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时光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生在尘世之间,我们无论最后走得多么远,都无法背叛自己的出身。那些原生态的成长经历赋予我们最初对这世界的亲近感和认知感,让我们与这个世界相依共生,并成为无法复制的印记,融在我们的血液中。</p><p class="ql-block"> 一直想写写大院的故事,写写大院里的人和事,写写年年月月都在梦里百转千回却回不去的场景,写写那些在我成长经历中留下一抹抹温暖的光阴……</p> <p class="ql-block">  算了算,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老家大院看看了,越来越觉得,回大院竟成为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其实老家离得并不远,但因为工作,因为生计,总是有太多能预料和不能预料的事绊住回家的脚步。除了老家堂哥堂姐的孩子结婚办事,似乎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回去。可是,我知道,我是如此牵挂着那个养育了我的大院,虽然父母已经搬离大院,虽然大院的颜容早已改变,但那里还住着看着我长大的婶娘、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东窗的阁子,西窗的棂,南屋北屋落漆的红门和脚底下踩着的方形青砖。多少个午夜梦回,过世的爷爷奶奶、姑姑,大爷大娘、二大爷,丑哥,楞嫂,一个个至亲的人总是千回百转地在梦里闪现。大院时光,成为我生命中任何一段时光都无法取代的不老记忆。</p> <p class="ql-block">  寻着记忆深深地回眸,我的眼前,还是她的面容。她是集聚了大院时光最朴素而生动的影像,是大院当之无愧的女主人,是最标准的农村小脚妇女,一生辛苦劳碌,身上有着天下所有母亲的坚强,节俭和包容。她是我的奶奶,一生养育了一个女儿五个儿子。父亲排行老三,大伯憨厚不多言语,二伯心肠热但脾气耿直,四叔一表人才,五叔勤快内秀,父亲自幼体弱,深得大家关爱。大大小小几十口人,一块住在奶奶的大院里。那曾是一个宽阔又带些古典味道的四合院,据说是奶奶一生最值得骄傲的财产。听父辈们说,大院期间有过辗转,但最终是奶奶守住了大院。院中的设计很古老,记忆中总是散发着浓浓的古色古香味。由于院里的孩子们多,所以无须隆重的装饰,儿时的大年都过得热闹非凡又丰富多彩。而奶奶,是每一个年中最温暖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她拉扯的儿女多,自然孙儿孙女也多,孙儿9个,孙女9个,而我大概腻在她小屋久了,自然成了受她关爱的一个。那时我还小,父母也从没有和我说,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外面的城市帮人看孩子。但我记得,过一段日子她回来,从郭磊庄下了火车,然后步行踮着小脚背着大包小包带回很多东西,有新的也有旧的。至今,我家和叔叔伯伯家都有她带回来的一些旧的带有花纹的瓷盘子,我们从没有觉得不卫生,欣喜地收下,并一直使用了很多年。懵懂的年纪,我未觉得她有多辛苦,也从没有想象她的辛苦的原因,却只是盼着她回来。因为回来她就有礼物给我们。大爷、二大爷家的堂姐和我姐姐每人都有一件花布衫,那是她为孙女们精心挑选的。记忆最深的是那年流行类似围巾的一种脖套,她给七个孙女一人买了一个,颜色各一。而我是那种鹅黄色。那个围脖我围了近10年,尽管后来已跟不上时代,我依然舍不得扔,纵然时光流逝,但我已习惯了在那件过时的围脖身上,感受一个老人的温度和那种无人可代的关爱。</p><p class="ql-block"> 她大概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节俭的人,也大概是我见过最坚强的老人。她的节俭让很多人接受不了,包括她的子女。也许是过惯了穷日子,不管多大的一点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宝物,不忍丢弃。特别是后来家家日子都好了,她依然拮据如此,每天早早起来,不管天有多么冷,她都要踮着小脚出去给她的孩子们寻找柴火。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经过她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摩挲,背回来,放在大院子里,堆放整整齐齐以备使用。我9岁那年,她得了半身不遂,现在我才知道叫脑梗。虽然治疗及时,但无法赶上现在先进的康复设备,从此半个身子不灵便。在10多年的时间里,她就那样拖着半个身子生活,不向儿女们诉苦,不张口和儿女们提任何条件,力所能及地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甚至依然固执不变的拖着半个身子做着那件她认为很重要的事,给孩子们收拾柴火,无论怎样劝说,她都一如从前。多少年,她为她的子女做着这平凡的一切,一次又一次,不顾劝说地从野外田地里抱回收拾好的生火柴,整齐地摆放在那个住着她儿女的大院里;多少年前,我也曾这样,从她手里接过这成捆的小树枝,放到灶火前,让火焰的温暖传过炕头,温暖着身体,温暖着心。</p><p class="ql-block"> 10岁那年,我家盖上了新房,搬出了奶奶的那个大院,离开了那个小屋和那暖暖的土炕。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觉得她跟不上时代,开始嫌她太能唠叨。于是,去大院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那个大院大概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印记,里面不仅是那些房子,还有她的子女儿孙。每一次回去,总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窗户前,她看着窗外不变的景物,一颗几乎和她一样大年龄的老树,几只出来觅食的母鸡。而她的脸上,布满当时我熟悉却不能理解的寂寞,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总会绽放出惊喜的微笑,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停地问讯着。之后,便会把一些在我看来根本没用的小东西塞在我手里让我带回家用,而我却再也不像小时侯那样听话,总是不屑地把那些小线绳之类的东西推回去,实在推不过就偷偷地丢下那些小东西,丢下身体不便无法追赶我的她离去。当时,我只担心手里拿着那些早已过时的小东西让街坊邻居笑话,却丝毫体会不到,身后的她眼神中该是怎样的无奈和悲哀。多少年后,想起那个场面,我的心仍如锥扎一般,我无法原谅年少时的不懂事,因这,我曾经那样漠视了一颗关爱我的老人的心。后来真正长大,我逐渐懂得了她,懂了她的节俭,懂了她的坚强,也懂得了她的倔强。上大学后,我用第一次做家教挣的钱给她买了当时市里最贵的糕点让她品尝,并许愿,日后我成家有了大房子,我会第一个把她接去,享受天伦。然而,梦想总是太奢侈,就在我大学即将毕业的那年,她离开人世,而今,已26年!</p><p class="ql-block"> 假如还有来生,我依然会选择做她最疼爱的孙女,但我一定不会再漠视她对我的疼爱,一定不会把她给我的任何一样东西偷偷丢掉,让她在身后露出悲哀和无奈,假如还有来生!</p> <h3>  这是我出生的大院。母亲告诉我说,爷爷奶奶给儿子们轮番成家后,给他们每家都抓阄分房,每家一间正房,一间偏房。我家分到的是挨着堂屋左面的一间正房,东面挨着二伯家,西面是大伯家的大楞哥。此外还有两间东房。冬天,全家六口人就挤在正房的土炕上,彼此紧挨着,温暖着贫困的日子。夏天,是我们热切盼望的,因为那时候,我就可以搬到东房里,透过木制窗棂,看着灶台前忙碌的母亲,催生快快长大的梦想。</h3> <h3>这两间屋子,曾经大爷,五叔和大爷家大儿子住过,而现在,大爷家二儿子二愣哥居住。</h3> <h3>  后来,大爷就在大院中又盖了两间房,大爷一家搬到了前院,而从前大爷住的房子给了大儿子大愣结婚用。那房子和我家属于一个厅堂。大楞哥结婚时,我还不到十岁,他们生了闺女微微后,我和弟弟每天哄着这个比我们小不了几岁的小侄女玩。</h3><h3> 照片为大爷家和二大爷家孩子在大爷家门前 </h3> <h3>  再后来,五叔搬出了大院,再后来,母亲养了几年猪,父亲兢业业的教书,积攒起三间新砖瓦房。搬家那天,母亲和父亲都闷闷不乐,那个时候我刚十岁,十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叫留恋,只知道住新房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于是,在母亲和父亲的异常情绪中,我和弟弟兴奋地住进了新房。那天夜里没有月亮,新房还没安上电灯,点着一支蜡烛,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父母在炕头上沉默着,烟雾缭绕中,我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任何喜悦。但注视着宽敞的新屋,突然间就觉得屋子里太空了,空得让人感到窒息。我不知道我丢了什么,但我清楚的意识到,短暂的兴奋过后,我开始想念大院,想念奶奶,想念伯伯、婶婶、兄弟姐妹,想念大院中的那棵结不了多少果的老杏树。十岁的心灵啊,原来说不出却能感觉得到,那一刻,我坐在宽敞的房子里,在强烈的失落和愁绪中,告别了那个大家庭中长大的童年。</h3> <p class="ql-block">  那日,拍下这副照片,我一直以为就是奶奶住过的那间小西屋。</p><p class="ql-block"> 在艰苦的岁月中,她陆续给儿子娶了媳妇成了家,陆续让他们住进了她安排好的正屋,然后自己搬进了最小的那间西屋。而做这一切,她没有丝毫的委屈和抱怨,常常的,她站在门前,看着每个儿子家中烟囱中升起的烟火,听着屋里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在那间小西屋中,我曾和她朝夕相依过一段日子,她经常和我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或许她本无意把年纪很小的我当成听众,而我却乐得一边吃着她给准备好的食物,一边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她的屋顶上常年吊着一个小篮子,那个时候,那个小篮子就像一个聚宝盆,里面有取之不尽的宝物,中秋节有月饼,春节有点心和糖果。每当夜晚来临,我走进小屋,便看见她早已为我焐好的被褥和枕头边放的食物,红红的苹果,甜甜的月饼,还有姑姑给送来放到小黑罐里的饺子,在那个贫苦的年代散发着特殊的香味,魂牵梦绕,挥之不去。寒冷的冬天,她总是爱在临睡前给小土炕生个小灶,夜晚将至,小灶里红红的火苗迅速传到焐好的被褥,传到我幼小的心灵中,温暖和幸福就那样在小屋的每一个角落中弥漫挥洒。</p> <h3>  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所以最早大院的春联总由父亲来写,腊月底,临近过年,母亲收拾完把吃饭的小桌子搬到炕上,给父亲拿来笔墨,父亲就利用晚上写春联,而我总是守在父亲旁边,昏黄的灯光下,一边看着父亲写字,一边期翼着对联里的祝福早日呈现到大院的每一个家庭。</h3> <h3>  后来二大爷家的丑哥上了高中,字写得非常漂亮。特别是我家搬出去以后,丑哥逐渐接替了父亲写春联的任务,在那个大院中传递着同样的希望和祝福。他刚劲有力的字还在被那个大院所铭记,但他已经与我们天各一方。</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农村成长的岁月中,离不开玉米。从播种到秋收,是无数个家庭最深切的盼望,生活的支撑,温饱的解决,子女的书费,所有关于对美好生活的期盼,都在春种秋收中。有些东西一旦在成长里出现,并成为必经的路段便根植心田,任时光如何变换容颜,都无法从记忆里剔除。儿时奶奶大院里,最红火的记忆是秋天收割玉米回家,一大家人在大院里剥玉米皮,那大概是农活儿里最清闲享受的,没有手机但可以围着亲人,除了父母还有大爷二大爷五叔三家,男人们负责去地里收割,女人和小孩就在大院里剥玉米皮,幽默的大娘总是讲着笑话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二大娘,娘和五婶在那里一边笑着一边忙碌,年幼的我还不懂什么是怀念,但那个时刻,我一定是为今天的想起做了准备,对那个场景,对那些亲人偷偷做了无数次的凝视。快乐是那样容易地被我们抓住,盛开在眼里,深藏在心里。有时候邻里乡亲都也加入其中,满院的玉米,曾经也让孩子们发愁,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因集体的力量迅速完成</span></p> <h3>  除夕夜,我家的大院应该是村里最热闹的大院了,各家都把买来的烟花和鞭炮拿出来,放在青砖地面上。日子都过得拮据,买的东西并不多,但心境是最主要的,当美丽的烟花在天上发出奇异的色彩,映着院中对联上喜庆的祝福,孩子们的笑就像阳光一样,洒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五彩缤纷的天空映红了大人和孩子们的脸,那一刻,院中所有人的脸上都会荡起最幸福的涟漪,快乐也就那样容易的驻在每个人的脸上和心里。 </h3>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全家人一直和睦相处,妯娌们从来没有过争执,大娘幽默,二大娘勤劳,母亲节俭,四婶俊秀,五婶干练,组成最和谐的人家,偶尔院中传来叫嚷声,那肯定是孩子们童心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音符。前几天,天津大娘家的二姐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是当年母亲妯娌五人的一张黑白照片,每一个人都还年轻,母亲大概就是我这样的年纪,隔着胶片,亲情再现,令我唏嘘不已。我在奶奶的大院中住了十年,十年的孩提时光虽永远不能倒流,但那个几十口人的大家庭所留下的浓浓亲情却让我怀念不已。</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大院里妯娌五人的合影</p> <h3>  2019年5月13日,母亲和二大娘及四婶的合影</h3>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0, 0, 0);">说起大院亲人,姑姑不能不提,尽管她是大院里出嫁的闺女,但她的一生都与大院人紧密相连,无法分开。姑姑出嫁在本村,就住在离大院不过几百米远的一个小胡同。或许因着距离,或许因为姑姑的勤快、精干,在六十多口的那个大院中,姑姑逐渐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不管谁家,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有一点意外,姑姑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帮着商量解决。小到过年过节帮母亲和婶娘们蒸年糕,大到孩子们长大成人举行娶妻嫁人生子的仪式,姑姑成了最不能缺席的长辈。姑姑的生命,似乎习惯了围着大院转,围着奶奶、围着五个兄弟、围着十八个侄儿男女转,一年一年,从南巷转到北街,从年轻转到年老。特别是奶奶生病后,姑姑心疼哥哥弟弟,所以基本上奶奶由姑姑照料,只要做点好吃的饭菜,必定会第一时间给奶奶送去。一辈子,我记不住她到底给奶奶送了多少饭,洗了多少衣,但大院一定记住了她的模样,在她每一次出现的时候,深情地笑脸相迎,在她离开的时候,悲伤地呜咽痛苦。或许她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姑姑走路出奇地快,经常,他给他的哥哥弟弟家送去一些东西后,或者是给孩子们做好的衣服,或者是地里摘回的几个香瓜,不待大家下炕相送,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就连姐姐家孩子出生,也是姑姑和母亲一起去医院照料,出院那天,姑姑抱着小外甥,一路小跑就回了家。姑姑长着一张精致、白净而好看的脸,却因眷顾着大院,一生都在匆匆奔走,无法从容。所以每一次在我和姐姐也如姑姑一样匆匆疾走时,总是听到身后母亲发出“唉,这丫头,和她们姑姑一样”的叹息。其实不光是我和姐姐,大院里的堂姐妹妹们,日后居然都成长为姑姑的样子,一样的急性子,一样的干活精干利落,一样的心里装着父母、哥哥弟弟和太多的牵挂的人,所以一样的劳累奔走,无法从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除了到大院,每年过年,姑姑都要请她的亲人去她家里吃饭,哥哥弟弟还有每一个出嫁或者未出嫁的侄女,都曾经坐在她家的炕上,看着她端着饭菜,闻着她的味道,接受着她的关爱。若干年后,姑姑也和奶奶一样得了脑血栓半个身子不能动弹,每次去看她,都看见她和当初的奶奶一样,一个人寂寞地坐在窗户口,而不同的是,奶奶不哭,但姑姑总是哭,尤其是在看到我们的那一瞬间,她就会不停地哭,哭得无助和悲凉。日后我们曾说姑姑似乎不及奶奶坚强,但我知道,我们可以忍受终其一生懒散度过,却无法忍受一生干净、勤快、利落之后突然倒下来,一切都需由别人来伺弄,那种巨大的落差,便成为她一次次坐在窗户边无助哭泣的理由。</span></p> <p class="ql-block">  如今回去,送别的只有空空的大院,老姑父也于2022年下世,再也看不见走路生风的姑姑……</p> <p class="ql-block">  我家的故事,是大院人奔波生活的剪影。这是八十年代我家六口的第一个全家福,正好二姨家鲜果姐来我姐,也加入了这张全家福。</p><p class="ql-block"> 近年来,每一年春节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与父母的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1984年春节全家福</span></p> <p class="ql-block">1998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07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1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6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7年春节照相馆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7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8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9年春节留念</p> <h3>2019年5月外甥结婚,全家在姐家合影</h3> <p class="ql-block">2020年五一疫情好转后与父母在张家口明湖留念</p> <p class="ql-block">2020年侄子结婚留念</p> <p class="ql-block">2021年春节留念</p> <p class="ql-block">2022年国庆留念</p> <p class="ql-block">2023年春节留念</p> <h3>  若干年后,我们把父母接到城里楼房。搬家前的那段日子,母亲夜夜不能安寐,对于住了将近30年的老房子母亲不愿离开。一次次纠结,一次次反悔,对来城里居住举棋不定。那时那日我还步明白父亲和母亲的纠结。今天我才突然想起,当年我也曾那样留恋着我老家的那个大院啊!</h3>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每一年的除夕是最快乐和最盼望的一件事,不等到天亮,我和姐姐、哥哥、弟弟便急不可待的穿上过年的新衣裳,等来也搬出大院的五叔家的孩子,一块走向奶奶的那个大院。彼时,奶奶早已将压岁钱准备好,十几个孙子孙女一人一份,逐个塞在我们的衣兜里,温暖着儿孙的心。在奶奶的叮嘱声中,我们按照辈份逐个去一间间熟悉的屋子里问好。先是大伯大娘、然后是二伯、二大娘,挑几块自家没有的点心,拿几串鞭炮,在熟悉的大院空中响个够。从大院出来时,小队伍就变成了大队伍,十七八个孩子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浩浩荡荡地向四叔五叔和我家走去。一路上,这个说,那个笑,还有一不小心摔上一跤,因弄脏新衣服而哭起来的,各种声音响彻整条大街,响彻我们的少年时代。</p><p class="ql-block"> 照片为1985年大院里的哥哥弟弟们在五叔家合影,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一次次在记忆里回放,那是多么快乐的大院时光……</p> <p class="ql-block">照片为2019年外甥结婚老家大院人欢聚一堂场景</p> <h3>  大院里几乎没有寂寞的时光,每年都会有出生的孩子。大爷家闺女,二大爷家闺女和我家姐姐分别差一岁,那个时候,他们四个便是黄家的四朵金花。穿着奶奶买的花布衣衫,露着青涩的笑嫣,每天在大院中穿梭。</h3> <h3>  四十多年后,姐妹四人青涩不再,但依然是亲爱的好姐妹</h3> <h3>  而我和五叔家大儿子胜利和二大爷家三闺女是一拨。胜利比我大一岁,三姐姐比我大两岁,我最小,所以,我永远是胜利口中的“妹妹”,“三姐姐”永远是我和胜利的姐姐。日后长大,我源于羞涩再也不肯叫胜利“哥哥”,但永远改不了“三姐姐”的称呼。后来“三姐姐”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三胞胎儿子,而胜利哥居然又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小儿子小女儿是龙凤胎。</h3> <h3>我和二大爷家三姐姐</h3> <p class="ql-block">三姐姐家的三胞胎</p> <p class="ql-block">胜利哥家的龙凤胎</p> <h3>大爷家二姐和姑姑家梅姐</h3> <h3>姐姐和姑姑家梅姐</h3> <h3>我和姐姐</h3> <h3>1989年五叔家院内和姐姐嫂子们留影</h3> <h3>1999年,我结婚和姐妹们合影</h3> <h3>二大爷家大果姐的孩子明明结婚留影</h3> <h3>  春去秋来,年龄在不可阻挡的增长着。后来,姐姐们上了班,再后来,嫁了人;哥哥们也都娶了妻,生了子,逐渐远离了过年那支问好的队伍。忘不了大楞哥给我看《大众电影》的岁月,忘不了第一次吃到大伯家二哥当兵回来给大院人带回来的面包的味道,忘不了臭美偷偷学着大院里姐姐们梳头的情景。今天,堂哥堂姐们几乎都当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于是,每一个新年的早晨问好的队伍逐渐的冷清,再也没有歌声、笑声和路上行人羡慕的眼神。失落的不仅仅是那支问好的队伍啊!那如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返,如潮水一般流走永不回头的少年时代,也无声无息的不见了。</h3><h3><br></h3> <h3>2019年5月,姐姐家孩子结婚,老家人终于又聚到一起,述说大院里的往事……</h3><h3> 而奶奶的孙女儿又一次相聚一起,定格下美好的一瞬间</h3> <h3>  2019年5月,父亲,四叔和五叔合影</h3> <h3>  2019年5月13日,在姐姐家孩子结婚的日子,大院亲人再聚首。因为哥哥姐姐们得孩子很多在外地,全家93口人来了34口,无论白发长辈,还是青稚小孩,在镜头下露出久违的欢聚容颜……</h3> <p class="ql-block">2020年5月,时隔一年,继外甥结婚之后,侄子结婚,老家大院人再一次相聚,共续大院人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大院还成就了一段异地姻缘。前排大娘家在八十年代初住着一批解放军,其中有天津的浓眉大眼的李班长,军民鱼水情深,大伯大娘待他们视为己出,李班长和他带的班级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也给予了大院安宁和快乐。在将近三年的相处中,李班长后来成了我的二姐夫,娶走了大娘的闺女。那个时候我七八岁的样子,懵懂的年龄,有一次去了大娘家,见二姐和李班长在屋里坐着,李班长给我一块糖,我欣喜地跑出去像姐妹炫耀。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当年我是被二姐夫一块糖果给支走了。</p><p class="ql-block"> 2016年,二姐夫的战友回到村里聚会,我特意把这段告诉他,二姐夫哈哈大笑,憨厚的声音,爽朗的笑容仿佛又回到大院里的当年。</p> <p class="ql-block">  1989年春节期间,我们全家聚在五叔家,拍了一张全家福,除了远嫁天津的大伯家的闺女不能回来,大家都在。那一年我15岁,刚上初二,那一年,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单纯的模样,那一年,奶奶被她的六个孩子幸福地围坐在最中间,子孙承欢膝下。那一年全家45口人对着镜头,定格下血脉相连,那一年的时光啊,就那样见证了大院人相依共生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2021年春节,父亲82岁,母亲76岁,距离母亲初入大院已隔了60年,那个大院不知是否还记得母亲初进大院的青涩,但我想,母亲一定不会忘记大院里生活的日日夜夜吧。</p> <p class="ql-block">大爷家的闺女二姐和她的孙儿孙女</p> <p class="ql-block">二大爷家的大姐的小孙女</p> <p class="ql-block">二大爷家的二姐一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二大爷家的三姐家一家</span></p> <p class="ql-block">五叔家的八个孙儿孙女外甥女</p> <p class="ql-block">2021年春节我们一家</p> <p class="ql-block">2022年春节,因为疫情,弟弟一家没有回来在北京。</p> <p class="ql-block">2023年二大娘和二闺女一家欢聚一堂,二大娘成了守护大院年龄最大的长辈</p> <p class="ql-block">2023年春节,像是劫后余生,全家杨过之后相聚,说不出的感慨。春节唐山的外甥一家三口和照顾老父亲的嫂子没有回来,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p> <p class="ql-block">  纵然再也回不到大院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燃放美丽的烟花,旧日的街道上再也聚集不起当年的那支队伍,可我的心仍然在期待,期待过年,期待走进大院,找寻那段快乐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时光不能倒流,只要有在一起的心,梦一定会重圆,我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