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村：脚下是流动的文学风景

剑钧

丹麦安徒生故居

 

金秋的一天，我来到金台园，与罗雪村兄对坐在人民日报编辑部楼下的会客厅喝茶聊天，话题自然离不开文学。雪村兄自谦：“我是文学圈外人，但对文学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从小受教育，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而美的、善的文学作品能把人的心灵温润、照亮。因为写作，若出自内心的感悟，也就少了一些功利和欲望。”我静静地倾听着，恍然想到一句话，文学因人而生，因情所作。他这么多年都在孜孜不倦做一件事儿，由心仪文学而尊敬作家而神往他们的生活旅迹，便有了作家故居和作家肖像系列的速写作品，并在国内产生了一定影响。

著名作家陈忠实

2009年4月，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了《文学礼拜 ——罗雪村画笔下的文学风景》画展。文学大家袁鹰先生作序称：“仰望群星璀璨的中外文学大师，文坛前辈，我们总怀有高山仰止，向往崇敬以至顶礼膜拜的情怀……这种心情将会因这个极具特色和美感的展览而更加充实，更加生动，更加深沉。”我与雪村兄的长谈里，心绪随着他的讲述而共鸣，“文学礼拜”，多么虔诚的字眼，我仿佛看到这多年来，他在苦行僧般行走中边写边画，笔下和脚下都是流动的文学风景。

上海巴金故居

这流动的文学风景，远到俄罗斯，有莫斯科的契诃夫旧居、陀思妥耶夫斯基故居，有圣彼得堡普希金临终地、纳博克夫旧居书房，有托尔斯泰《复活》诞生之处……雪村兄用画笔勾勒出异国情调的文学风景是那般迷人，饱览之余，让人遐思文学巨匠作品所带来的心灵震撼和文学之光。

高尔基肖像

沿着流动的文学风景，人们走进绍兴鲁迅故居，上海巴金故居，青岛沈从文故居，山西赵树理故居，北京钟敬文故居……足不出户便可追寻文学名家的人生轨迹：从丰子恺的日月楼，到李叔同出家的虎跑泉；从张中行满屋书香的书房，到路遥文人寒酸的土窑，都诉说着那段中国文学的历史，和作家心灵的历程。

上海江苏路284弄傅雷故居

苏州叶圣陶旧居

义乌分水塘村陈望道故居——也是《共产党宣言》中译本诞生地

那天，雪村兄送我一套巴金故居出品的明信片，上面留有他富有意趣的题句和签名。其中一幅《巴金故居·拱门》写道：“曾听姜德明先生讲，他每次来看望巴金，走时，巴金都会送到门口。巴金朋友多，从法国作家萨特和夫人波伏瓦，众多日本文化人，到夏衍、沈从文、曹禺、柯灵、唐弢……他们都出入过这个门口。”他对我说：“我喜欢画作家故居、作家肖像速写，凭着天然感觉画了一批，这套巴金故居明信片是2013年创作的，出于对文学大家的感悟，我也写了一些随性的文字。”

重庆北碚梁实秋旧居

他笔下的文学风景，也是内心的风景，无论是作家故居系列，还是作家肖像系列，都源于他对文学的酷爱和对文学大家的景仰。他感恩能在90年代初进入《人民日报》文艺部编辑副刊，有幸结识许多名作家，得以零距离接触他们，倾听他们。二十多年来，他在文学的朝圣路上，创作了大量作家肖像速写：有仙逝了的巴金、冰心、夏衍、艾青、萧军、沈从文、聂绀弩、柯灵、牛汉、陈忠实……也有仍活跃文坛的王蒙、莫言、袁鹰、邵燕祥、高莽、从维熙、冯骥才、贾平凹、梁晓声、刘醒龙、迟子建、苏童等。这些肖像速写，落笔干练简捷，线条轻松跳跃，凸显人物特点，融入作者的情感元素，因而不光形似，而且神似。

红学家周汝昌肖像

哲学家冯友兰肖像

雪村兄不止一次对我说，他眼里文学家表现的人性与社会，要比画家更深刻一些。这也诠释了吴冠中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一百个齐白石抵不过一个鲁迅”。想了想，这话不无道理，少了几个齐白石，对国家关系似乎不是很大，但若没有鲁迅，一个民族的精神就大打折扣了，想必这也是雪村兄如此迷恋文学风景之所在。他说他很喜欢柯灵先生的《乡土情结》，以故园遐思为线索，由“小家”到“大家”，由“离家”到“归家”，一点掌故，一点细节，将乡土情结升华为爱国情怀，对他创作帮助很大。他说他很敬重高莽先生的绘画和文字，画画也要靠拢文学，接近文学，是他一生的追求。

浙江金华傅村镇畈田蒋村艾青故居

在文学朝圣的路上，雪村兄一路沉思，一路倾听，沉思的是作家的心灵史和自身精神的升华；倾听的是文学携手时代的铿锵脚步。他认为，当今一些画家画风花雪夜，花鸟鱼虫，不能说不好，但画家不能脱离社会，也应关心一下社会，不能将绘画这门高雅的艺术，当作捞钱的工具，这本身就背离了艺术自身的价值。

陕西西安灞桥区西蒋村陈忠实故居

十多年前去陕北采访，他画过一幅《延安文艺座谈会旧址》速写，后又请当年参会名家，包括华君武、蔡若虹、曾克、刘白羽、罗工柳、严文井、王朝闻、力群、胡绩伟、张仃等人签名和题句，很有史料价值。他颇为感慨地说，“我画作家故居和作家肖像系列，虽说是文学的外围，但自慰记录了文学的时代脉搏和文学家的心路历程，那每一处房舍，每一幅肖像都融入我的文学情结，我在绘画中能够感知到历史的温度和文学的湿度，享受到自然美、生活美和心灵美，我想，这也是一种幸运。”

延安文艺座谈会会址速写

罗雪村与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