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我不再流泪

寒烟

隔一界阴阳，坐望于两世的江岸，痴痴守候，您是我永远寻不回的亲娘。落英如雨，满天云朵分散又聚合，如此清目，却寻不见故乡的原貌，心痛似一束萎靡的花。

    阳春三月，桃花殷红，满树梨白如落雨纷纷，信手拈得一枝，您从容的笑，语气温婉却惊心于耳，几十年的缘已尽…… 寥寥数语，足以让天崩地裂,海啸山摇。
    爱，如此简单。缘，如此淡泊。如一阵风雨飘过，茫茫苍穹，哪里寻儿时玩耍远远眺望的身影，那里觅夜半更深添加棉被的场景，至爱至深的那份真情，化作缕缕云烟，在寒夜里氤氲。
    桃花绽放的季节，您撇下一生的牵挂，撒手人寰，眼里没有哀愁。花红柳绿，掩饰不住心中的悲悯，淫雨霏霏，足以让所有的记忆枯竭，使容颜沧桑，年华老去，两鬓陡生白发。
    谁能料到，您悄然离去的日子竟然是女儿的生日，一个让您十月怀胎忍着剧痛产下，又舍弃一生的牵挂悄然离去日子啊，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时间的巧合，但见您气息微微素面而去，全然不顾女儿的泪水嚎啕，声嘶竭力的挽留，依然渐行渐远，瘦弱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凡尘的尽头。
     最疼爱女儿的人远去了……
    沉重的枷锁压住脖颈，让人透不过气来，在每一个过往的梦境，您飘忽的影子临窗而立，惊呼中总是拦不住您匆匆离去的身影，醒来却再也看不到您慈祥的笑容，只能任流淌的泪水打湿枕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感叹力量之微薄，无法从病痛中救您于水深火热，遗憾将伴女儿终身。
    从此不再记得有生日，母亲的难日已将我的泪水索干。烟花三月，风和阳煦，采一簇鲜花敬献墓前，以此谢罪，以此告诫今生不能相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年的今日，点一尊香炉，泼一地米酒，让烟雾缭绕，让醇香飘渺，去追赶母亲的脚步。
    我知道，母亲已经抵达天堂的门庭，那里没有病痛，只有艳丽缤纷的花卉，悦耳动听的歌声，美味可口的佳肴。而我只能隔世相望却不能与您同步，唯有守在空旷的屋子里，青灯照壁，任思念的花环枯萎，一壶清茶相伴，由长夜游漫到梦醒时候。
    清丽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如我的梦一片青岚，微风里曾牵着母亲的手，将绚烂的画轴展开，那里有您钟爱的牡丹、杜鹃、秋菊和青蔓，祥云从蓝天上飞过，空中那一串串啁啾声，是您最怜惜的鸟儿在啼鸣欢唱。
    冬去春来，几多时候，睹物思娘亲，叽上茶杯凉。浑噩噩独守家中，您的身影在眼帘里突现，眼神依旧是那么和蔼慈善，伸手相握，却抓得一手空无，我坚信那不是幻觉，定是您悄悄前来探望的身影。冷冻的心片刻间融化，滴滴见血，殷红如朱砂。
    如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押上一切筹码，和病魔展开殊死的决斗，换回您短暂的停留；如果，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愿倾出全部家当，与岁月赌输赢，换回您微弱的气息；可是啊，几度桃花焰火红，母亲长眠荒漠冢。燃尽的烟灰纷扬，将所有的遗憾飘撒在半空。
    夜幕四合，思念的帷幕却难以落下，天上的繁星闪烁，有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天地间一片银白，是您的清辉穿透凝重的阴霾，照耀在寂静的夜空，是您的关怀跨越天界，引领我在黑夜里行进，且不必再回首。窗外，风一阵阵紧猝，合着夜的心事敲打着房门，是您再一次呵护并提醒我，春捂秋冻多添些衣裳切莫着了风寒。
    夜深人静，抬手握笔，颤抖的手竞握不住纤细的笔杆，您责怨的目光让我不敢再触及痛楚的伤口。推窗凝目，东方已经染成一片橙红，一如母亲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暖意骤然浮上。倏然发现，霞光里，母亲依然在隔世的江岸相望，每一个晨曦初上的清晨，每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每一个月缺月圆的夜晚……
    三月，我不再泪流。
作者：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