋生的生存包袱后,以野孩子的心智与惊奇在驯服的大塬上恣意舞蹈。</h3> <h3>我说:快看,驻扎在南佐遗址的年轻泥塑师魏一行正在塬边等着迎接你俩!</h3><h3>拓同学秒回复:我老早就认识他,我比你早一年早三年早五年就认识他!</h3><h3>可是,中午我与梅姐、拓同学在南佐遗址正穿过一个土墩下的门洞时,魏一行迎面而来,脸上带着腼腆害羞的微笑。我拦住他,指了拓同学问:这个人说他老早就认得你,你认识他吗?魏一行郑重的将拓同学仔细端详,又郑重而肯定地回答:不认识,没见过,真的不认识,真的没见过!</h3><h3>瞧,这就是一个纯粹文艺青年的单纯和干净。他若有一点点的小世故小圆滑,都会哦哦噢噢对对我我哈哈……这个,魏一行还没学会。</h3> <h3>最近,魏一行和泥、垒墙、立木、抱草……亲力亲为,为自己搭了一座穹顶的草庐。进了门,地正中三根树杈下吊着只本色小口陶罐,后面摆一个倒置的树桩,根杈舒张,支起一面石板,上面摆了魏一行自己烧制的茶具。头顶一圈木椽围成的穹顶中心开了两扇小窗,漏下的光就像微亮的水泻下来。土墙周围,错落的木板散漫而有心的嵌进墙体,上面摆着各样的陶。</h3> <h3>是的,陶。</h3><h3>几千年时光里用来置放粮食的陶。</h3><h3>被每一个家庭成员温润的手掌摩挲过的陶。</h3><h3>与母性、母体联系紧密的陶。</h3><h3>除了粮食的气息,还散发水的气息、生命的气息、活着的气息的陶。</h3><h3>陶的生命,比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长久,陶体上发出的釉光,是记忆的光。或者说,我们祖先的生命就安放在陶里。</h3><h3>是谁用粗糙的手掌抟转了第一只陶呢?在几千年时光里,那手掌一换再换,柔软的、粗砺的、硬朗的、软厚的、敦实的、薄巧的……这无数只手掌在大地深处捧起一抔抔泥土,抟转、锻烧,注入水,或者盛放颗粒。</h3><h3><br /></h3> <h3>而今,又一双手掌加入进来,这是一双年轻润泽、充满梦想与创造力、被灵感与活力支配的手掌,他可能没有握过镰刀,不曾将手掌深深插入粮囤感受麦粒的温度,不曾对粮食产生着魔的渴望……是啊,这是魏一行的手掌,是浸泡在21世纪农业文明中的魏一行的手掌。</h3><h3>他重新诠释陶的意义,将陶置放于记忆与时代之间进行巧妙融合。他还原陶古朴的气息,帮助我们沉入祖先的回声,让我们怀念村庄与祖母、牛哞与犬吠,还有完整的黑夜与寂静、真实的天籁与星光……</h3> <h3>他是个陶艺师?还是个修补师?他在为我们修补无助灵魂的空洞吗?即使灵魂无处安放,总得有所寄托。于是,魏一行手掌的意义就产生了。他手掌下抟转而成的陶,各样的与粮食失去联系的器物,就像负有沉重使命感的图腾,望见它们,才让我们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源头以及灵魂之根。</h3> <h3>所以,在魏一行的那间草庐里,看着木板上经他的手掌抟转、烧制出来的陶,让人惊奇,又叫人叹息。它们的祖先与我们的祖先曾经的"充满",它们的此刻与我们的此刻当下的"空虚",在南佐遗址杏花微雨的空气中轻轻碰撞,发出迷惑的声音,也发出希冀的声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