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清明来了,就这么悄悄地来了。正是天清地明的时候,物序流转,乾坤轮回,谁也逃不出它的法则。</h3><div><br></div><div> 人的一生有几个清明呢?或许也就八十多个,我独自思忖着这不多的清明,如何掂量它的层次与厚重呢?也许前三十年的清明是在昏昏中度过的,并不知它是什么模样,也不清楚清明的由来,更不懂得其中所包容的内涵与深沉,只把它当成了可以荡秋千或是那莺飞草长的开始,于内心浅浅地将它涂抹为淡淡的、不知味的时节,甚而看那些长者对于清明的膜拜,还暗自笑他们多情与无趣,而不知自己仍是站在清明之外的,只可算做观花赏蝶或是放着风筝的年龄,当是生命最初或是年轻无知之清明。</div><div><br></div><div> 而生命中途的二十年,清明还是从身边划过,却略有感悟了,觉得清明有了些分量或是已有情感来袭,自头顶飞去的风筝,已失去了翻飞的勇气以及无忧无虑的情怀,青色泛滥了自然却没有改变心境,山色已不是少年的时候了,肩头要负荷着压塌自己的重量,身边那些与世俱来的亲人朋友,有的只看到了为数不多的清明,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于是,便在半悟半醒间油然而生对逝者的怀念,唯独暗自觉得有些伤心。或许是感悟生命之脆弱,抑或是感悟人生之坎坷,并随着一个个清明与日俱增,回头再望清明,仍是天清地明,而内心的清明已失去了当初的模样,总带些淡淡的悲凉,唯在心头记下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诗句,外界的清明与内心的清明同节异境。</div><div><br></div><h3> 后面三十个清明,对于我来说是未知的,但我亦可从父亲的清明里,揣摩与想象那些明媚的春光下,和着清明时节到来的脚步,慢慢地、轻轻地走向岁月的纵深。清明也就慵懒了、安静了,一丝淡定的从容与安详的浅笑,复始在岁月的额头上。</h3><h3><br></h3> <h3><br></h3><h3> 季节与节气散发着诱惑的清香,春欣抽枝发芽,夏荫密叶障眼,秋凉冬寒只是外向的而内心依然丰厚。少年不知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因了岁月的积淀、生活的洗练,生命亦在其中大彻大悟了,用昨天的事活着当下的日子,或是说在当下却活在从前的岁月里,也觉得是件幸福的事了。</h3><div><br></div><h3> 我曾经看到一对老人,搀扶着走在早春的清明里,手里拿着为数不多的祭祀品,没有如同我祭奠父亲那样,在来回的路上,在对父亲念叨的时候,心是痛的或是一脸的严肃,甚或要刻意拿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来。我也不知他们是去祭祀谁,是自己的长辈或是晚辈,但大可以从他们脸上窥见从容与淡泊,竟没有像我那样沉重。他们有说有笑,也许是把清明已看成节气的使然,或是生命法则的必然。</h3><div><br></div><h3> 也许,当走到这样的年纪,内心已不需要过分的装饰,明澈得像清明一样天清地明,真如人常说“老小老小”。虽说心境回到童年了,即使遇到大起大落也不会大喜大悲了,不是因为没有感觉,而是体认到生命的过程就是如此,不再像童年时那样,父母在身边就不觉得害怕,而是到了老年,父母总在心里而倍觉温暖罢。</h3><div><br></div><h3> 我却没有察觉到母亲在清明的内心,从表情上看没有什么变化,如同我在岁月的长河里看父亲一样,都是一样的年轻和健康。今年母亲和我们一起过这清明,我除了拿一些时常写给父亲的有字无泪书给她读外,别无可使母亲满足之物。我读、妻读、女儿读,尽管她看不懂文字,还常常把弄着我的电脑无从着手,把弄着我的手机无从打开,甚至倒着拿了我的书在翻看,但分明看到她在听我们读那些文字时,眼里竟也噙着泪水。</h3><div><br></div><h3> 我原以为像母亲这样祖祖辈辈活在乡土里的人,对文字是没有什么兴趣的,甚或怀疑过他们,除却在亲人的坟头哭天抹泪外,余下的日子里全然已将亲情淡失了,我还暗笑家乡那种哭送逝者的场面,我原以为是强装的或是无泪的干嚎,但我在母亲听着我有字无泪书,心忍无字有泪痛的时候,才真切体味到,原来那更是一种高尚的纪念,比起我时常写得自己泪满面要厚实得多,也真实得多。</h3><div><br></div><div> 我可以把那些怀旧的文字拿于别人看,让人从中感受我之孝道,而父辈呢?除了在内心含着隐隐的伤痛外,却始终不拿出来诉于他人听,只叫日复一日地在心底发酵、生芽、扎根,长成了一片悼念的森林。</div><h3><br></h3> <h3><br></h3><h3> 他们把思念的森林种在了内心,把忘却的阳光开在脸上;我们把忘却的日子藏在内心,把思念的森林写在了纸上。</h3><h3><br></h3><h3> 我终于下定决心,换上便装,带着妻子女儿,陪母亲去看城市人的清明。车行在蜿蜒路上,夹道满眼是雪,只有枯木虬枝立于料峭初春中,未见一丝绿意挂上树头。乌鲁木齐开发区红光山上的红光寺,深藏沟壑腹处,大、静、悠、清。46米高、300吨重的西域大佛头顶瓦蓝的天,挺立于2.6米高、直径10米长的黑色大理石塔基之上,给人以安详仁慈之感。寺院罗汉大大小小难以数计,禅房前后高低错落、鳞次栉比。我买了生平以来最大的两炷香炬,每炷三根,每根直径约7厘米、长约260厘米,虔诚地供奉于佛祖脚下。</h3><h3><br></h3><h3> 我看到母亲丝丝银发,随清冷之风飘逸,虔诚之心愈我数倍有加,她微合双眼默 默祈祷,我听不到她在祈祷些什么,但我却能感觉到,有着对生命的大悲大悯。生平第一次与母亲同跪同拜,我也看到母亲回头看我的眼,似幸福、似知足、是爱怜、是难舍……</h3><div><br></div><div> 我在转意间想到了小时候因四处惹祸而下跪受罚,也让我想到了那年为父亲逝去时长跪以谢,谢我小时生事不孝之罪,谢我事业有成有心无孝之罪。而今又要为连同父亲在内的、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追悼,为像母亲在内的身边活着的人祈求安福!</div><div><br></div><div> 谁又能把住伤痛,不让它泛滥在内心、流淌在脸上、润湿在眼中、涌动于笔尖呢?因了母亲,我把佛敬在了心上,因了亲情,我也把思念种成森林藏在内心,又写在纸上……</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