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岁 月 》第十六章 蓄平头的汉子

夜郎传奇。。。

<h3><br /></h3><h3>原创作者:夜郎传奇</h3><h3>美。 图:选自网络</h3><h3>作者声明:原创长篇 望尊重作者劳动 转载请注明出处</h3> <h3><br /></h3><h3>《 岁 月 》第十六章 蓄平头的汉子</h3><h3><br /></h3><h3>我曾无知的愤懑和憎恨过我年幼的小弟,直到那个名叫张阔的平头男人的出现,我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方得到了有效的救赎。</h3><h3><br /></h3><h3>母亲回到清平镇时,小弟虽已脱离襁褓,但悄无声息的他总也见不到能够说话的迹象。对于是否会是哑巴的担心,无疑使母亲担心之余增加了对于小弟的关注与疼爱。对于我,母亲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长声么么的叫唤:</h3><h3>"小刚——小刚——"</h3><h3><br /></h3><h3>我常傻愣愣的看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小弟,暗自哀怜自己的不幸。</h3><h3>我想起在同样情形中曾经属于我的那些已逝的时光,泪眼迷蒙的期待母亲温柔的注视,希望她能用温暖的手抚摸我的脸颊与头发。然而,母亲总是匆匆而过,即便偶尔看我一眼,透露的也是近于冷漠的目光。</h3><h3><br /></h3><h3>成年后,在取道湘黔路去阳平县探望三姨时,我顺道特意在清平镇暂停了一宿。</h3><h3>那日的傍晚,我独自一人由丁字口走向清平小学,然后穿过几株老槐和那片竹林,顺着林间小路,沿着清水江岸走到了东街。</h3><h3><br /></h3><h3>这时候,不远的一处屋檐下,有个磕磕绊绊的幼童突然唤回了那些久远的过去。</h3><h3>晚霞下,这位邋遢的幼童正兴致勃勃的踩踏着路面的水坑,四溅的泥水映射着彩霞的殷红,清洌的空气里掺合着他"咯咯"的欢笑。</h3><h3>他破旧的衣着、不时用油亮的袖子抹一下鼻垢的举止、他一步三摇的跌跌撞撞,以及他自得其乐的天真和烂漫,无一不唤醒我遥远的哀伤。</h3><h3><br /></h3><h3>我在这片老槐和竹林间孤独游走的那些岁月,张阔这个男人也以同样的游走和不一样的步态给过我连续不断的憧憬和向往。</h3><h3>记忆中,这个平头汉子经常独步黄昏。他远远的身影走来走去的时候,脚步里总是踩着稳重和沉思。这时候,这位平头汉子照例是缓缓的度步。有时候,他会从徐徐的度步中停下,一动不动的倒剪双手,遥看远方,将铁塔似的身子长久的伫立于悄然落下的暮色。</h3><h3><br /></h3><h3>他的身影常让我迫切的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我的幼小和无助促使我羡慕这种壮实的成年,我的孤独促使我喜欢张阔那样的稳重和缄默。</h3><h3>我幼小的心一再认定,小孩就应该成长为像张阔那样的汉子。</h3><h3><br /></h3><h3>母亲就职于清平小学时,这个刚刚恢复起来的学校在经过将近3年的折腾后,方才根据学生情况组建了两个称不上任何级别的班级。仅有的两个班由张阔、母亲及一位姓马的女教师共同支撑着。</h3><h3><br /></h3><h3>有俗话这样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位好汉三个帮。</h3><h3>也有俗话这样说:寡仔难避恩与怨,寡妇门前是非多。</h3><h3>还有俗话这样讲:知人知面难知心,人心隔有一张遮人盖眼的烂肚皮。</h3><h3>每当听见这样的俗话,成年后的我总是含着苦笑一再回味人生这个五味瓶。</h3><h3><br /></h3><h3>我认识那位姓马的女老师,是在张阔抱着弟弟牵着我第一次走进老师办公室那天。</h3><h3>这位已经四十出头的女人刚看到我们就怪怪的笑道:</h3><h3>"嘻嘻,想当孩子王呀?"</h3><h3>这位名叫张阔的平头男人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来时,他对我笑道:</h3><h3>"放手呀,小家伙。"</h3><h3>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稚嫩的小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硕大的手掌,五指间尽是粘乎乎的汗。我突然想到,这只大手将我拉上的那一当儿,我竟然心酸得想哭。</h3><h3><br /></h3><h3>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了办公室的门,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何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颤动。直到妇人笑眯眯的眼盯着我发问的时候,我才开始在惊恐中注视着那位被人称为马老师的古怪的女人。</h3><h3>她说:"你们要是也有个这样知疼会爱的老爸,那该多好呀,是不是?"</h3><h3>"呵呵,对孩子怎能这样乱讲呢?"</h3><h3>"嘻嘻,那你说应该怎样讲?"</h3><h3>"你就没发觉这两位孩子的可怜和可爱?"</h3><h3>"嘻嘻,可爱可怜的孩子多着呢。"</h3><h3>这位名叫张阔的男人依然只是不置可否。随后便将我和小弟放到自己大腿上,旁若无人的笑对着我们:</h3><h3>"来,苦难的两兄弟,张开手,我们来玩找朋友。"</h3><h3>他把着小弟的手,一面教我们交叉拍击对方的手掌,一面在口里嘿嘿呵呵的唱着:</h3><h3>"一拍一,一拍一,出门看见了大公鸡;二拍二,二拍二,林子里抓着个大坏蛋;三拍三,三拍三,妈妈背我爬大山;四拍四,四拍四,一笔写出个大一字;五拍五,五拍五,武松上山打老虎 …… "</h3><h3><br /></h3><h3>后来的课余时间,当我们不再痴迷这种简单游戏后,他便带着我们坐走到操场边上,铺上废纸,让我和小弟一左一右的坐在两旁,远远的看着孩子们游戏的欢闹。</h3><h3>再后来,他多次无所顾忌的将肮脏的小弟扛到肩上,搭好马肩后低首叫我:</h3><h3>"小家伙,走,到林子里面溜达去。"</h3><h3><br /></h3><h3>就在这样的溜达中,我终于仔细的觉察到了小弟的可爱与可怜。</h3><h3>坐在张阔肩上,我可怜的小弟樣着肮脏的笑脸,频频摇动小手,无声的左指右指,用一种只有他自己可以理解的动作表达着自己快乐与兴奋。我仰视着他缀着大块补丁的开裆裤,一再想到他经常匍伏于满是尘土的操场边上呼呼大睡的模样,一再想到母亲外出家访时,我们兄弟两望眼欲穿的守候……</h3><h3>此时,一种柔软的兄弟之情悄然取代着我原本怨恨不已的心态,我渐渐发觉,其实,小弟的不幸远胜于我。</h3><h3>有一日,我苦命的小弟在母亲上课后,大太的疏忽让小弟获得了野狗一样的自由。正当朗朗书声从教室传出的那一当儿,他在探索新奇的游走中看到了一只向前跳跃的蚂蚱,随后便在无人觉察中,追逐着蚂蚱走进了竹林。</h3><h3><br /></h3><h3>此时,仿佛遗忘了先前苦难的母亲正神采奕奕的给学生讲述刘胡兰英勇就义的故事,操场上的骚动也未能转移她声情并茂的讲述。直到大太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着闯进教室时,她的失魂落魄方才让母亲惊愕不已。</h3><h3>小弟的走失同样震惊了张阔,没有人注意到张阔闻讯后是什么时候走入了竹林。正当大家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四处找寻小弟时,张阔背着小弟出现在了竹林小路上。这个汉子没有陈述如何发现和救起小弟的经过,只是将背上惊魂未定的小弟交给母亲,说:"不要急,先给换身衣服吧。"说完,他拍拍自己精湿的衣襟,在一片混乱中悄然的离去。</h3><h3><br /></h3><h3>在得知母亲决定要将小弟送去地角村的那个星期天,张阔走向李玉茹:</h3><h3>"孩子太沉,路又远,我送你们吧。" &nbsp;</h3><h3>这个平头汉子是那种说了就做、不由分说的类型。未等李玉茹应诺,他已蹲下身子将小弟挪到了肩上。待小弟以马马肩的方式坐稳后,他立起身来,回首看着犹豫不决的李玉茹,笑咧咧的说:"走吧,还愣着做哪样。"</h3><h3><br /></h3><h3>要去地角村,丁字口和东街是必经之路。我们一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得不引来街坊的注视和好奇。人们停下手中的事,一面饶有兴致的目送着我们,一面准备开启旧有的习惯来咀嚼这个新鲜的话题。</h3><h3><br /></h3><h3>此时,太阳刚由山头上升起,灿灿的阳光照在我们一行的身上。走在前面的张阔旁若无人、大步流星。母亲牵着我,佯装与我说话,埋头穿行于芒刺般的目光之中。</h3><h3>唯有我无知的小弟,在晴空万里中,他兴奋的放开了扶着张阔平头的手,不住的手舞足蹈、悄无声息的比比划划。他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不知道地角村对他意味着什么。出生后只对水塘有着痴迷兴趣的刘小林,看着我们走出东街,然后又走上蜿蜒远去的公路时,眼前的陌生景象让他天真的以为这是一次长足的、新奇世界的远行。</h3><h3>可是,谁也没料到,此行后不久,意外的噩耗便造成了我永久的哀伤。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