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清明

十五

图/文 十五

这几天外环越发拥堵，也许新交规，也许是清明祭扫。

＂宏宏，吃好饭了没有，我们上午给婆婆扫墓去了。庆庆开车子，慧慧也去的。＂

今天老爸老妈二姐大姐去了凤凰山，而我远在异地多年未在清明回去。（我们仨依着老妈南昌人管奶奶叫婆婆）

＂墓地整理过了＂

＂桃花开的很好＂

＂墓前的松树长得很高了＂

……每年老爸会告知一些情况，往年都是QQ留言今年老爸玩起了微信。有多久没去看望奶奶？有多久你不再入我梦中。奶奶信佛一辈子，谨小慎微谦恭礼让一辈子，而她却执意不回丹阳老家。老爸老妈还要去丹阳祭拜，我来到这个世上就从未见过的爷爷。

婆，你那边也有微信吗？安静的时间里，看看朋友圈看看书，时间久了双眼迷迷糊糊，沉入心底的诸多东西亦变得模模糊糊。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如今想到你再也没有痛彻心扉，泪水涟涟，尽管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遽然的发生，逝去，最伤人心。

你看见吧，我种的桃花开啦。历经三春，从一粒小小的桃核长成了一棵小树，今年应该会结果，野生的光桃。你爱吃甜可能不喜欢。我还种了二棵水蜜桃树，也开了朵朵小花，好看呢。

想告诉你很多，而我的生活你都看见吧，凡尘俗世患得患失；到底这般山水、草木、日月，我的时光，是如许静谧。

婆，我很好，偶尔落泪，只是风沙。

我轻轻一想就触到天堂

四月的凤凰山。扫去墓前落叶拔去杂草，大家静默不语。山脚好大一片桃林，雨后的青草地上落英缤纷；枝头朵朵颤动，仰头我看到，阳光追逐了十一次，落在花蕾上，绽出金色。春天的桃花有多美。
二年再去，各人骑一辆自行车，行至半道大雨滂沱浑身湿透冷从心里泛出来，匆匆祭奠一下。第三年，雨丝霏霏，墓前苍翠的松柏长高了。
你走后的第三个清明，扫墓归来不久我即大病，终于被抬着离开，一路行驶又被抬着进入一个白色世界，我记得那天的阳光好明媚。此后，再没登上凤凰山。每次，爸妈另外买些冥币带至墓前替我烧给你。陆续告知：又种了两颗松柏；请人整理了墓地；去看过婆婆了……
一晃，十几年亦。人多的地方，我会恐慌。甚至一说话就会脸红，这是一座怎样繁华的城市，初来乍到，蜗居一隅，我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渐渐，不再想到你，不再问自己为什么？
那时，我还小，婆婆捏着我的手指，一个个挨个仔细看过来：“一脶穷，二脶富，三脶四脶卖豆腐…”婆婆轻轻唱喏。十个手指一个脶都没有。婆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你长大了什么命？”
身在异乡，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遇见任何挫折，伤心叹气罢，也就那么过去了。婆呀，清明中元，才会想起你。想起那一声声嘶哑的呼唤：“婆，婆，婆！”殡仪馆，那么一推，顷刻间，熊熊烈火中你化成灰。嚎啕大哭！那几天我流了多少泪，双眼红肿嗓子干哑。接连梦见你在家或者正从外面回来，诧异我们哭什么：“我没死呀。”你用你的江南软语笑慰。
生命遽然逝去，最伤人心。可到底时间的无涯里，任何痛都会遁隐。
此刻，我安静地想起你。想起那天我紧紧地抓着你尚余体温的手，拼命叫唤，以为你会睁开眼。不停地诘问：“为什么呀为什么？”你用自己的方式告别尘世，缄默背后的语言，到底是什么？
那天，是我的生日，没有人注意到。在奶奶的遗像上，爸记下的是阴历某年某月某日。没有人注意到那天的阳历是我的生日。不可更改的。记得之前几天，你突然悄声对我说：“对不住啊对不住啊”当时，我笑，觉得莫名其妙。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设计中。
“不知道你长大了什么命？”40不惑已过，我该如何解读？曾经现在。不再耿耿你离去的方式。地震了，抢盐了…微博了。哦，核辐射了…天津爆炸了。。一次次装修搬房子，房子是越住越大了，墙壁却发霉又渗水；封闭阳台从完工到现在就一直外面大雨里面小雨，工人来过几次也没修好！不会交涉，亦无法抱怨无法解释，遇到的一切只是一个人沉默中消化。打理所有好或不好。
而婆，当初你看见电视机好稀奇，又看见家里装了电话机更稀奇（尽管只是一台分机）婆，你从来没有坐过飞机，你稀罕飞机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婆，我现在坐飞机都不用花钱的，可是我没时间出游呀。悦儿问：“你的奶奶长什么样子？”婆，你一定知道，悦儿几多乖几多美画的画儿几多好。可，为什么我心深处：
心——依旧清冷。一直是一个寒凉的人。
很多东西，没什么道理，喜欢的只是简单喜欢了，丢失的便也丢失罢。皮囊易朽，人心多变，似水流年；婆，告诉你啊，特别想说话的时候我就写，一路与自己交谈，打量那些残句断章，敛眉，或浅笑。其实，婆，我过得还好；有时落泪，只是风沙。
奶奶，你一定在天堂观望着——我的阴晴圆缺。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