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油菜花也成了一道景观盛宴。 </h3><h3> 家乡的油菜每年四月开。在我的印象中,一直以为油菜开花是四月的标志,春野的象征。直到有一年二月初,我在四川看到一片片开花的油菜。 起初只是惊讶于四川的春天来得这么早。二月,我的家乡还是冬雪消残,万物待发时,这里已是黄花烂漫山野。 </h3> <h3> 当我们的车子穿行在四川的高山和丘陵之间的公路上,那片片明黄的田地,顿时让人心生暖意。从车窗望去,远处向阳的谷地里,石子滩地里,就连山沟的背阴坡上也被勤劳的四川人见缝插针地种着油菜。在四川那种磅礴高山的俯瞰下,它黄艳艳的,开得热血澎湃。 </h3><h3> 且不说将来它能榨出多少油,可供多少餐桌。凭它气势不逊色于巨山,就足以让我震撼。望着它,我的心里腾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我急切地喊停车子,冲下来站在路边,向四川的二月油菜花招手呼喊,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仿佛在他乡遇见了亲人。</h3> <h3> 见过油菜籽的模样,黑褐色的颗粒,简直不能用小来形容。随便抓一把在手里,不管怎样捏紧拳头,它们总有漏掉的,掉了就再也捡不起来,圆圆的滚去了别处。也不知什么时候,风一吹,它们便又生了根,发了芽,落寞地长在路边、墙角、甚至田埂和石滩上,成了一株株野油菜。开花的季节,娇嫩的黄色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倔强。它们兀自摇曳在风中,除了野蜂,再也无人问津。那时,人总想不通如此微小的种子怎么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h3> <h3> 还有一次,仍是家乡春寒料峭的时候,我在早春南国的旅途中。南国的春来,处处江花似火,处处云蒸霞蔚。可是,即使再不留心,我依然看到了油菜花。何时何地,它都是黄艳艳的,一派喜气。它在南方的田野中开得欢欣雀跃,丝毫不管不顾。我想一定会有人嘲讽它,这样一种普通的庄稼植物,尽也敢争一番南国的春! </h3><h3> 异乡漂泊的日子最是思念家乡风物。在长长的旅途中,南方眼花缭乱的春光里的那一片片油菜花,是搁浅在我和异乡天地之间的一抹相思。望着它我忍不住热泪盈眶。那一刻,我发现油菜花和我早已有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关系。它其实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底,为的是撞击我内心的柔弱和眷恋。 </h3> <h3> 二零零九年夏,在西藏。我看到了八月开花的油菜。 </h3><h3> 八月的西藏,夸张一点讲,白天的烈日紫外线足以让一个白嫩的天水姑娘变成紫薯。我乘车途径羊卓雍错去日客则。从林芝高原氧吧一路到那曲藏北草原,连续的高原反应让我翻越海拔五千多岗巴拉山口时已没有兴奋感,只是躲在车上抱着氧袋。车子下到半山,眼底是蜿蜒清澈的羊卓雍错。湖边水草如茵。湖周围斑斑点点的点缀着一片片油菜花,明艳的黄色在崎岖的山路间闪烁。 </h3><h3> 直至山底湖边,我的心按耐不住地激动,为世界屋脊上的八月油菜花。它尽然如此胆大嚣张,在高寒薄氧的地带,开的这么狂!我站在湖边呼吸着凛冽的冷气。风和云在天上驰骋,岗巴拉山口雨雾蒙蒙,山底湖边却蓝天白云。深不见底的湖里除了我的影子,还有那隐隐绰绰的玛尼堆影。远处,油菜花静静的,大片大片的开着。那一抹明黄,在天和湖之间愈加扎眼。</h3> <h3> 车子行过江孜,大片的田地已经很少了。油菜花挨挨挤挤地开在小块碎地里。它们在强紫外线和远处雪山刮来的凉风中摇头。偶尔碰到一两个路人,八九不离十都是朝圣者。他们眼神清澈又空洞,一步一叩首沿着公路磕长头,朝着遥远而神圣的地方前去。看他们的背影,让人怅然。 </h3><h3> 再往后藏方向走,连人影也很少见了,任何植物已经遮盖不住土地的贫瘠。传播文明和天外世界的公路两旁盛开着高原格桑。格桑花间依稀夹杂着零星黄花,黄的单薄而纯粹。它在高原的风中摇曳,让人想起千年之前带着文明与和平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位公主。</h3> <h3> 这一次碰见八月油菜花,心里不仅不惊讶,反而有一丝悲壮。我知道它一定不是忘了季节,它只是身负使命。无论身在何处,它都养育我中国亿万百姓。我也料想到某年某地,我一定还会见到三月,五月,七月的油菜花。它已经不是四月,或者二月的标志。它标志的,是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春夏秋冬。 </h3><h3> 中国的辽阔,有时让人莫名的伤感。我翻阅资料知晓了油菜花的一切,包括我对它来自何方的不言而喻的感情。它从辽阔的大地上一路由南向北,自东而西,像侵略军一样浩浩荡荡侵略着祖国山川,沸沸扬扬地开它十个月!这世上的花开,论气场和生命力,还有哪种花敢与它比呢? </h3><h3> 它随风撒播,落地生根。复杂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已经让它没有确切的花期。只要候得讯息来,它便毫无推辞地开花结籽,带着使命荡气回肠的走完一生。这就是油菜花啊! </h3><h3> ——墨影蒹葭 随记 </h3><h3> 2017年4月4日 清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