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下着雨的早晨,从菜市场路过,有农户挑着新鲜的竹笋叫卖,忽然间就想起了一个人,他是最爱吃这新鲜竹笋的。</h3> <h3> 我想起他年轻时上山给我摘野果儿,我想起他骑的28大杠自行车清脆的铃声,我想起我怀孕时年近八十的他顶着烈日来给我送的吃食,我想起午夜梦回时他穿着制服在人群中挥手微笑的样子……</h3> <h3> 我想起从色达回来的那天,跪在他的遗体前,我记不起关于那次旅途的任何细枝末节,身边嘈杂尽失颜色,汹涌人海夷为平地,周遭无花无草,我深陷混沌,没办法重入时光,去挽留一个远去的人。。。。。。</h3> <h3> 他终是离开了!</h3><h3> 我们都知道他会有离开的一天,只是从没想过是那天。</h3> 前些日子回乡祭祖,去了趟祖屋,站在墙根下,脑子里翻腾着一砖一瓦一石一柱里藏着的故事,年少时嫌他啰嗦不怎么爱听,现如今,想听却是再也听不到了。那些前尘往事已随着他的逝去灰飞烟灭了。<h3> 算起来我的爷爷离开我们已经九个月了!</h3><h3> 我手机里他的照片,却是再也不敢拿出来翻看了。因着未能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我心里的这份愧疚怕是今生也无法释怀了!</h3> <h3> 爷爷这一生,说起来也是有些凄苦的。爹娘去世的早,哥哥在冯玉祥麾下做了营长,却遭汉奸出卖惨死在日本人刀下。年幼的他给国民党当过苦力,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部队,在独立团一营三连一排四班当过士兵。土地改革的时候当过民兵分队长。后来在机关当过通讯员,在食堂搞过事务长,当过投递班长也做过支局长。</h3> <h3> 退休后,他舍了单位分的房子,回故乡寻了座荒山,在半山腰上盖了栋三进的土房子。房子一边挖了两方池塘,沿塘种了樱桃和葡萄。另一边修了两间猪圈。又和奶奶将屋后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了些辣椒黄瓜豆角之类的,门口的道场里用红砖和篱笆围了个小花园,种了些牡丹,芍药,月季。屋前的山坡上种了五月桃,李子树,板栗树,梨树,石榴树。</h3><h3> 还养了条叫银虎的狗,论辈分我还得叫它一声哥,它当上咱家护卫两年了我才出生。即使我有一次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它疼的咧嘴也不舍咬我一口。</h3><h3> </h3> 我年幼<span style="font-size: 16px;">时最喜去爷爷家,捉鱼摸虾,摘瓜吃果。 门前两根石柱,硬是被我和堂妹荡秋千荡的歪了线,闲来桂花树下坐着打打盹,那日子,别提多悠哉了!</span><h3> 现在想来,我心底里向往田园生活的种子,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吧!</h3><h3> 我的爷爷,远离市井污秽,在世俗喧嚣中守住内心清明,为一颗发芽的种子或一枝绽放的花欣喜,不沉溺于小恩小惠,自给自足,生活保持尊严。</h3><h3> 我的骨子里,多多少少继承了爷爷淡泊不争的性子,且他那股倔强与执拗我是不折不扣的给传承了下来。</h3> <h3> 后来年纪大了,父亲及几位叔叔想让他回城里住,也好有个照应。爷爷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知他是舍不得那一方净土,奈何又不忍拂了儿孙的心意。</h3><h3> 再后来,这事儿又拖了几年,爷爷最终还是回了城,那栋老房子甚至那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们闭口不提的禁忌,就怕惹他老人家不高兴。</h3><h3> 前些年我专程去看过那房子,新主人不善拾掇,再不见当年盛景,我亦是痛心不已。也就在那时,我真正明了,爷爷的心,已经在那儿扎了根,连根拔起的痛,任光阴也无法修补。</h3><h3> </h3> <h3> 如今我已过而立之年,这世上与自己有关联的人日渐减少,多少是有些恐慌的。因此,自爷爷走后,我亦收敛了性子,少了寻觅诗和远方的心境,多了些家长里短的陪伴。</h3><h3> 脆弱如我,再禁不起这般抱憾终身的错过。</h3><h3> 坚强如我,将某些记忆深藏于心底,不凛冽,不苟且,将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h3><h3> 以前,我是不信的,后来我信了。他会在天上看着我,我须得好好的,方不负他多年来的疼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