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中国人历来讲究风水,而庙宇又往往建于风水绝佳之地,因此以庙命名的地方不算少,乌海的拉僧庙便是其中的一个。</h3><h3><br></h3><h3>拉僧庙是指乌海市海南区拉僧庙镇,因镇上的图海山上有一座庙而得名。这座庙全名为“满巴拉僧庙”,“满巴拉僧”是藏语,意为“医明经院”或“医明学院”,以研究医中教义、培养医务人才为目的,学僧们进庙后,经义双修。该庙修建于乾隆年43年,已经有200多年的历史。</h3><h3><br></h3><h3>但是我在1984年到拉僧庙当老师的时候,由于那场浩大的文化大革命,却不见了庙宇,空余荒寂的一座山。</h3> <h3>八十年代的拉僧庙很小,只有一条石灰马路,一个稍大点的商店,几十排灰突突的平房趴在土灰色的地上,树木极少,有几棵树也呈黑绿色,因为常年灰尘、煤面子飞扬的缘故。但职工倒有近万人,还有一所学校,学校不算大,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甚至还有技校,学校分配来大批的师范院校毕业生,因此这里想当然地成为了拉僧庙的文化中心。</h3><h3><br></h3><h3>那时候的拉僧庙是辉煌而骄傲的,因为乌海市的大企业——海勃湾化工厂屹立于此,那可是当时乌海市首屈一指的大企业,当时的李厂长还获得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呢。</h3> <h3>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记得一个月工资是49元,好在学校有食堂,一顿饭也就几毛钱,并不觉得窘迫,只是感觉快乐无比,但是现在想来,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吃食,看来岁月的打磨也难以抹灭一些特殊的情结。</h3><h3><br></h3><h3>最盼望的是寒假后的春季开学。三月份去学校报到,往往春节还没有过完,因为拉僧庙人相信“不过完正月都算过年”的说法,因此老师们开始了挨家拜年的大行动,其实就是挨家聚餐。家在拉僧庙的老师们把我们这些单身请到家里,大鱼大肉招待一番,自然不能缺了白酒,于是我们就过上了天天宴席日日笙歌的好日子。</h3><h3><br></h3><h3>记得在丁校长家第一次吃到了汤圆,他的四川媳妇用糯米在盖帘儿上滚啊滚,这种南方独有的雪白的汤圆就成了滑口香甜的美味。第一次在金老师家吃到了水煎包,第一次在邬老师家吃到了酸粥,那种一下子酸到心尖上,像是坏了的黄米粥,只喝一口就倒了牙……</h3><h3><br></h3><h3>第一次学会了煎鸡蛋,第一次吃到了边老师送的炒面,那是蒙古族的吃法,第一次吃到了奶皮……无数个第一次,都在同事们的关心挂念中实现,拉僧庙人个个热情好客,真情实意,使人如沐春风,一世难忘。</h3> <h3>岁月如歌,忘不了拉僧庙学校的日日夜夜,还有那些温暖的爱爱恨恨,情情怨怨,甚至是是非非。</h3><h3><br></h3><h3>因为学校年轻人多,又是当时很吃香的所谓知识分子,当时的知识分子不是随便叫的,我们的标志是每个月的工资里有八块钱或者十五块钱的书报费补贴。当学校分配来女教师时,满工厂的男青年大概都要来瞧瞧,还有一些在厂里工作的父母直接托人给提亲,女教师可是抢手的很呀。</h3><h3><br></h3><h3>我们一帮青年教师就住在学校宿舍,那是一排长长的平房,听说宿舍的房梁就是红卫兵们从庙上拆下来的木头。我当时对拉僧庙一无所知,但一想到房顶就是庙里的大梁,心里却有丝微的恐惧,因为佛教是那么遥远而陌生,是所谓“四旧”的代名词。但当地的老师却告诉我们,过去的拉僧庙很美,山下的泉水很甜,泉眼每天都在汩汩涌出,水量丰沛,形成一个大湖,夏天孩子们都去游泳,大约绝大部分拉僧庙的孩子都不是旱鸭子,这一点可是全市第一的。</h3><h3><br></h3><h3>记得我们7个新来的女老师结成了干姐妹,号称“7朵金花”;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学校过中秋,同宿舍的慧萍一个人在屋里以泪洗面,过后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记得一个夏日的凉爽夜晚,我们十几个人在音乐老师王老师的手风琴伴奏下,一直唱歌到天明,从《红莓花儿开》到《走四方》,从《兰花花》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记得学校一对儿谈恋爱的老师到大河漕散步,几个人在后面悄悄尾随跟踪;记得在全老师的画室里,二十几个年轻人论大小排座次,号称庙会英雄榜……</h3><h3><br></h3><h3>一个个青春燃烧的岁月故事,又怎能忘怀。</h3> <h3>时光匆匆,青春短暂,拉僧庙的日子是平实的又是浓烈的,尤其是当地人的豪放和热情,给我们这些新拉僧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h3><h3><br></h3><h3>因为拉僧庙过去属于鄂尔多斯市管辖,在鄂尔多斯高原的西侧,当地也有一些蒙古族人,因此拉僧庙人的个性特征与生活习性深受蒙古人的影响。他们好饮酒爱歌唱,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卡拉OK的,人们都是一路清唱到底。他们还好交友付真心,又好助人讲义气,皆之大家都在一个企业里工作,因此当地的人际关系和谐,民风纯朴,当地人性情敦良,为人友善,一直到现在,我还有许多“庙上”好友。</h3><h3><br></h3><h3>在拉僧庙度过了短短的三年青春时光,后来我调动工作进了乌海市城区,对乌海市的全貌有了更广泛的了解。拉僧庙只是乌海市的一个小镇,其地域文化有其独特性,一部分人还可以算作是乌海市的土著。而乌海市是典型的移民城市,因为发现了煤矿才开始了城市开发,因此聚集了大批的全国各地人,有号称“口里”的山东人、河南侉子、河北人等,“口外”的甘肃人,“梁外”的陕西人,一河之隔的宁夏人,附近的河套人和鄂尔多斯人,水泥厂、六五四兵工厂又来了一大批支边的东北人……真正是五湖四海齐聚一堂。</h3><h3><br></h3><h3>审视只有几十年历史的乌海市,其地域文化与城市人的集体意识总是显得多元又模糊,第一代拓荒者都带来了其当地的风俗习惯与人文特点,使这座城市具有了别具一格的混合型城市人格。</h3><h3><br></h3><h3>有朋友说这里是歌的海洋,舞的故乡,好像不太准确;有人说,这里无所不容是穷人最合适的家园,似乎只说了事物的一面;有人说,这是拓荒者的乐土,顽强坚韧而吃苦耐劳是其品格,又仿佛遗漏了什么……</h3><h3><br></h3><h3>我虽然在这里生活了30多年,但是一直无法对家乡的精神气质给予我认为满意的答案。</h3> <h3>近年来,听说拉僧庙又重新修建,心心念念想去看看,同学们热情想陪,终于事隔多年后又一次站在了山上。仰望庙宇大店,巍峨屹立在山岩边,俯瞰大地,依然是一片工厂,灰蒙蒙的天和巨大的烟囱,黄河在远方隐约可见,西北的干枯与荒凉在早春的寒风中静默无语。</h3><h3><br></h3><h3>看来现在的拉僧庙似乎香火不旺,一个十几岁的小喇嘛在照料着殿宇,他圆胖稚嫩的脸色写着无邪与率真,当我问他一个问题时,他笑着说:不知道,我要去问一下师傅。见他如此年轻可爱,我们不仅莞尔一笑。</h3><h3><br></h3><h3>我对佛教略有了解与好感,佛教于东汉末年西汉初年传入中国,难以置信地越过了喜马拉雅山,一定经过了难以想象的诸多困难。而佛教在中国的发展也是起起伏伏、波澜壮阔的,她的命运掌握在皇上手中,历史上曾经有过大规模的三次“灭佛”运动,可谓是“兴也帝王,亡也帝王”。其中南朝宋文帝是兴佛的,他说:若使率土之滨,皆敦此化,则朕坐致太平,夫复何事?因此,才有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壮观。</h3><h3><br></h3><h3>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在当时的北朝,据《洛阳伽蓝记》等资料记载,洛阳寺庙一千三百多座,僧尼达二百余万人。</h3><h3><br></h3><h3>皇上们兴佛或灭佛当然有自己认可的道理,但无论如何,佛教在民间确是一直默默发挥着应用的作用,因为其聚焦于人间的生老病死,研究摆脱人生苦难的道路,为人们的心灵建造了一座花园,温暖照耀了他们艰辛的人生之路。尤其是佛教的一代代和尚、法师、喇嘛、活佛等弘法大德高僧们,出家修行,苦其生活炼其心智,以此证法,启发世人。</h3><h3><br></h3><h3>拉僧庙的重建就是因为查汉夫活佛的积极努力,他1983年开始筹建重修,2000年初见规模,如今他虽已去世,但庙宇的重建却没有停滞。如今,人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修佛念佛了,我想,只要人们发心善念,修养心性,就一定会符合释迦牟尼佛的初心吧。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拉僧庙的一方安宁,佑护家乡的朗朗乾坤、美好未来。</h3> <h3>前几天又一次告别家乡,在飞机上偶遇一位潍坊的企业家,他刚巧到乌海拉僧庙化工厂出差,是化工厂的供应商。我关切地询问企业的状况,他认为经营不怎么样,厂容厂貌不尽如人意,他供应的原材料居然被雨淋湿了,可见管理的混乱。</h3><h3><br></h3><h3>我过去心目中的化工厂是何等威仪与了不起啊,可惜后来企业长期经营不善,员工发不了工资,只好破产改制,一位福建企业收购了化工厂,昔日化工厂的风流已随雨打风吹去,但它的容颜在岁月中却不改其貌,沉淀在我的记忆中。</h3><h3><br></h3><h3>离开故乡已经多年,早已融入了青岛这座开放包容的海滨城市,每每想念乌海时,青春时光的那些喝酒唱歌、月下清谈、家中跳舞的画面总历历在目,心底就无数次浮起一些疑问与忧虑:乌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城市?她有怎样的品格与精神?究竟应该如何塑造城市独有的精神与外在形貌,从而打造城市的凝聚力与向心力?作为如此年轻的城市,又面临煤炭行业的深度变革,如何在精神层面上感召民众迎接挑战、走出困境?一个资源型城市向新兴旅游城市转型,仅仅凭借修个寺庙、种些树木、塑个雕像等等改善硬件环境就够了吗?……</h3><h3><br></h3><h3>这些问题似乎很难回答,按理说好像应该是乌海市宣传部门的思考与管理范畴,但我想,问题的解决其实与我们每一个乌海人都有丝丝缕缕、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爱于斯,我们的回答与参与才是最有力的钟鼓之声。</h3><h3><br></h3><h3>九曲黄河十八湾,我的家乡在上游,我生活在下游,那入海口黄色的粒粒泥沙就是我思念乌海的一行行诗句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