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小城故事少,闲来乱翻书。在书柜中间一格的左边角落里,抽了本颇不起眼的小书,窄窄的小册子,蓝白相间的封面中白色的部位已微微泛黄,书名叫《村上朝日堂嗨嗬!》。随手翻了一页——《青春心境的终结》。这是村上春树四十左右写的一篇杂文,大意是说他有一次四人一起在一家考究的餐馆吃饭,对同一饭桌上初次见面的一女孩说“嗳,你长得和我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一模一样,一样得让人吃惊”,女孩是微微一笑“男人么,总喜欢这样说话”……他说当时真没那意思,女孩确像他曾经恋人,他当时没有解释,他甚至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所以完全没有因此责怪她的念头。但就在那时、就在麻布这家考究的餐馆的桌旁,我身上有什么失却了、损毁了,毫无疑问。迄今为止我始终予以信赖的某种不设防性——毫无保留事项的全方位不设防性那样的东西,因了她的这句话而一下子毁掉了、消失了……”。那一刻他模模糊糊的一种东西突然终结了,他产生了疑问,“我站在不同于过去的世界里,并且这样想道:事物的终结为什么如此轻而易举、如此微不足道呢?”。</h3><div> 与村上春树的盛名相比,我洞悉境况的巨大差别,对方的话语也有所不同,不过,人的青春心历到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我隐稀记得,也有过这样一掠而过的心境。只是像我这样的俗人,没有他终结的那么斩钉截铁,我大概属于拖拖拉拉完结的那种。那个夏天的这个小镇,一次玩笑类的话,让我知晓这样年龄于一些场合的不适,若不是臭味相投或趣味相投的同类,多数人都做不到承上启下。那时,我似乎也感觉到了在我身上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悄悄地蒸发。让我残留一点的那种心境,渐渐消失……。我也能理解对方的真诚,真实意思的表达,毕竟好过谄媚的假话。</div><div> 看了村上春树的文字,我还得了个错觉,男人的青春心境是不是都因了在女人那终结,且多是不识或不熟的那个人。之后,也曾跟几个不惑左右的朋友聊过类似的话题,几乎相近的故事比比皆是,如果他们不是胡说八道,到多少验证了我的错觉。</div><div> 在文章的后面村上春树说:“假如她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在结果上拉上了我的青春帷幕,我想她一定吃惊不小。当然,事到如今,由何人于何时拉上帷幕,作为我的确是无所谓的了。”……我相信,以他的现在,定有这样的豁达。但我还想说的是,“她”也未必会吃惊不小。</div><div> 中年,权位金钱等等,许多人或许有了些许优越,唯有青春这东西,让他们有种十三不靠的感觉。孩童与老人看山 是山看水是水,年轻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他们常常在这之间困惑与纠结。记得村上春树在好几篇文章中,都有一种中年情结。不过,这是不同于“青春”一文中的另一种心境。</div><div> 有一篇《单身旅行》,一次他乘电气列车的途中,遇到一群女孩军团,吵吵嚷嚷、大声喧哗,女孩子们“呀——傻透顶了”、“我可不晓得那码子事”之类的语言甚至弄得他有些心烦。几天后同一列车回来途中,他又遇到个女孩,“女孩有点韵味,身穿青山风格的时装,膝上放着一本《安安》,百无聊赖地怅怅打量着外面景致。看样子是单身旅行。”……他为自己到底要不要找她搭话,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她是希望别人搭话还是不希望呢?”,是伤透了脑筋。文中他有趣的说“事情到此为止。这样子实在对身体不利”。不去再想了。我不知道村上春树写这篇文章的年龄,我猜大概是中年吧。年轻的时候,可能会是另一种场景。</div><div> 有一年出差去韶关,乘的是火车,同乘车箱对面的中铺和下铺有俩个女孩,后来得知她们是同事。下铺的女孩手里翻着本书,她俏皮地问着上面的那个女孩“一堵墙对另一堵墙说了什么?”。这是个很难让我忘记的谜语。上面女孩显然是回答不上来,但她又不愿信口胡说,只是用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在旁边听的真切,无所顾忌地就接了句“在拐角那儿碰头”。女孩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给了句“恭喜你答对了”……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应该也算是搭讪吧。后来我们聊了很多,上铺的那个女孩却原来也那么健谈,那个年龄敢抡敢砍。聊她们食堂的油水少,聊她们的休假多,聊海子的“穷人与富人,纽约和耶路撒冷”,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她手中的塞林格。聊得甚欢,没有防范。在聊天中得知她俩都在深圳工作。下车前相互还留了科机号码(那时没手机),我先到终点站,她俩一起将我送下车,在车下简短聊了几句,相互告别。当然,之后彼此都没有联系过,或许是都已不再用科机了吧。后来也有过两次相似的出差经历,一次是苏州一次是武汉,再后来就从未发生过类似“事件”了,或许是因为年龄。年轻,交流总是会轻易展开。年轻,也会有点显摆,即便自己有所察觉,情态也都还算自然。那时,只在乎一瞬间。换现在,我想我大概是不会去接这样的问题了,恐怕也接不住了,除非她是主动问我。否则,我有的更多是村上春树样的心绪。这或许也是一类人的中年心态吧。</div><div> 人到中年,他们比年轻的时候要宽容与开阔的多,可他们对一些东西却仍有自己的偏狭。村上春树在另一本书里有篇《颇为离奇的一天》,文中有这样一段描述,他说他一次去书店买书,找不到,只好问咨询台一位年轻女店员:“对不起,正在找狄更斯的《孤星血泪》”,女店员却露出了讶异,反问:“那是哪个领域的书呢?”,村上春树另样的感到莫明惊诧,他惊诧这个书店咨询员居然不晓得狄更斯。他明白现在年轻人不读狄更斯或许已成理所当然的事,可他还是无法释然。他说他真想邀请这位女店员去喝茶,好好盘问她:“那么,可知道夏洛蒂·勃朗特?可知道普希金?知道斯坦贝克?”……在一篇《狭小的日本快乐的家庭》中,他表达了对一些“标语口号”的厌恶。我猜测他可能并不是想对语义拔乱反正,到更多的是表达了他对“语句”的审美取向。那就是不喜欢“用单词罗列成的空洞的句子”、“没有行动原则的空泛的奥特曼式主张”、“‘瞎操心’式的语感极度迟钝且总有居高临下的”等等,这一类的标语、口号、广告。</div><div> 如果上面所说的“不读”那些,或许跟年龄没太大牵扯,更多的是趣味问题。那么“标语口号”那些,一不定跟一个人的年龄、所阅、所历,有着莫大的关系。混迹过十几年HR工作,也算是阅人有数。那些年在深,招聘新大学人的笔试时,常常有村上春树类似偏狭的心历。虽然明白萝卜青菜的道理,也无法释然。也会想,你们不读詹姆斯.乔伊斯不读波德莱尔不读加西亚.马尔克斯,总该读读宋词唐诗吧,可是……。让他们列举喜爱的读物,多是:怎样让你成为百万富翁、怎样让你成为天才、老板的成功宝典、什么企业呀职业经理人呀五大什么七大什么十大什么的秘籍,什么李嘉呀乔布斯呀等等。还有他们文中那些“努力奋斗”“活在当下” “执著敬业”“伟大”、“卓越”、“光荣”、“光芒”、“成功”、“超越”、“辉煌”、“明天起要成为嘛嘛”尔尔的词句。我一看就有种条件反射似排斥(这样的中年心境,朔爷在他的“我所讨厌的词”中也有过论述,我是不认同他连“父亲”这样的词也列入其中的,但我自以为是地想,我明白他想说的东西)。想这些书籍,不是陈词滥调信口雌黄,就是你随便找个乡镇企业跑龙套的都明白的道理。葵花宝典武林秘籍类的东西,哪个不是用命夺来的?就这么轻易给你?那些著说更象股评“专家”们的招摇撞骗,我觉得他们要是狠推哪些,你就得快点逃,要不,一定会死的很难看。那些像是对领导或是对情人表决心类的闪光字眼,也无可挑剔的近乎于废话。当然,当我有这些想法时,也意识到,或许我真的老了,这些常识的贫乏或对文字浑身是劲的表达,对于他们那个年龄的一些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也会有村上春树回家后的换位理解,他们对我这样的想法或许也同样烦心。扯这一段,不是想说什么咖啡大蒜的问题,自己至今仍是个尚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想说的是人的喜恶或许每个年龄阶段都有着各自阶段喜好,各自阶段的频道。仅此而己。</div><div> 其实,无论权位有多高、金钱有多少、名气有多大,在青春这个东西上,谁都不会比谁更优越。终究是要终结的。偶然间,我也会想到王蒙老师在张悦然采访中说的那句话“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到底是属于他们的”……属于一代接一代的更下一代的,于一天而言,八九点钟的太阳毕竟一会儿功夫。我甚至还猜想,王蒙老师第一次说这句话时,是否也是他青春心境的终结?不过,真的不重要了。</div><div> 毕竟</div><div> 时过境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