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暴力”民俗～澄海盐灶拖老爷

冷裤

到一个地方拍摄民俗，我喜欢略早到达，到祠堂找老人聊天。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1967年，“文革”已经如火如荼，澄海盐灶的神像、神轿也被当地驻军查抄、销毁了，但村民们仍然想继续“拖老爷”。大年刚过，老人们便悄悄召集村里几个木匠上山，悄悄地在山上重新做神轿、造神像。正月21傍晚，五抬神轿抬着五尊神像忽然冲下山，沿途村民倾巢而出，紧跟神轿狂奔。

驻军闻讯赶到“老爷场”时，“拖老爷”习俗已经在演。驻军试图喝止，但年轻的村民们挥舞稻草、绳索、神香在场地外围跑圈护场，驻军并未接到上级命令如何应对，只好在年轻村民围成的圈外围圈，不断口头劝说停止，直到拖老爷结束才上前再次没收神像神轿。

“这是民俗，无办法。我们不是不听话，我们只是想延续老祖的规矩。”

盐灶拖老爷的“老祖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应该是明朝初年”，老人家说。每年，盐灶乡在年度游神之前都要拈阄，中阄者需在游神当天宴请全村人。富人家若中阄问题不大，穷人家可就成了大负担。某年，村里一位穷人中阄，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钱宴请全村人，越想越气，夜里索性把神像卸了，缚了，拖到池塘边，埋进烂泥里，自己连夜走南洋避难。

不料，这一年盐灶农渔格外兴旺，那位避难的村民也在南洋莫名其妙发了财。有钱还怕谁，翌年，村民回到家乡向乡亲道明真相。于是，盐灶村民们一致认为：我们盐灶的老爷一定喜欢拖，越拖越兴旺。于是，盐灶乡的游神变成拖神。于是，有了一句潮汕俗语——“盐灶老爷，欠拖！”

盐灶拖老爷固定在每年农历正月廿一、廿二日举行。拖老爷前，盐灶乡四甲及外乡亲族一支，把各自神庙里的神像捆缚在神轿里，神轿再绑上浸过盐水的稻草，稻草上又再插满点燃的神香，由当年轮值的壮汉抬神游行至“老爷场”。

此时，“老爷场”早已人山人海，神像一到，等着拖老爷的众人一声吆喝，便猛冲上去，誓将护神的壮汉赶走，自己占领神轿。护神的壮汉赤身涂了豆油，且有神香作为武器，哪容你那么容易赶走。于是，你争我夺，你抢我扯，拳脚相向，场面相当暴力。与此相配合，广场密密麻麻的村民不断呐喊助威，广播里不断高喊“不准打架”。

打都抢不来，不打怎么抢？“不准打架”俨然变成打架的号令，越喊越来劲。

“过去，护神的人自始至终必须抬轿，如果老爷轿落地，就算护神失败了。现在人口太多，谁也没有力气抬着轿，轿上还站那么多人，便改成老爷轿放在地上争抢，这样一来，比较难辨输赢。反正就是图个意思，越拖越兴旺。”

老人家好像很喜欢我这个听众，爆料不断：“以前拖老爷后，五尊老爷要扔到池塘里浸泡，再择吉日将老爷捞起来，重塑金身，请回神庙。前几年为了建市场，填了池塘，现在拖老爷后，五尊老爷会送到祠堂，择吉日抽签，各甲抽到哪尊老爷，就把这尊老爷请回自己的庙。”

“那是不是说，盐灶乡四甲及外乡亲族的神庙供的老爷，有可能年年不同？”

“是的。”老人家说。

这是更“暴力”的民俗奇观——神庙抽签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