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上的是真九中

liubill

我上九中的时候，是1985年。那时候，西门车站离九中还很远，那里除了车站，就是农田，茶店子更是乡下，就连通锦桥也是一片田园风光。唯独到了九中就是大都会了。也就是说你在九中不会感到乡土气息，虽然到田野只是5分钟的步行路程。

那时候周围全部是平房，密密麻麻的平房，各种小巷子，什么长发街、壁画街（街名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进了这些巷子就如同进了迷宫。以至于后来看到有些游乐园里的迷宫游戏，我只能笑笑，原来我一直生活在游戏中。起初这些巷子里好像没有饭馆，慢慢的在一些街口出现了饭馆。（那是一个没有小店的社会），即使有小店子也就是租小人书，一个可以租小人书的年代（现在也许叫漫画书）。

周围的房子都很低矮，住着估计不是很舒服，画家也许喜欢，现在那些小资可能更爱，也许会感叹应该保留下来。（以后让这些喊着要保留过去的人，在那些过去的房子里住1年，看看他们还要不要求保留。）

一切低矮到了宁夏街变成一种高大上的感觉，高高的围墙，严格说到今天我都很难再见到那么高大的墙。每一个人到宁夏街都会肃然起敬，这是由于我们伟大的九中？不，这是由于清朝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建的四大监。

宁夏街口应该有几个小店，那个年代没有杂货店，没有服装店，只有小饭馆，卫生好像是没人管。好像有一家卖油茶、馓子的，还有一家卖小笼包的。我唯一能够记得的是小笼包子店老板的一句话，有一天晚上吃晚饭，我们三个同学路过小笼包店，店里一家人正在吃饭，听到店老板正在训斥孩子：“吃饭！你还真的要把它吃饱？吃饭就是尝尝味道。”今天，这句话绝对不过时。想回到过去的人，真应该让他们真正体会这句话。

九中，我也许上过，但是课本上的东西都已记不起来，记忆最深的是食堂。九中的食堂教会了我认菜名，一般新菜名都是出现在涨价前夕，比如一直是茄子炒肉，莲白炒肉……忽然出现一个---京酱肉丝，贵5分，不再是俏荤，满满地都是肉，那就是食堂要普涨了。紧跟着京酱肉丝之后会出现几个菜，跟着那个莲白炒肉、茄子炒肉……肉你要努力去找，当莲白肉丝和茄子炒肉消失在食堂的时候，价格就会稳定一段时间，但是会很快出现蚂蚁上树这种高级菜，蚂蚁上树之后又会出现盐煎肉这种高级货……周而复始，让我虽然没有下过川菜馆子也熟识了各种川菜。

1985年我进九中，一份荤菜1毛5，当我1988年毕业的时候一份荤菜7毛。九中食堂，味道好时一般都出现在，报菜名的时候，那时候有段时间居然期盼着食堂出现新菜名。我刚到学校的时候，每日的早餐是黑馒头，我们三个山里来的都惊呆了，第一天完全咽不下去，早餐好像是没有菜的，直到一周后，在红光商场买了豆瓣，每日早上2两的馒头我要吃两个，再加2两稀饭，满满地都是幸福。黑馒头大约吃了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据说是为了培养我们忆苦思甜，但是我哥1984年从九中毕业，他三年都没有见过黑馒头。（我想大约是学校食堂贪图便宜买了一批黑面回来，没办法，让我们吃了一个多月，后来吃完了，不敢再买了。）食堂还是有好吃的东西，大约应该是高一下期以后，每天早上第二节课间操后，卖包子，那个包子真心好吃，大约中午菜里的肉就是少到包子里了。

课间操后还有一个美食，就是一位老师家属卖的糖油果子，现金、饭票都可以用，直到有一天（应该是我高二），余神头给了钱，那个老太太非说没给，余神头一怒之下发出了恶毒的咒语:“你不得好死！”第二天老太太走了，去了一个温暖的世界。那段时间余神头估计偷偷地给老太婆说了不少忏悔的话，我们每每提起这件事，他的表情都非常凝重，爱反驳的他，只有在这件事上再也没发表过意见。老太太一个人靠糖油果子养活了一大家子，仿佛还留下一笔当年不少的财富。虽然老太太有太多不好，给我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那个糖油果子是我吃到最好吃的，我以前也没吃过，后来也很少吃。

你进了九中，教学楼、实验室给你留不下任何印象，但是那个标准的足球场，在当年绝对在成都数一数二。不只是中学，在所有学校里，都算很大的。下课、放学总是有人在那里踢球，篮球场也有，怎么在我的记忆里没见过打篮球的？乒乓球一般都是高一以下的学生玩的。为啥我都感觉不到初中生的存在，除了我那长腿的跳皮筋的妹妹。

足球场下面大约是防空洞。防空洞，据说是当年毛主席号召深挖懂广积粮时挖的。但是我如此老实，居然没有找过入口进去看看，那个防空洞的那个两米高的出气孔上我倒是半夜思考人生的时候经常爬上去，仰望天空。1988年1月我们住校的男生还在那个平台上给我过了一个烛光生日演唱会，直到两点钟住在单身宿舍的老师忍无可忍，大声怒斥，我们才结束，那时候老师好像不敢出来大声吆喝，更不要说打学生，最多的是怕学生打老师。

不要以为那时候同学们已经浪漫得，因为我生日专门跑出去买蜡烛，那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杂货店，就是有，深更半夜也已关门。还好那个时代经常停电，像我们这些住校生，蜡烛是必需品，随手都是。今天要如此浪漫可能已经不容易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女生。女生呢？住校是有女生的。高一，九中有不少住校生。高一下半期，原来的住校楼是两层砖瓦房，男生一楼女生二楼，好像楼板是木板，会不会有女生隔着地板偷窥？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仿佛经常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因为没住多久，记不清楚。因为我们比较命苦，进校住在学生宿舍的隔壁，老师单身宿舍楼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搬进学生宿舍楼。（居然叫做楼）没住两天，变成危楼，搬出来，住进食堂隔壁的仓库，高一高二一个寝室，高三在隔壁里间没有门的寝室，就是两通间。女生比较幸福住进了新修的三层教学楼三楼，应该也是两间。哎呀，我居然没有上过三楼去参观，我当年都在干啥？

女生宿舍总是神秘，记忆中总是有个大铁门和我们隔开。唯一一次和女生一起吃饭，是高三春节前，有人跑去把食堂厂长做的腊肉偷了两坨，又有人跑去老师单身宿舍楼的公共厨房，偷了一把新磨好的菜刀，然后有人贡献了铝饭盒，在饭盒上切。今天我才想问:为啥不偷一个菜板？然后跑到男生宿舍（仓库）旁边的一个空院子，在我当时总觉得那个院子就是鲁迅写的百草园。大家生了火，估计火应该是我烧的，我放火还是很熟练，本来指望那个女生会点点厨艺，结果非常努力但是啥都不会。大家用铁签串着腊肉烤，主要是没有合适的菜板，肉不好切，没吃完，最后把切钝了刀还了回去。那一夜很多人，女生说了很多羡慕我们的话，说得我们都有些飘飘然。但是为什么第二天她离家出走了？那是我第一回知道女人你永远琢磨不透。

我的高中三年都在干什么？偷食堂、翻校门？我真上过九中。

成都九中高88级五班 朱军民

2017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