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梨花开

小雅

那年，有位摄友在网上贴了一张"三月印象"的图片：有着金黄油菜花的田畈中，一位农夫架着黄牛耕田，远处是隐约的村庄……景致原本无甚特别，只是画面中有一棵虬曲的老梨树，几捧娇嫩的素白点缀其中。

刹那心动。

那梨花开在李家坳，白莲乡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我们再去的时候，恰是雨后初晴。一下车，就望见对面青山的白云深处有户人家，门前有一大棵影影绰绰的老梨树。少女时期，就极喜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前世期盼"，我以为，能演绎如此情深的——非梨花莫属。

真想爬山上去看看，可师傅说，太远了，就一棵，山里面还有很多呢。

果然，翻过山坳，到处都是梨树，房前，屋后，田畈，大的看起来有百把年光景了。我猜想，李家坳村民的祖人一定有一位热爱诗词的读书人，梨花当是从唐诗宋词里移种过来的。是哪里寻来的梨花苗，不得而知。我们怡然自得地穿行在田野和村庄尽情拍摄，菜花黄着，麦苗绿着，这些郁郁葱葱的颜色中夹杂着梨花的白，李家坳的世界显得诗意浓浓。

这一次拍摄，象是中了梨花蛊。可惜李家坳的梨花不成林，根本够不着，好像是喜欢一个人，却不能仰望。摄友们告诉我，就在县城附近的党家山，那里有一片果林，桃花，梨花，多着呢！

按捺不住地跑去了党家山！党家山果然以一片花海来迎接我！春风荡漾，姹紫嫣红，蜜蜂彩蝶，热热闹闹，顾不得其它颜色了，我直奔梨花而去。

这里的梨花树不大，比我略高一点，刚好让我能亲近，能拥抱。带的是长焦镜头，终于可以摄尽梨花的风韵。从一片到一株，定睛于朵朵的白，但见梨花顽皮地举起小伞，雪白光亮，干干净净，绝不拖沓。从低处向上看，梨花含苞的小唢呐仿佛要把白云唤醒，把鸟鸣惊落。一朵梨花里五个花瓣都心情舒展，瓣素美，蕊粉红，朵朵经看，楚楚动人。每一束被花柄举起来的花朵都是婀娜多姿的，暗香如故，傲骨依然。我喜欢这感觉。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谁说梨花不是这样呢？想那冷傲的梅花倘分几种颜色，而清雅脱俗的梨花，永远白衣胜雪。

脑海里翻腾的尽是古人描写梨花的诗情画意，"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 "芳春照流雪, 深夕映繁星"；"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这淡淡的忧愁也正合我的心意。

是夜，我将整理的片子配上相得益彰的诗句，并以《飘缈梨花入梦云》为题发在网上，竟真的获得了无数赞赏。可惜，几次搬家换电脑，那些片子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让人难过的是，几年以后，当我想要再次去看梨花，李家坳村和党家山的梨花，一并没了。那个美丽的村庄因为山下埋藏着丰富的石材，整个村庄都被吞噬。党家山的那片果园，不知何故被主人统统砍掉……每念至此就心痛。也许，人们是真的富了，可是他们永远地失去了梨花，失去了自己亲手打造的诗意田园。

他们忘了，梨不仅仅是花，还是果，美丽过后，她还要在下个季节给人们奉献一只只清润多汁、果香芬芳的梨。可是，人们呢，却随性而肆意地毁灭。

梨花，我的梨花！

这些年，我几乎再没有遇到过那样好的梨花，除了旅途中惊鸿照影的一两棵。

最近的春天，去大河岸莲花地扯野菜，竟再次与梦中的梨花相遇。虽说梨树还过于矮小，但已是满树银花耀眼，我再次在梨花树下沉醉了。

那是惠民合作社栽种的百亩梨花林。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还会有人将半生的积蓄投资在土地上，若不是对土地，对故乡爱得深沉，又怎么做得出这样的的壮举呢。

与庄主小谈，那位晒得黝黑的大姐告诉我，为了这几百亩土地，累得腰都伸不起来了，倾其所有打造了一片片花海，八年之后，才能谈收成，那收成也是慢慢的，慢慢的，她说，"不过没关系，我们喜欢这种生活……"

是啊，喜欢就是幸福！

于我，早就有一个愿望，他年，也能在乡下拥有一处田园，房前种菜，屋后种花，院里种一棵梨树，尽享梨花树下的简静与安宁。

如果每一个女人的前世都是一朵花的话，我极愿自己是梨花转世。一生一世一洁白，一世一生一素心。

一如梨花。

注：图一为冷雨夜拍摄，党家山桃林风之影拍摄，人像落地生根拍摄，其他图片小雅拍摄。

地点：湖北省罗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