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苏福山

<h3>  父亲长得魁梧、健壮,天庭饱满,大耳垂轮,是典型的蒙古大汉。一生勤劳、本份、老实。是农田里的一把好手,有木匠手艺。父亲的装束很特别,冬季下身是肥大的黑色缅裆裤,上身是宽大的黑色羊皮大襟祅,头戴狐狸皮棉帽,脚穿棉布鞋,穿着肥大,人也显得格外魁梧。最特别的是缅裆裤子,裤身是黑色的,而腰间是又肥又大又高的白裤腰,穿着的时候一抿,用粗布带子一系就得。这身行头自然是妈妈的手艺。父亲绰号劳动力,小时候别人介绍我的时候常常说:"这是劳动力的儿子。"当年我很反感这种说法,现在想想应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毕竟是劳动力的儿子啊。</h3><h3> 我们姐弟三个,大姐、二姐和我。我们姐弟三个年龄差距很大,原因是我还应该有三个姐姐,只是她们都夭折了。离我最近的大我一岁,三年自然灾害时她三岁,据妈妈说她不吃野菜,所以夭折了,这件事妈妈在她有生之年只跟我提起一次,因为当年年龄小,只觉得妈妈在说这件事时的表情很怪,还不能感受妈妈心里的痛。我出生于父亲五十一岁那年的正月,是家里的老么,又是唯一的男孩,亦或是父亲老来得子的缘故吧,父亲从未打过我,我顽皮过度他气得不行时,也只是高高举起大巴掌用蒙语说:"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是舍不得。"我想他说的是心里话,事实上他话没说完,我早跑没影了。</h3><h3> 父亲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人民公社时期他是生产队里的组长,因为能干被评为县级劳模,带过大红花,抱回大奖状,是响当当的先进人物。后来年纪大了做队里的饲养员,夜班。白天父亲就在家里侍弄房前屋后的自留地,因为父亲勤劳又有充裕的时间,我们家的自留地长势格外的好,日子过得也宽裕。</h3><h3> 我的老家住在北官山脚下,三间正房,一间耳房,正房在左,耳房在右,正房居住,耳房装杂物,耳房后墙有门,前后贯通,是出入前后院的通道。坐落在山脚的房子是半地窨式的老平房,房子后墙一半在地平面的下面,冬暖夏凉。房前有几畦菜地,不大,种些韭菜黄瓜之类时令蔬菜。房后很大,有约五亩地的园子,园子的四周砌有围墙,种有土豆、地瓜、玉米等农作物,围墙边种有鸡冠花、刺玫等花卉,是我儿时的乐园。父亲除了休息,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后园子劳作,耕种、间苗、除草、施肥、收获。紧挨房子的后墙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榆树,父亲劳作累了,就坐在树荫下喝茶、小憩。心情好的时候,给我讲述他认为年轻时候经历的值得骄傲的事情。父亲不善言谈,讲述多是粗线条的过程,很少细节,我记忆深刻的有四件事。一是我们家原来是十五口人的大家庭,父亲是家长,掌管全家事务。每每说到这里,父亲就会很兴奋,我想也是他感到满足、幸福的时候吧。二是他的一个小爷爷生得人高马大,当兵做了大官,曾经衣锦还乡,在广陵山地区。每每说到这里他显得很自豪,并再三叮嘱我长大后联系到这门亲属,可我至今不知道广陵山地区在哪,未完成他的心愿。三是年轻的时候去内蒙古寻找表叔,历尽艰辛无果而归。四是国共在我们家乡拉据(解放战争)的时候,他给战斗中的解放军送过一次信,讲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英雄应有的气势,而是说完就陷入了沉默。后来听妈妈说他是夜间送信,经历的是炮火连天,尸横遍野,九死一生,回来后大病一场。是啊,从未经历战争,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却闯入生死场,父亲的精神恐惧和心理承受的冲击可想而知,没有战争的今天真好。</h3><h3> 我的两个姐姐先后嫁到了离县城更近,紧邻矿区的邻乡,生活也很宽裕。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上大学后,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父母了,当年父母就离开老家,搬迁到了姐姐所在的村子,由大姐二姐照顾父母的生活。到了新的环境,父亲仍然闲不住,这时候生产队已经不存在了,分田到户,父亲除了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外,大多数时候到矿区的矸子山上捡煤渣。矸子山是父亲新家附近唯一的"山",他喜欢去那里劳作,是思念老家山川的心结流露,故土难离呀。</h3><h3> 我大学毕业后,辗转到县城工作,生活条件稍好后,在县城郊区买了个带有菜园子和大院子的五间大平房,把年迈的父母接到了身边。父亲的晚年是快乐的,冬天和母亲在房前晒太阳,春夏秋季侍弄小菜园子,青菜自给自足,其乐融融。</h3><h3> 把父母接来后,家务事和一日三餐主要由爱人打理,她总是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父母非常满意。为了改善生活,爱人有一年还养了头猪,那一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年猪,因为是自己一把玉米一把菜喂出来的,吃着也特别香,现在想想都觉得惬意。</h3><h3> 后来父亲年事高了,很少走出院子,最爱做的事情是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我和爱人下班回家,看到我们回来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h3><h3> 父亲忠厚老实,据说一辈子没和别人红过脸,打过架。</h3><h3> 2000年小年夜12时许,父亲走完了90年的人生路,安祥地辞世了。我想,父亲一定是随灶王爷上天了,自此留在了天堂。</h3><h3> 2017/3/27</h3><h3> 清明节将至,谨以此文纪念天堂的尊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