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

凭之

【行香子•梨花】

路转轻车，日暖晴沙，近西村，春盛云斜，山前雨后，芳气清嘉，看烟非烟，雪非雪，花非花。

叠香如梦，泼影如嗟，况东风，吹谢妍华。莹莹点点，一去何赊，但风之末，云之上，水之涯。

这个春天的花，是从感冒开始的。
反反复复的感冒，让我错过了桃花，错过了李花，却每每在老中医的药方里，和玉兰花不期而遇。

玉兰花，又称木笔，其花蕾即是中药辛夷。辛夷性温，味辛，能散风寒通鼻窍，是治疗感冒的一味常用药。

一样占着玉兰之名，潮州常见的玉兰其实学名是白兰，也叫缅桂花，其花纤巧如一个长于街巷中的小家碧玉，而娴雅大气的玉兰花更像是生于江南府宅里的大家闺秀。它本来应该在江南的月色中皓洁，在古寺的钟声里入禅，却把一怀冰心禅意封存起来，在水中一次次煎熬着苦辛，也不知能舒解得了多少郁结的寒气，消散得了多少人间的块垒。

【长相思•玉兰花】

木笔青，木笔青，含露封缄素月明，江南冷处听。
春破冰，春破冰，淑气初煎烟水轻，吹香春欲行。

这个春天，第一次遇见桃花，不是在巨峰寺，也不是在凤凰洲，而是在去龙湖看医生的雨中路上。不经意间，那一树红英便映入眼帘，就像在异乡，忽然遇见一个熟人，笑眼盈盈地望着你说，好久不见。再次见到桃花也是在路上，十几株依水而立，花色灼灼，不轻佻，也不盛气凌人，却如伊人在水一方，绝世独立。

【遇见】

病里春风久未逢，桃花心事信难通。

溪桥昨日擦肩过，忽放车窗一抹红。

同样在路上擦肩而过的还有木棉。这位英雄平日里只披一件灰扑扑的深绿色大衣，立于路旁，冷眼俯视芸芸众生，碌碌浮尘，然后不发一语，如高僧入定。直到有一天，春风一指，英雄便突然热血沸腾起来，赤膊高擎战戟，满树“生当为人杰”的豪情。就算花落，也如壮士断腕般整朵啪嗒一声落下，不作憔悴伤心状。

【木棉花】

铁干擎天立战身，虬枝列炬火如云。

春雷犹未鸣金鼓，烈烈雄心已不群。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三月里，终于还是抓住春天的尾巴，追着看了一场花的盛况，半场梨花，半场风铃木。隔着一条江，一个白得清纯，一个黄得张扬；一个是东方的古典婉约了春风，一个是西方的热情灿烂了阳光。

风铃木，是巴西的国花。虽然之前已经在朋友圈里看过多次，第一次近距离看风铃木，还是觉得很震憾，花之硕大，色之艳丽，是南美洲才有的野性和奔放。风过时，花枝舞动，想来是巴西热情的桑巴舞吧。

【如梦令•风铃木】

烈烈黄裙飞举，跳不尽桑巴舞，

旋起复旋收，更惹风情无数，

休住，休住，春自张扬谁妒？

这个春天，红的红，黄的黄，粉的粉，白的白，或多或少，或早或晚，或在山间，或于水涘，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轨迹。古人喜欢用“争春”这个词，其实无所谓争也无须争。草木本无意，你来也好，不来也好，你看也好，不看也好，它都一样的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简媜说：“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这未尝不是花花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