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勤劳善良的奶奶

漫步语林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原作写于2005年清明</h3> 1978年暑假刚过,学校就安排我们军训,持续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把人折磨的筋疲力尽。突然一天收到家里发来的加急电报,说奶奶病重,让我速回。接到电报后,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在同学的几番安慰下心情才得以平静。然后在边家村商场称了二斤白糖,就急匆匆往回赶。在咸阳人民广场等公交车时,碰见我们村里人,他告诉我奶奶已经去世。其实家里人发电报时故意给我说病了,怕我知道了发生意外,他们都知道我和奶奶的感情最深。此时听到奶奶已经病逝,我如五雷轰顶,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就这样一直哭着稀里糊涂的赶到了家里。 <h3>  回家后,老人们打开了棺材盖,让我再看看奶奶一眼,奶奶面容慈祥地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一样。想起上大学走时,给奶奶的许诺,再也无法兑现了,我哭的死去活来。殡葬的那天,我们全村人都哭着为她送行。奶奶急匆匆的走了,没有受罪,老人们都说这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奶奶很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她都会全心全意的帮助,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甚至有一点好吃东西,会把它分成若干分,送给大家一块分享。她明知自己患有高血压,却还要帮人家干重体力活,以至于突发脑溢血,匆匆离我们而去。奶奶走了,留给我的是思念的痛苦,那时候我哭的太厉害,至今还落个头疼病,直到现在一想起她就难以释怀。</h3> 从我记事起,我就和奶奶住在一个炕上,妈妈一直身体不好,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后,就由奶奶抚养。父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木匠,一天到晚很忙,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所以,家里的所有事情都由奶奶管,做饭、磨面、搅水等,样样都离不了她。我们那里井很深,足有30丈(约100米),搅水很危险,女人是无法干的,我们兄弟姐妹又很小,奶奶整天求人为我们家搅水,好在父亲木匠手艺很好,别人也乐意帮忙,以便来日用得着父亲时好说话。一家人吃饭,很费粮食,麦子、玉米都需要加工,这些活也得奶奶干。我记得逢年过节,磨面的人很多,有时候半夜三更奶奶就去磨面,也舍不得叫我们,等到天亮的时候,他老人家拉着磨好的面粉回家了,然后顾不上休息,又去做饭。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奶奶洗,她一大早带上馍,提上那小伙子都很吃力 的一筐衣服,去两三公里开外的水库去洗。洗完后直接在外边晾晒,等天黑的时候,一筐干净的、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就提回了家。 奶奶摊煎饼的手艺在我们村里非常出名,村里谁家需要帮忙,她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帮人家。比如有人家来了亲戚朋友,过事、或者逢年过节,都会请奶奶去摊煎饼。这活既辛苦又费时,奶奶却毫不顾及这些。经常一干就是一个通宵,从来都不叫苦。 <h3>  过去,农村人穿衣基本上都是自己纺线、织布。我记得奶奶每晚前半夜都会纺线。除了自家的活,还经常帮助邻里朋友。我也常在吱吱扭扭的纺线声伴随下睡觉。织完布后,还有一道工序是槌布,就是把粗布放在石头上,用木棒槌砸,是一个重体力活,奶奶就经常给人家干这事。她有高血压,不能干体力活,可是她心里就是没有自己,在她逝世前,就是帮邻居槌了一天布而发病的。</h3> <h3>  奶奶一共有四个孩子,父亲、姑姑和两个叔叔。我的爷爷在小叔叔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享年36岁。爷爷去世后,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奶奶的肩上。虽然土地还富余,但没有劳力耕种,生活过得很清苦。但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顽强的生活着,含辛茹苦地抚养着自己的孩子。爷爷有一个弟弟,生了一个男孩,和大叔叔差不多一般大,在出生后不久,父母亲就去世了,成了孤儿,奶奶毅然地承担起了抚养他的义务,全然不顾自己的困苦。爷爷还有二个远房堂兄弟,弟兄俩个结婚后多年都没有孩子,生活过得也很清苦,眼看着日益见老,以后怎么办?奶奶就把自己的亲骨肉大叔叔送去抚养他们。我的奶奶,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抉择的时候,总是做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选择,按理她完全可以把哪个不是亲生的叔叔送去,但考虑到那边日子过得很不好,孩子去了也受罪,她毅然地选择了自己的孩子。这样以来大叔叔要承担那边四个老人的抚养义务,在我的记忆里,他每次来我家,都要埋怨奶奶。可是,奶奶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受罪,她的心也在流泪。这就是我伟大的奶奶!</h3> 听叔叔讲,土改那会儿划分家庭成分。我们家在旧社会有二十亩地,所以,就给我家定了个中农。那个时候都想把成分弄成贫农,将来孩子上学、参军都有优势。我奶奶就跑到乡里闹了一场。因为我家虽然有地,可是孩子小没人耕种,也没有雇他人种地,家里还是一贫如洗。最后,乡里只好给我们家改成贫农了。 我们家前院是个茅草屋,遇到天下连阴雨,房顶总是漏雨水。外边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由于那时候没钱买材料,只能每次都是给上面复盖一些麦草,维修效果不好。因此,下雨的时候,奶奶没办法只能用脸盆、碗放在炕上去接雨水,滴滴嗒嗒的。人在炕上只能躲在没有漏雨的地方,勉强睡觉。即使现在我想起来这件事,心里总是很难受。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很喜欢枣树。我们家后城墙边的壕沟有很多野枣树,奶奶经常护理那些树,培土、用绳子牵引使其扶正。奶奶把其中的一棵枣树移栽到了她的窗前,这棵树长得很旺盛,枝繁叶茂。奶奶常说:等这棵树结枣了以后,就可以坐在炕上摘枣吃了。可是,还没有等到枣树开花结果,奶奶就去世了。 如今,风残日蚀,时光已经在我的两鬓染下了斑斑银白,然而,对奶奶的思念却有增无减。年少时对奶奶的依赖、牵挂和思念的情景常浮现在眼前......。上初中时奶奶去铜川近半年,特别想奶奶,从学校一周回两次家,每每在回家的路上,都会心情忐忑、想着奶奶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呢,回家后目光则四处搜寻奶奶的踪迹。有时候独自一人跑到村头的大树旁,站在那里,遥望着奶奶可能回家的方向。就这样一天天的企盼着,终于,有一天,奶奶回来了,我是多么的高兴,晚上,和奶奶睡在一个炕上,反复听着奶奶讲那外边的所见所闻。 1977年,也正是奶奶去世的前一年,我用自行车送奶奶去一个姑姑家,她家住在沟崖下,当我送到她家附近时,路不好走,奶奶就让我回家,她自己走去,我回走了一小段路,么然回头,看见地平线上,只有奶奶那蹒跚远去的背影,我矗立在那里,凄凉的目送着奶奶,好似永远的离别,伤心的泪水早已吞食了我的视线,也许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到和奶奶的永别即将到来。 最令我终生难忘的是1978年,我上大一那年暑假,叔父母带着弟妹们全都回家了,那年暑假是奶奶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全家大团圆。暑假结束后,我和几个兄弟用自行车把叔父一家送到了阡东。回来时奶奶躺在炕上一声不吭。叫她吃饭也不答应,就这样不吃不喝睡到了第二天。后来我给叔父曾经提起这事,他说:奶奶那时候想和他们一起去铜川,他怕奶奶年龄大在外边有什么意外,就没带她。其实,如果说那时候奶奶去了铜川,在那儿生活规律,也许还能多活几年。记得我是最后离开家的,临走时,奶奶一直在注视着我,跟在我后边,告别后,走了约200米,回头一看,奶奶还站在城壕岸边目送着我,而我只用了那1、2秒的时间回视了一下,然后,匆匆的离开村子。岂不知,那就是我和奶奶的最后一面,真后悔,为什么不停下脚步,跑回去给奶奶一个拥抱,再大声叫一下奶奶,让奶奶知道她非常疼爱的孙子是多么的爱她!奶奶逝世后,我一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每年回家时,总是幻想着奶奶从墓堆已经爬出,奶奶活了,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神经兮兮的企盼着,这也许就是思念,刻骨铭心的思念! 思念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正是这种思念让我能够穿越到40年前,看到奶奶真真切切的影像,就像电影一样。静下来时,时常会想起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16岁那年,在赵镇中学上高中一年级,那年奶奶去了铜川很久,回来时叔父找了顺车把奶奶顺道带到赵镇,当时不知道怎样通知我的,我从学校到了赵镇街道,奶奶早已经站在那里等候我了。当时有个堂叔在赵镇商店卖农杂品,我把奶奶带到那里,找了一辆架子车,让奶奶坐上,独自一人把奶奶拉回老家。 <h3>  赵镇离我们村大约有15华里路,中间还要翻越一条几百米深沟,沟下有一道河,只有几根木头搭起的独木桥。现在也记不清那时候是怎样带着奶奶翻过那条沟的,脑海里只是奶奶盘腿坐在架子车上的样子,正值少年的我吃力的拉着自己亲爱的奶奶,那一路奶奶不断的讲着她在外边看到的故事。对我印象深刻是有一年奶奶的哥哥去世了,父亲让我用架子车拉着奶奶去她娘家,离村还有几里地时,奶奶就撕心裂肺的喊着哥哥,那凄凉的声音回荡在田间村落,它带着奶奶对长兄的情感和思念,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