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家的猫

岁月欢喜

家里那只脏兮兮的猫丢了，一直没有回来。娘说，年三十那天傍晚，喂了它几个牛肉水饺，看它吃完，然后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悠闲地溜达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猜测了好几种可能。一开始，以为它像从前一样，出去贪玩几天，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可两三天过去了，十几天过去了，没有踪影。大家便一致认定，它在那天晚上嘴馋偷吃了谁家供着的鱼肉，被人抓住打死了。随着时日推久，家里人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心下有些恻然，娘也偶尔唠叨家里空了很多，特别是她一个人在家时。可我们谁也没有出去找过，甚至连向邻居打听都不曾。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何必再问？

我一直觉得这只猫很可怜。它刚被抱来的时候，是很干净的白色，搭配上黄绿的眸子，很是精神。但它自己喜欢钻炉灶，怎么都改不了，于是慢慢长成了只大灰猫。娘最初的打算是让它吓唬老鼠的，但它好像忘记了自己该有的天性，看见老鼠就跑，于是娘再也没给过它好脸色，尤其在它偷偷爬上床，落一被窝长毛短毛，或者偷偷溜进屋吃了要下锅的肉鱼的时候，娘往往连撵带踹，棍棒交加。它很挑食，除了鱼、肉，只吃油条，给它准备的其他饭食常常被一只黑色的大猫明目张胆地吃掉，它宁肯饿着也不吃。但娘是不可能顿顿给它吃肉吃油条的，所以会经常听到它挠着门板拖得长长的哀怨的叫声。

一次，在连续几顿绝食后，我偷偷扔给它几根火腿肠，接着装作无意给娘看爱猫人在网上晒出的自家小猫的生活：各种精致的猫粮，猫砂，猫爬架，以假乱真的小老鼠……娘目瞪口呆的同时带了点不以为然：养猫跟养孩子似的，这不是有钱闲的吗？这庄里的猫狗，你见过哪家是这样的？

这只猫的同胞姐姐也曾在我家呆过，比它要伶俐凶悍许多，但也是不捉老鼠的，经常坐在马扎上和我们一起看电视。某天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不停地呕吐，走几步便吐出一小滩黄绿色的液体。我和妹妹带它去看兽医，那个年轻的医生给它打了一针，然后说，剩下的就看它自己了。结果它没挺过去。第二天，我们一家从外面回来，看见它小小的身体僵硬地躺在屋中间，保持着临死时挣扎的样子。我当即大哭了起来，娘也眼泪汪汪的，念叨了一会，把它埋在了院里的葡萄树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身边的生命由温暖变得冰冷，内心哀伤的浪涌来得那样高，那样急。

我并没有多么喜欢它，甚至惊惶于它对我的依恋和贴近；我也不曾善待过它，只在它生命的最后给过几丝温柔。可那陌生而意外的难过，居然持续了那样久，直到它妹妹的到来。

小猫走丢之后，家里再没有养过任何动物，我甚至连花花草草都不曾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