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文心雕龙·神思》里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可走在深山古道上时,我的情感和心思,始终未离开这条深幽久远的古道。古道宽宽窄窄,曲曲折折,陡陡平平;喧嚣处,飞瀑在望,水声轰响;幽静处,林荫密布,光影斑驳;险峻处,下临深潭,上依绝壁;飘渺处,晓雾深埋,晨曦暧暧;流连处,寒潭清澈,泉水叮咚;遐思处,石板光滑,青苔朵朵……至于古藤缠绕,老树横斜,修竹茂密,蕨类抽芽,山花点缀,野草丛生;百鸟欢鸣争树,野物惊嚎乱蹿,天籁惜时哼唱……目不暇接,耳难收受,实难胜道。</h3> <h3> 一颠一颠的踏着苍苔、落叶、浅草、小溪,还有那参差坎坷的石碣,从猴子岽阳坡往谷底走。旭日爬上了对面的山梁,晨曦从身后的山顶缓缓扫下,由额头、胸脯、脚尖……一直扫向前方,直到扫完谷底,最终扫亮了对面的山坡。飘渺的晨雾,借着暧暧的朝晖,呈现出融融的暖意,悠然地飘升起来,化作了一抹一抹,淡淡的纤云。深埋在谷底的景致,渐渐的露出了山水相依、林木掩映的画面。晨光借着缥缈的烟云,显露出如丝如缕、微微泛黄的光线,慢慢消失得无影无形,只剩下漫山遍野的明媚秋光,映衬着一碧如洗的青天。这令人窒息的风光,通过移步换景的身影,串成了一副飘逸的卷轴,化成了优美的记忆。</h3> <h3> 十余里古道,铺砌了无数“愚公”的石块。脚底下的,遗留着雨季的苔痕,隐约出步履踩踏的光滑;挡墙上的,长满了厚厚的青苔,覆盖了堆砌镶嵌的缝隙;滚落山崖的,带着或多或少的黄土,裸露出千凿万锤的痕迹。遥想当年,开山筑路的时候,叮哐叮哐的锤凿声,吭哟吭哟的号子声,应和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沙沙啦啦的树叶声,交响合奏了不知多少个春夏与秋冬。以至于我今天不知踏过了多少块石碣,穿过了多少段林荫,踩响了多少片落叶,淌过了多少条小溪,蹭掉了多少颗露珠,还是没有走完这段悠长的古道、久远的时光……</h3> <h3> 真希望是先民眼中的那缕晨曦,照闪了晶莹的汗珠,照开了淳朴的笑容,照亮了负重的杆子,照暗了锤凿的火花,照明了白云深处鸡犬相闻的人家。或者是阵从树梢吹下的山岚,拂动了绾结的长发,摇曳了粗麻的衣襟,挥开了靛青的手帕,送来了沁脾的清凉,赢得了抹汗瞬间油然的感叹——真爽!可一路走来,我始终未能遇见他们,正如他们也未曾碰到我一样;我穿梭在他们希望的未来,他们忙碌在我遥想的过去。不知他们的憧憬会是什么景象,我却分明想到了起早贪黑的背影,磨光石板的步履,擦肩而过的友善,乘荫纳凉的恳谈,清脆叮咚的驼铃,还有那婉转悠扬的歌谣,在静谧的山谷中回荡,在斑驳的时光里回荡、回荡……</h3> <h3> 放开胆子顺着古道走来,走进了当年的僻壤、如今的偏乡、也没有个饭店的地方。又热又渴又饿,无奈入村要饭。不想阿侬专门现烧了三菜一汤,还特意给了两提浊酒……望着淳朴的笑颜,听着忘机的家常,饱尝私房的饭菜,喝足自酿的甘醴,心灵清澈地踏回了纷繁芜杂、忙碌奔波的逆旅,融入了熙熙攘攘、相濡相忘的人海……</h3><h3> 回到小斋,酒劲上来,又困又乏,欠身就枕,倏忽梦境恍惚,不知今兮何兮!</h3>