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出山

桃李人家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树木吐绿，百花竞放，万物苏醒。

　　 刘备再次率领关羽、张飞第三次前往隆中拜访孔明。这一次，刘备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他先派士卒前往卧龙岗探听消息。士卒回报说，这一次，孔明先生当真回到了隆中。刘备听罢，大喜过望，戒斋三日，备下厚礼，令赵云留守新野城，他带领关羽、张飞，备下礼物，跨上战马，兴冲冲地上路。

　　 他们策马走进山里，只见山路弯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刘备兴高彩烈地回顾关张二弟说：“这一次，我们如果能请到诸葛先生，就可以打开困顿的局面了。”

“大哥，不是我给你泼冷水。我听说，诸葛先生年纪轻轻，只怕难当大任。大哥不要对他抱太大的希望。”关羽手抚长须，冷冷地说。

“二哥说得有理，隆中地处偏僻之地，哪能出什么大贤？大哥不要听信水镜先生的胡言乱语，在我老张看来，水镜先生也不过是个老而无用的儒生，只会夸夸其谈，哪有真才实学？”张飞见关羽如此说，也把心中的不快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两位贤弟之言差矣！自古以来，哪能以年龄的大小来论英雄？昔日，姜尚年过六旬，方始出山，不是开创了西周大业吗？韩信更是年少，他被高祖皇帝拜为兵马大元帅后，立即扭转了颓势，最后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霸王项羽，开创了大汉基业。现逢乱世，有才能的贤人往往躲在山里静观世变，等待时机。水镜先生是世外高人，满腹经伦，谈吐不俗，他力荐的孔明，想必非同凡响。我对此深信不疑！”

关羽、张飞见刘备这样回答，不再言语。他们只好一路紧随刘备，策马驶向隆中。

　　 三人驶到卧龙岗前，跃下战马。

刘备在茅庐的篱笆前，轻轻地扣响柴门。

　　 那位眉清目秀的小童见刘备再次登门拜访，高兴地说:“刘将军，我家先生回来啦。” 原来，刘备前两次拜访孔明而不遇，却跟小童混熟了。小童认得刘备，“吱呀”一声打开了柴门，他高兴地拉着刘备的手，把刘备迎进庭院。刘备示意关羽、张飞在篱笆外等候。

　　 “先生刚睡不久，要不，我去把先生叫醒。”小童说。

　　 “且让先生多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等他无妨。”刘备罢了罢手，示意小童不要声张。

　　 刘备在庭院内踱步，好不容易才度过一个时辰。

　　 见刘备在庭院反复踱步，张飞早已按耐不住，骂道：“这诸葛村夫，竟敢如此托大，我大哥是金枝玉叶之人，他竟敢让我哥哥久等，待我进去，放一把大火，烧了他的茅房，把他惊得屁滚尿流，看他起来不起来？”

　　 张飞嚷着便要硬闯庭院。关羽虽然心中极度恼火，但他见大哥如此心诚，还是强行忍住满腔怒火，他一把抱住张飞，不让张飞造次。张飞气得紧握双拳，圆睁豹眼，直勾勾地盯着茅屋。

　　 草庐里，诸葛亮忽地翻了个身，悠悠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随口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春堂早睡足，窗外日迟迟。”

　　 小童见主人吟诗，快步闪身进入茅屋，向主人禀报：“先生，刘备刘皇叔在庭院等候您许久了。”

　　 诸葛亮闻言，赶紧起身，穿戴整齐，缓缓步出草堂。

　　 刘备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被人誉为卧龙的年轻人竟是如此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刘备再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只见诸葛亮头戴纶巾，身穿皂服，手摇羽扇，步履轻灵，举止大方，倒像是一位得道的年轻道士。诸葛亮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诸葛亮也紧盯了刘备好一会，见刘备天庭饱满，方脸大耳，手长过膝，相貌堂堂，果然有龙凤之姿，心中暗暗称奇。

　　 诸葛亮回头责备小童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通报呢？刘皇叔是汉室宗亲，身份何等尊贵！让刘皇叔久等，真是该死!”

　　 小童被主人见责，不敢吱声。

　　 “诸葛先生，您千万不要责怪小童！是我刘备冒味登门，扰了先生的清梦。我在这儿陪罪了。”刘备赶紧上前一步，深深作了一揖。

　　 诸葛亮赶紧还礼，呵呵一笑，把刘备请进了茅屋，并把庭院外的关羽、张飞一并请进了茅屋。

　　 刘备抬脚跨进了高高的门槛，进了茅屋，抬眼四顾，只觉茅庐不太宽敞，却也非常整洁，一尘不染。茅屋中间，一张用古树根雕制成的大茶桌显得非常精致，七、八个树墩摆在茶桌四周。诸葛亮亲自泡茶招待刘备、关羽、张飞。

诸葛亮边泡茶边赞叹说：“皇叔英名播于四海，关张两将武功盖世，你们兄弟三人，桃园结义，情比海深，义比天高，真是古之少有，难得啊难得！”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我大哥说你是世外高人，满腹才学。这才委屈自已，不顾天气寒冷，路途遥远，三次前来寻访你。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你。你却教我们喝茶闲扯，这是何道理？你既有大才，我且问你，方今天下大乱，奸臣横行，我大哥想剪除奸邪，拯救黎明百姓，匡扶汉室。当务之急，我们该如何进退伸缩？请先生明示！”张飞霍然站起，直奔主题，大声质问诸葛亮。

　　 “三弟休得无礼！”刘备见张飞莽撞，连忙喝住张飞，然后对诸葛亮说，“我三弟向来粗鲁，请先生多多包涵！”

诸葛亮呵呵大笑：“张将军果然是个性情中人，爽快爽快！他问得好！”诸葛亮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土墙边，唰地一声，拉开了土墙上的一道帘子。

　　 刘备三人吃了一惊，只见土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巨幅地图。地图上面，标注了一座座山岭，一处处关隘，一条条河流，一座座城市。

　　诸葛亮转而对刘备说：“方今天下，群雄并起，将军您以天下苍生为念，实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将军征战多年，跟群雄周旋，在险象环生中能站稳脚跟，说明将军您具有非凡的胆识韬略！可是，恕我直言，将军至今没能挣得一块土地安身，致使无处落脚，无法施展拳脚，难于扩充势力，殊为可惜！造成将军今日之困顿，我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将军拥有关、张、赵这样万人敌的武将，本可以大展拳脚，雄视天下，可将军却缺乏一位高瞻远瞩、出谋划策的智谋之士，致使将军屡屡受挫，不能做强做大。其二，将军没有稳固的根据地，没有巩固的后方，供应难以为继，只得四处奔波，不得不依附他人。行军打仗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流动作战，确保战争的最后胜利。当年，秦始皇以关中为稳固的根据地，兵出东方，剪灭六国，无敌于天下，霸业遂成。汉高祖以汉中为根据地，出兵与项羽争雄，最后打败项羽，立下不世之功。”

　　 刘备睁大眼睛，连连点头，极为信服诸葛亮之言，他此时才完全明白，以前为何总是寄人篱下，为何屡战屡败。每次吃了败仗，他总是埋怨老天爷没有站到他这一边，总是怪自己的运气不佳。

　　 诸葛亮用羽扇指着地图说：“现在，曹操扫清了北方群雄，兵强马壮，完全占据了北方，挟天子而令诸侯，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已完全具备，他的兵锋极盛，所以将军暂时不可以跟曹操在北方争锋。南方呢，孙氏家族统治一方，经营多年，广有基础。且孙权算得上是一个年轻明主，他统辖江东，政令畅通，文武百官和睦相处，黎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将军暂时也不能打江东的主意。将军只有跟孙权诚心诚意地联合起来，才能全力对付北方强敌曹操。当务之急，将军要尽块拿下荆襄之地，以图大业。荆襄富足，又是天下之鱼腹，将军若拥有这块宝地，可以站稳脚跟，然后再向巴蜀地区扩充势力，巩固西南。如此这般，则将军霸业可成矣！”

　　 “可是，荆州刘表是我的宗亲，益州刘璋也是我的本家，我怎么能打他们的主意呢？我又如何能同时得到这两块肥沃的土地呢？”刘备心存疑惑。

　　 诸葛亮笑道：“凡事事在人为，将军难道不知道吗？刘表年迈多病，不久将要撒手人寰。将军现在客居新野，荆州一旦有变，将军近水楼台，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取荆州。这是老天爷要送给将军的一份厚礼啊！将军怎么能拒绝老天爷的一番好意呢？益州的刘璋，也是烂泥一堆，扶不上墙壁，他身在天府之国，守着万般珍宝，却不知道勤修内政，安抚百姓，这块肥沃的土地早晚也要归于将军之手。汉中张鲁，更加不是将军的敌手，只要大军到处，他不肯投降，必然到手擒来。”

　　 诸葛亮指着纵横交错的地图，滔滔不绝，纵论天下大事。

　　 刘备两眼发光，听得心旌摇动，神往不已。

　　 关羽长须飘动，翻了翻丹凤眼，傲然动问：“按照先生这般谋划，我们何时可以坐拥荆襄和巴蜀之地？”

　　 “大约十年！”诸葛亮羽扇一挥，信心十足地回答，“刘将军若据有巴蜀和荆襄之地，则势力大增，等到将军兵强马壮之时，时机成熟，则可命一员上将，率领一支精兵，从宛洛向曹魏进攻。当然，为了配合这场重大的军事行动，将军必须再派遣一支精锐部队，从荆襄之地猛攻樊城，把樊城撕开一个大缺口，挥兵北伐，突飞猛进。如果两路大军能首尾配合，遥相呼应，则曹魏势必败亡。若曹魏败亡，将军则趁灭曹之威风，移师南征，把主攻目标锁定孙权。到那时候，江东孙权又岂是将军您的敌手？我估计，孙权那时必然会率领文武百官列于长江之边，解甲束手，归降将军。如果这样的话，将军就可以顺理成章，趁势夺取天下，一统汉室，完成一代霸业！”

　　 刘备听得如痴似醉，像在做梦。

　　 张飞满脸疑惑：“天下哪有这般容易的事情？况且，我们现在兵微将寡，又如何能扩充军力，在短短的十年之内，成就一番霸业？”

　　 “天下之事，事在人为。用兵之道，贵在灵活运用。比如，生火做饭，同是一样的原料，不同的厨师却可以做出不同的风味。蹩足的厨师煮的菜色寡然无味，而高明的厨师可以进行合理灵活的搭配，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来来，我们再喝几杯清茶解解渴！”诸葛亮招呼刘关张喝茶，众人重新围茶桌而坐，品尝着甘甜的茶水。

　　 “先生，你刚才分析天下大事，句句是理，刘备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恨刘备与将军相见太晚！”刘备心悦诚服。

　　 “哪里！哪里！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孤陋寡闻，没有什么见识，哪知天下大事？刚才所言，只不过是班门弄斧，在将军胡乱发表几点谬论罢了！将军不必当真！来来来，喝茶，喝茶，这茶味道不错！我去年云游苏杭时，遇见一位得道高僧，我与高僧甚是投缘，我们席地而坐，畅谈了三天三夜而不知疲倦。临别之际，高僧送我一袋茶叶，说这是高山云雾之茶，极其珍贵。”诸葛亮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说道。

　　 刘备也呷了一口茶，只觉得满嘴清香，神清气爽。刘备忍不住称赞道：“好茶！好茶！”

　　 “大哥，我们哪有闲功夫来这里品茶？您有什么话，尽管对诸葛先生说吧！”张飞不耐烦，心下甚是焦躁，忍不住催促刘备说。

　　 刘备见张飞如此说，猛然醒悟。他庄重地起身，整理一番衣裳，郑重对诸葛亮施了一礼，缓缓说道：“不瞒先生说，我兄弟三人此番诚心诚意前来，是专门请先生出山相助的。请先生看在皇上蒙羞的份上，看在天下黎民百姓处在水深火热的份上，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刘备说得极为诚恳，两颗豆大般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诸葛亮假装没有瞧见刘备的神态，缓缓回答：“可惜我是个山野村夫，平日懒散惯了，根本无意功名。再说，我自知没有多少斤两，没有多大的能耐，所以我始终不敢踏入仕途半步，我生怕害人误己。我哥哥诸葛瑾也曾经多次荐我投到孙权手下做事，我同样给予拒绝。将军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这是好事，只是我无能为力，还请将另请高明吧！”

　　 诸葛亮轻轻一挥羽扇，伸了个懒腰，婉拒了刘备提出的请求。

　　 关羽鄙夷地扫了一眼诸葛亮，他认为诸葛亮只是一个儒生，只会纸上淡兵，夸夸其谈，他甚至这样认为，诸葛亮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所以不敢答应出山相助。

　　 张飞见状，两眼喷火，眼看就要发作起来。他看到大哥为了请诸葛亮出山，不顾劳累，三番前来这偏僻的山野之地，拜访诸葛亮。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诸葛亮，诸葛亮竟然不为所动。大哥竟然流泪了，而诸葛亮居然无动于衷，一口回绝，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商量回旋的余地。

　　 刘备在新野听隐士水镜先生和军师徐庶说过: 诸葛孔明，天下名士，若得其辅佐，可得天下。现在亲自洗耳恭听了诸葛亮纵论天下大势，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一般。刘备见诸葛亮不肯出山相助，心中大急，竟“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苦苦哀声求道：“先生抱经天纬地之材，有治国安邦之略，若肯出山，定能扫除奸邪，剪灭群雄，扭转乾坤，还老百姓一个太平世界！请先生随我出山吧！我也好早晚向先生请教治国良策，随时听从先生的教诲！”

　　 诸葛亮见刘备居然向他下跪，痛苦流泪，他做梦也没有料到这一层！他心念一动，甚是感动。

　　 此时，张飞再也按耐不住，他见刘备下跪，不禁勃然大怒，立即哇哇大叫道：“罢了罢了，诸葛村夫，你今天不答应我大哥的请求，我就点一把大火，把你的茅庐烧个精光！看你和你的家人何处藏身？”

　　 诸葛亮闻言，仰天哈哈大笑：“这是天意！这是天意！我若不答应，张将军今番必不肯相容！罢了，罢了，此番不容我不出山了！”

　　 诸葛亮扶起跪在地上的刘备，动情地说：“孔明愿出山相助，此生此世，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主公的知遇之恩！”

　　 刘备见诸葛亮答应出山相助，赶紧起身，破涕为笑。

作者简介

广东省韶关市始兴县人，在中学教过书，在机关从事过文秘工作，现为中学教研员。喜欢读书，热爱文字。先后出版散文集《红叶深处》、历史评论集《历史的余音》和长篇小说《红土地之恋》。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